可是這個狠心的女人嗬……她為了要逼他死心、逼他放棄,居然毫無顧忌地說出這些話來打擊他,挫敗他?
生平第一次,唐仲行愣在秦珂冷冷的目光瞪視之下,感覺自己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的白癡,心頭赤裸著,疼痛又難堪。
“肖公子你說!她那樣說是到底什麼意思?!”
這天夜裏,唐仲行喝醉了。從“匹諾曹走開”出來以後,他跑到老友肖亞諾的家中去發酒瘋;還順帶喝光老友家中的藏酒,以便讓自己醉得更加徹底一些。
而難得肖公子今天心情比較好,居然麵帶笑容地收留了這名醉漢,還非常寬容地允許他坐在肖家客廳那價值數萬的高級真皮沙發上大放厥詞。
“她說,她很愛那個男人,愛到願意和他結婚、願意為他生孩子……她還說,她和那個男人上過床、同居過……最過分的,她還說,我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比不上那個男人的萬分之一,不是十分之一,也不是百分之一,是萬分之一耶!”唐仲行醉熏熏地歪倒在沙發上,掰著手指細數今天白天所聽到的每一句令他嫉妒發狂的語句。不知是否是因為心情太鬱悶了,他的臉上居然還掛著傻乎乎的笑容。
肖公子聽完了,雙手環肩倚著牆,麵上表情平靜,“就這樣?”
“這些還不夠嗎?”小唐怪叫。光是這些就足以讓他感到心如刀絞了。
“那——在她說完以後,你說了什麼?”肖亞諾挑眉。
“我……我當時太吃驚了,什麼也沒說。”小唐的聲音小下去,開始氣虛。
“啊……你完了。”肖亞諾勾起唇角,輕淺地笑歎了一聲,“不管她所說的是真還是假,你當時的反應——都很白癡。我要是女人,也會毫不留情地把你三振出局的。”
“什麼、什麼意思?”唐仲行的目光中充滿了疑惑。自從今天下午在酒吧被秦珂擺了一道以後,他的腦子就似乎不太好使。
“意思就是——當女人向你袒露她過去的情史和所受的傷害的時候,她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這一副想要落荒而逃的表情。這對她們來說簡直是一種侮辱。”肖公子擺出一副戀愛教祖的身段對他諄諄教誨,“所以——恭喜你了,小唐。就算之前那個冰山美女老板娘對你還有一絲一毫的好感的話,相信我——現在也不會再有了。”
“那、那現在怎麼辦?”唐仲行表情呆愣,內心卻慌亂如同戰場。雖然秦珂說他在她心目中的地位不及別的男人的“萬分之一”——這一點令他很生氣;可是,他不希望連那“萬分之一”也保不住。
此時此刻,或許連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他對秦珂的迷戀,已經讓他變得自甘卑微了起來。他甚至不需要她像他愛她那樣全情投入的愛他,隻要她一個關注眼神,一個難得微笑,便已讓他覺得滿足。
不知道這樣……是否可以被稱之為一種“卑微的單戀”呢?曾幾何時,他小唐居然淪落到單戀一個女人的地步了?更可悲的是,人家心裏頭裝著的,可是別的男人呢。唐仲行忍不住自嘲地撇了撇嘴角,酒意在嘴裏泛著苦澀。
“什麼怎麼辦?你還打算追她嗎?”肖公子稍感奇怪地挑起濃眉,“我還以為你小氣得介意她的過去,所以準備放棄呢。”這話在唐仲行聽來很是刺耳,來不及細想,他立即跳起來反駁:“怎麼可能?!我是那麼沒品的男人嗎?我根本不會介意她——”
話沒說完,肖公子已經接過話頭:“你不介意她曾經和別的男人同居過,可是,你介意她的心曾經屬於別人、你介意她心裏最愛的那個男人不是你,我說得沒錯吧?”
唐仲行抿住嘴唇,訥訥無言了。沒想到這個肖公子在經曆了一回刻骨銘心的失戀之後,居然得道升仙。此刻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該死地戳中自己心頭最在意的問題、最脆弱的位置。
“可是小唐,你有沒有想過——她完全有可能是騙你的?”肖公子再度拋出一針見血的問題。
“什麼?”唐仲行愣住。她騙他?她為什麼要拿自己的過去來騙他?
“她為了要迫使你放棄對她的追求,所以故意編造出一段莫須有的情史來嚇退你——看樣子她非常了解我們男人的劣根性,不是嗎?而且她的話的確打擊到你了——別否認這一點。”肖公子雙手環著肩,語態悠閑,眼神卻透著精明。
唐仲行沒有否認,他甚至沒有接話,隻是直勾勾地盯視著肖公子俊美的臉龐。他以前從不知道這個家夥這麼聰明。
“小唐,這個美女老板娘……可不是個簡單角色呢。”肖公子慨歎,“你確定你要繼續追她嗎?你真的搞得定嗎?”他直覺地認為,如果這場追求繼續下去,以後夜夜買醉、被女人折磨得不成樣子的那個可憐男人可能很快就要換成小唐了。
唐仲行伸手撫了撫自己暈乎乎的額頭。夜漸漸深了,窗外的風微涼。和肖公子談了這麼半天,他的酒已醒了大半;隻是,心仍然熱熱燃燒著。的確,他嫉妒那個曾與秦珂共譜愛戀之曲的男人——不管那家夥是不是真的存在;可是,再嫉妒也好,再吃醋也罷,他都舍不下對她的迷戀,忍不住地想要在她身上投放感情。
即使他在她心目中隻有“萬分之一”那麼渺小,他還是喜歡她;即使她的心裏曾經深深駐紮過別的男人的影子,他仍然想追求她,想娶她,想試著給她幸福——
這是大哥訂婚的消息所帶給他的一個警醒。
大哥從來沒有經曆過真愛,卻要和一個全然陌生的女人走進結婚禮堂;肖公子雖然有幸遇上心中所愛,可伊人卻不愛他、甩他甩得不留情麵。不是每一個男人都像他小唐這麼幸運,能夠在事業生活皆順遂時遇到一個自己真心喜歡、而又未婚的年輕女子;而他——當然不會讓嫉妒這樣幼稚的負麵情緒來影響自己追求她的決心和信心。
不管秦珂心裏裝著的,是舊愛還是謊言,他——都要定她了。
在肖公子半是讚賞半是同情的眼光中,唐仲行緩緩地點了點頭,目光逐漸由迷惑轉為堅定。
為了收聽顏真夏的情感夜談節目,秦珂破天荒地熬夜到了淩晨兩點。她一手捧著黑咖啡,一手抱著電話機坐在被窩裏,不停撥打同一個號碼。
到了快三點的時候,電話終於撥通。秦珂等了幾分鍾,在被人盤問了一通姓名地址之後,終於,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美好女聲:“歡迎來到‘真夏的果實’,我是主持人顏真夏,很榮幸接聽你的電話。”
真夏的果實?秦珂撇了撇嘴:好俗氣的名字。她以前最不屑的,就是這類無病呻吟的情感類夜談節目;可是今晚,她不但準時收聽了,還打電話到直播間參與CALL-IN,她——八成是腦袋有毛病了。這樣想著,她不自在地輕咳了兩聲,說道:“你、你好,顏真夏。我……一直很喜歡收聽你主持的節目,很高興今天能打通電話。”
電話那端沉默了半秒鍾,職業性的柔美聲音再度響起:“謝謝你喜歡我們的節目。不知道這位小姐怎麼稱呼?你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呢,倒是令我想起我的一位女性好友來。”
可惡的顏真夏!秦珂咬了咬牙,繼續道:“你、你可以叫我匹諾曹。”
“匹諾曹?”顏真夏的語調微微上揚,似乎是有些詫異,但隨即恢複了笑意融融的語調,“哦……說謊話會變長鼻子的小木偶,真是可愛的名字啊。不知道匹諾曹小姐有什麼心事要向‘真夏的果實’傾訴呢?”
“沒、沒有心事。”秦珂有些結巴,“我隻想點一首歌。”
“哦?”顏真夏輕笑,“那是什麼歌呢?”
“《新不了情》,一首老歌。”秦珂囁嚅著。這歌名讓她覺得很尷尬;這根本就是情場失意女子必點之歌嘛。
“《新不了情》?唔,似乎是很憂鬱傷感的歌曲呢。”顏真夏說著淺淺一歎,開始念誦歌詞,“‘回憶過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匹諾曹小姐有什麼忘不了的痛苦回憶嗎?”
“沒有。”秦珂回答得又快又急。
“那下一句是:‘為何你還來撥動我心跳’?”顏真夏聲音溫柔低婉,沙沙地帶著磁性,可似乎每句話裏都含著別樣深意,“現在,是不是有人撥動了匹諾曹小姐的心弦呢?”
“顏真夏!”秦珂窘迫不已。這女人明顯就是故意的!“喂,你到底要不要播歌給我聽啊?我點播的可不是歌詞朗誦!”一時激動,她忘了自己是在CALL-IN節目中了。
顏真夏卻絲毫不以為意,“嗬嗬”地嬌笑起來,“不是,匹諾曹小姐誤會了。您忘了嗎?我們的節目有一個慣例,那就是絕對不在午夜零點之後播放憂傷的歌曲,我可不希望我的聽眾們帶著傷心的淚水進入夢鄉呢。”
“可是,喂……”秦珂還要說什麼,電話卻驀然被切斷了。聽筒裏傳來嘟嘟的忙音,秦珂呆愣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被好友DJ掛了電話。她氣上心頭,連忙撲到收音機前麵,用力按下收聽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