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金寶身子一激靈,“為何?”
“你真的想聽?”卓敬之低眸看她。
“恩。”
“好吧!”卓敬之將她放下,坐到石塊上,又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金寶會意也坐了下來。
“蓯雲公子曾說廢帝自立浴火盟是為複辟。”
“難道他想借助江湖勢力?”
卓敬之搖頭:“不是為人,而是為財!前不久浴火盟購置大量火炮炸藥並且開始囤積糧食,其狼子野心昭著。而要買得起這些,便要龐大的資金。”
“這又與武林大會有何幹係?”
“你可還記得我那冤屈的十兩金子?”卓敬之哼笑,“沒想到我那十兩金子換來的東西今天便用到了我身上!”
金寶頓悟:“設賭局?是他們設下的賭局?”
卓敬之笑著點頭:“果真聰明啊!他們派花玉瓊冒充譚一信與李光比武,當天下人都以為是譚一信會贏時,他卻輸了,而最大的贏家便是那操盤手。這招斂財之道還真是高明!也真被譚一信料到,他們原是覺得他的名號好用,沒想到卻恰恰在這裏出了紕漏!”
“當日觀戰就隻有你我,難怪他們要將我們趕盡殺絕,原來是怕我們猜出其中的秘密!”金寶曉然,“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所以說人不能做虧心事,這一做虧心事就會做另一樣虧心事來掩飾!”
金寶抬眸忽而睨住卓敬之:“這麼看來,你那沉魚對你還真是不錯,竟將這些都告訴了你!”
“嗬嗬……她將我悶在山洞內,隻是想我錯過明日的武林大會,看來明日才是真正的好戲開場!”卓敬之微微一笑,對住金寶的目光,“若是想贏地最大,這賭局該如何操縱?”
金寶略微思索:“英雄帖上都詳細排列了所邀之人,下注當然得從中選擇,若想贏得最大,那便是奪得狀元徼之人不是這英雄帖上的人,又或者……”
“根本沒有這個人?”兩人同聲,麵麵相覷。
“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浴火盟破壞明日的大會!”金寶霍然起身。
“那是自然,金寶,”卓敬之緩緩道,似乎在猶豫著什麼,“還有件事,我不知當講不當講,是關於陸家的。”
金寶疑惑:“什麼事?”
“咳……沉魚似有提到,浴火盟所購火炮炸藥,皆來自陸家!”
“你說什麼?”聞言,金寶耳朵裏一陣嗡嗡聲。
“你可知你姐會來眉山?”
金寶訥訥搖頭:“原本應是我以家弟陸鑫之名主持大會,姐姐她不會來眉山,卻沒想到她突然出現了。“
“但願她隻是與浴火盟做買賣而已。”
“姐姐她向來以陸家的名聲為首要,她定不會做有違天下之事!”
“金寶,”卓敬之將金寶掰過來麵對自己,“若是明日你我遭遇什麼不測,你可有什麼事是想今天做的?”
月光將卓敬之的臉照地清晰,亂石的影子錯位打在各自身上,恰好地又遮掩了此時金寶的不安。
金寶將臉別過去:“我要做的,便是為明日走好今日的每一步。”
卓敬之伸手將她的臉撥向自己:“你看著我,難道真沒有事是你想做的?”
眉心狠狠一刺,金寶水眸霧起洶湧:“沒有。”
“金寶,”卓敬之從懷裏拿出那把銀梳,月光之下發著柔和的光暈,“等你開口太難。這把梳子原本是想等你親口對我說了之後我再送給你,但眼下,若今日不給,我怕是沒機會了。”
“給我?”楊柳青青江水準,聞郎江上唱歌聲。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還有晴。到底有情還是無情?
金寶默默接過梳子,月光點點落在地麵,也落進她的心。
“應該阻止你上眉山的,但是,你必定會上,對嗎?”卓敬之歎息道。
“我明天就離開這裏了,不上眉山。”金寶苦笑,“原本今日就離開,回去準備參選的事宜,但是碰巧你出事……耽擱了下來。”
“回去?”卓敬之木訥住。陸千金下手如此快?
“恩,卓大哥,今夜恐是你我的最後一夜了。”她目光晶亮,不知是眸光還是淚光。
卓敬之的心口一疼,若自己真的出手幹預,定是能留下金寶的。但是金寶的心向著陸家,她若是為了他不去選秀,他日後悔,豈是他所想看到的。他要她全心全意隻有他一人,當然也包括陸家。可惜啊,在這冰冰冷冷的姑娘心裏,他始終是被犧牲的那一個。
“卓大哥,你還記得你答應過我的三個條件嗎?”金寶見他疼痛不舍的模樣,心如同被鋼絲絞住了一樣。
卓敬之仰天:“記得,第一,以後都聽你的,第二,陪你上香積寺,第三,你還沒有說是什麼。”
“第三,請答應我確保家姐平安無事。”金寶定定說道。
卓敬之一頓,果然啊,她的心裏陸家是首要的,胸口立時疼地死去活來:“若我給你第四個條件呢?你會提什麼?”
金寶撫了撫手上銀梳:“我曾用這把梳子為你梳發,今夜,你可否也為我梳一次?”今生不能結發為夫妻,那麼,就用這同一把梳子替他們梳發吧!金寶微笑著起手,撚住頭上的發帶,輕輕一抽,雲瀑瀉落,垂至腰際。
卓敬之恍恍惚惚有些發愣,他僵硬地取過銀梳,漸漸一抹淺笑掛上唇畔:“我以為,以為你會說沒有第四個要求。”
金寶銜著微笑坐上一塊石頭,背對住卓敬之:“敬之,幫我梳發吧……”她不喚他卓大哥,她喚他敬之,這一聲,已表足了她的心意。
卓敬之抬手拿起她烏絲發梢輕輕梳著梳著梳著……忽然俯下身從背後抱住金寶:“金寶,若給你選擇機會,你可願意跟我走?”
金寶垂眉:“不,我是陸家人,生來就是為陸家……”
雲開早,日光鋪瀉,化做朦朧的熱氣。
一頂水綠軟轎停在客棧門口,隨著轎夫一句甕聲‘起轎’的吆喝,軟轎緩緩地被抬離客棧。
這時候,參加武林大會的人想必都在上山的途中。金寶握住手裏的銀梳,一顆心始終留在了另一邊。
昨夜幾人商議,浴火盟若真要阻撓武林大會必定是預先在眉山上設下埋伏,想使武林避過此難,隻能臨時更改地點,讓浴火盟來個措手不及。沿途更有記風山莊的人坐鎮,量那些魚目混珠的浴火盟眼線也使不出什麼通風報信的法術。如是,她本該可以安心了……可每每想起昨天夜裏的卓敬之,一顆就算已經有些緩和的心也會被再次提起,惴惴不安,惶恐忐忑……無邊無際的擔心。
轎子每走一步她便離眉山遠一步,每遠一步,金寶便會忍不住心痛一下。
越漸越離,越離越痛,越痛越不能控製……
“停轎!”
軟轎還未停下來,一抹黑色身影便飛出轎簾,殊地躍上轎頂,再蓮足輕微一點,往來時的路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