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目送查房的護士小姐離開,心雅愣愣麵對地上攤開的原文小說,明知讀不進去,仍無奈地將它揀起,擱在床頭。她孤零零地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水瓶似乎沒水了,於是提著水瓶步出病房外。
她的主治醫生塞洛斯正在她病房斜對麵敞開的鋁合金窗旁抽著煙,似乎正津津有味地欣賞什麼,嘴角不時露出絲壞壞的笑。
“嗨!”心雅走過去打聲招呼。
塞洛斯側首,依舊笑容滿麵,隻是他瞅著心雅的眼光,讓她有點不舒服。
一點點精光、一點點算計,狐狸般狡猾的笑容。
心雅明知這樣想她的主治醫生不對,況且到住院一個星期以來為止,他是相當體貼她的。很多需要上下樓的常規身體檢查,都安排在她房內進行。聽說他為專心治好她而推卻了四個大人物。
“昊然好久沒來看你了?”
“不算好久……”想到這,她底氣不足。他每次來,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疲憊的臉上,血色相當差。有聽爸爸提起“卓越”海外分公司出了點狀況。
“哦……”塞洛斯陰陽怪氣地應了聲,不再說話,又轉頭看向窗外。
她所在住院部位於門診部的後位,兩院間隔以幽靜的花園、草坪,其間又以長廊連通,基本屬於環狀建築風格,在她這邊,可以通過樹隙看到對麵樓棟走廊上的一舉一動。
“有什麼好看的——”見塞洛斯看得專心,無事可做的她好奇心也被吊起了,不禁湊前,問出的話未完,已被眼前的景象震得餘下的話全吞回肚裏。
“唉,美人耶!早聽說昊然在‘卓越’就很受歡迎,沒想到在醫院也一樣,哪像我……”他似乎什麼都不懂地喟然長歎。
“哈哈哈……哪裏了,醫生你也是非常帥啦!”她尷尬地笑著打哈哈,擔憂的目光沒有離開對麵樓棟間一秒。
即使在“卓越”,他那麼肯定地大方承認兩人的關係,讓她搖擺的心有了停泊的地點,但刻在心底的自卑,麵對眼前此景時,很難抑止它的發芽。
那是位美女,挺著大大的肚子,大概非常虛弱,幾乎將全身的重量都交給摟住她的昊然,昊然則小心翼翼地攙穩她。俊男美女,兩人相互扶持的動人畫麵,讓走廊過往的人們無不側目。
如果……如果自己也有這麼一天,昊然也會這麼體貼吧!心雅偷偷在心底想著。為自己不爭氣的身體難過。現在別說懷孕了,塞洛斯還曾當昊然的麵警告他不要有過於激烈的親密行為。她那顆處於生死邊緣的心髒,來不得一點壓迫。心雅提起水瓶垂頭喪氣地離開,早先等待昊然的心情,早被名叫“妒忌”的汙水,衝刷得一幹二淨。
打完水回房,正見昊然急匆匆從她房內衝出。
“雅雅!”焦急一回首見到她回來,他喚著並立刻接手水瓶,“我來就好,你要躺著好好休息。”剛剛一進她房間發現沒人,抓著護士小姐也問不出一個所以然,差點沒把他心髒嚇破。塞洛斯說什麼大病之人手術前通常心情容易抑鬱不安,家人一定要保持她心胸開朗。所以他很小心地守著她,怕她累、怕她渴、怕她哭……
“昊然……”她委屈,眼淚開始在眼眶中打轉,隻喚了聲,就默默向房內走去。此時她的心情非常複雜,心在感傷,欲問他“她”是誰,又憐他辛苦的模樣,不忍出口。
往常欣喜的樣子到哪去了?昊然跟在她身後,強打精神摟住她的肩將她轉過來,“……怎麼了?”
“有時我想你愛的若是個正常健康的女孩子就好了,比如說夢雅——”
“為什麼又回到這個問題上?”他粗暴地打斷她,馬上又驚覺語氣太衝,正欲道歉,對麵的她已是詫異地張大嘴,大顆大顆的淚珠齊齊往下落。
“你凶我!”她指控,直接而嚴肅,鼓著臉頰的模樣簡直是個無賴小惡魔。
“我沒有啦……”太累了,昊然歎口氣垂著頭在床邊無力地坐下,“我剛從紐約回來,那邊公司出了很嚴重的問題,蒼現在是分身無術……”他不想吵架,隻想抱著她好好睡一覺,時差沒有調過來,他的頭好痛。
她的愛人一副困頓的樣子,從前精神十足給予她勇氣,如今,他在她麵前顯示他作為男人的脆弱。“呃……呃……因為你們……對不起!”是什麼原由讓她吃醋實在沒臉出口,先道歉再說。
她仍舊細瘦的小手輕輕握住他的,跪蹲在他麵前,可憐兮兮乞求他的原諒。縮成小小的鼻頭,扁扁的小嘴,小貓咪般可憐又可愛,看到她這樣,昊然心軟地調整情緒,將塞洛斯的叮嚀重溫三遍:“‘你們’?”
“你和一個美女……你扶著她,看起來好美……”她努力不泄露心情地說明,但顫抖的聲音,猶豫的尾音,隻明確一個事實——
“你在吃醋?!”昊然不敢置信!
“你!”一甩手站起來,太快的動作讓心雅開始眩暈。
一見不妙,昊然急忙扶她躺下,嘴裏數落兼關切地:“小心點啦,幸虧我在身邊。”
“討厭!”她羞怯地抓枕頭捂住臉,半晌後從枕邊縫偷看昊然的臉色,發現他正得意地賊笑。他大致懂她在苦惱什麼了。
“她就是冬雪,蒼的美麗老婆。”他單手撐在她頸側,另一隻手從她手中抽出枕頭,讓她偶爾紅撲撲的小臉躲也沒處、藏也不是。
她所有苦惱、所有美麗的心事,總這樣赤裸裸地交到這個男人的手中,任他珍愛、玩味,有時候,對自己極度的不信任,會讓她擔心捏碎她真情的某天到來……
“雅雅,你應該活得更加自信。”他鼓勵她,“需要什麼,要勇敢說出來,努力爭取。”如果他沒有發現夢雅並非雅雅的事實,如果木勤天沒有發現妻子的不軌行為,雅雅是否會永遠保持沉默,繼續畏縮的大小姐生活?“冬雪曾經一度沒有肉體,但她非常堅強地同一個女人搶回她的愛情。”
“好勇敢!”她欽佩極了,瞪圓著美麗的雙眼。一具靈魂同一個活生生的人爭取一份愛情嗎?
“我很高興你當麵承認你的心情。”他同心雅,每次見麵,都會在愛情階梯上前進一級,像蝸牛般雖慢,但總歸會爬到藤頂,吃到秋天成熟的第一粒葡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