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無庸剛出院門,水色便推開我麵前的房門,這間屋子……
我呆住了。
一塵不染的桌台和圈椅,淡金色的承塵,古樸的幾案上放著弦琴,一切裝飾都和我在四哥府邸時一樣。
輕輕拂過琴弦,薄涼的弦絲,卻是多年沒有的感覺,山顏在青花杯中添上茶水,水色陪在我身邊,她看到我流連的神色,輕聲道:“皇上原先府邸的東西都由弘晝阿哥繼承了,隻搬來了這些。”我又看書架上熟悉的書名,一應是我以前喜歡的。
“這些是誰布置的?”
“東西是皇上看著奴婢們搬進來的,不過這書可是聖上親自放到架子上的。”
又何必問呢?踏進這裏的第一步我就猜到了。
晚上,宮裏剛剛滅了燈火,我坐在桌前,沒有絲毫倦意,今天是回不去了,也可能以後……我不敢往下想,更想不出皇上把我圈在這幹什麼。
正在苦惱就聽外麵有動靜,門開了,四哥和十三依次進來,高無庸拿燈籠的身影在門外一晃關上了房門。四哥,不,現在應該說是皇上,他沒有直接看我,而是解下披風扔在旁邊的圈椅裏,十三從一進門就憂心忡忡的瞅著我。
終於,一切收拾停當,我對上了他的目光,看到他身上明黃色的龍袍,才想起自己還坐著沒動。
“給皇上請安。”我的聲音淡漠而恭敬,一絲不苟做著應有的禮節。
“起來吧。”又是一個淡漠的聲音,還帶著一點疲倦。
三人落座後,我不想正視四哥,隻用餘光瞥著他明黃色的袍子,感到他們兩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
“沒什麼話要跟朕說嗎?”
“妾身隻想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家?”我生硬地說,目光和皇帝的相對了,十三微不可聞地輕咳了一聲。
雍正看著我想了半刻,道:“在宮裏先住一陣,到時候朕自會讓你回去。”
“十四呢?他什麼時候回京,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我故意用無禮的口吻問他。
“朕已命他奔喪回京,不過要多輾轉幾日,朕讓年愛卿護送他——”
“什麼?!皇上圈禁我就算了,還派人把十四爺看起來!”我怒得拍案而起,什麼顧忌都拋到九霄雲外。
“承玉,別忘了現在是跟誰說話!”十三的聲音嚴厲,看我的眼神卻是慌張的,他怕我再說出什麼不敬的話。
可皇上並沒生氣,還是平淡的表情,慢慢道:“朕不是圈禁你,隻是……隻是在宮中住一段時間,到了日子自會讓你們夫妻團聚,院子的門朕不會讓他們鎖起來,但你也不要亂走,國喪未過,雜亂的很。”
他說話間已經取過披風披上,十三跟在他後麵,兩人要走了。我攥著拳頭動也不動地坐在桌前,打定主意不要跪安,可沒人在乎,皇帝由高無庸引著燈走出了小院,十三走了兩步又折回來。
他踱到我麵前道,我望著十三同樣疲倦的眼睛,哽咽道:“十三,我該怎麼辦?該怎麼辦?”他將手掌放在我頭頂,安心地說:“別再跟皇上鬧了,好生在這等著消息,你府裏我會幫忙照應的,十四還有八哥他們……也不會有事的。”最後一句說的很輕,透著幽幽的不祥。
我送到房門口,十三轉身拉上門:“不用送出來了,外麵風大。”我不讓他關門,目送他的背影直到看不見,小院裏又隻剩下我一個人,陌生,冷冷清清。
躺在早已鋪好的軟床上,屋裏攏著爐火,我卻倍感淒涼,閉上眼一行淚順著眼角流進鬢發,腦海中是剛才四哥看我的目光,我能想象他那種眼神的原因,能想象他想要回到過去,一個是會闖禍的妹妹,一個是平和又會說教的大哥,再睜開眼是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間,可是物是人非,現在誰也不再是當年的自己。
再有幾天就是年關了,自從那天短暫又不愉快的談話後,四哥和十三都沒再露麵,我每天都會到小院外麵溜達一會兒,不知為什麼竟一個熟人也沒見到,水色和山顏總是寸步不離地跟著,我猜就算是見到了什麼想見的人,她們也會把我們說的話一字不差告訴皇上,也就懶得走的太遠,畢竟十三說過,讓我安心等不會有事。
這樣一來小院的生活過得很無聊,每天除了水色和山顏見不到別人,她們也隻是照顧我的飲食起居,其他的一概不知,我能感到十四已經回京了,甚至有時覺得他離我很近,我開始焦躁,等不及想要回家去,就算是在那裏圈禁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