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洗漱過後,盯著桌上千篇一律的早飯,勉強吃了幾口,站在院子裏往外望,我眼前的皇宮還和昨天一樣,也許是康熙過世的緣故,也或者是我自己低落的心情,今年的年味很淡。
了然無趣,連出去走一走的欲望也沒有了,回到房間隨手在書架上撿了一本,書冊自然而然的打開到某一頁,一張泛黃的箋紙吸引了我的目光,多年前我見過它,上麵是一個女子柔和的筆體,寫的一首《鄘風·桑中》。
禛:
爰采唐矣?爰采麥矣?
沫之鄉矣。
沫之北矣。
雲誰之思?雲誰之思?
美孟薑矣。 美孟弋矣
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宮;
送我乎淇之上矣。
送我乎淇之上矣。
葵靜
葵靜?!怎麼可能,這……這是四嫂的閨名啊?我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四嫂曾經送給四哥情詩,她曾經稱他為禛,在我的印象中,也是所有人的印象,四哥和四嫂向來是淡漠的夫妻,就拿子嗣的問題來說,她除了早年有弘輝以外,一直再無所出,而年氏為四哥生育的子女,若是算上已經夭折的,光我知道的就有五六個,四嫂是很好的女人,她待我一如慈母,年少時我很同情四嫂,覺得他和四哥的婚姻是聖意難違的結惡果,不巧攤上了個冷淡的丈夫,其實,四哥對任何女人都是很淡的。
可這首《桑中》,原來他們也夢幻過男耕女織的平凡人生活,那後來又是為了什麼?思來想去,多半是男人把過多的精力放在了追求權勢上,女人又浪費了太多個夜晚,太多的青春盼著丈夫關心她,最後經過年複一年的獨守空房後,再怎麼火熱的愛情也都涼透了。
我冷笑一聲,把書冊插回眾多書當中,權勢當然可以讓人滿足,但對於愛情,權勢就是墳墓。
“福晉?”山顏的聲音在我左邊響起,剛才太入神竟沒察覺有人來了。
“什麼事?”我不耐煩地問。
“怡親王讓我轉告您,他和皇上,皇後晚上要一起來。”
“什麼……”
紅色的夕陽落下了紫禁城最高的屋簷,山顏和水色圍著桌子布菜,宮廷禦宴很是精致,一會兒就攤滿了整張小桌,四哥領頭入席,十三和四嫂分坐在他兩邊,而我正對著他。
“難得一家人一起吃個年飯,這些年……不說了,今日不講君臣禮節,大家一起動筷子吧。”四哥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四嫂溫柔地看著他,我不禁又響起那《桑中》。
“小妹怎麼不吃?”四嫂柔細的聲音問我。
抬頭正好對上她探尋的雙目,趕緊避開,那熟悉的關心讓我不忍說出下麵的話。
“我什麼時候能回家?”我麵無表情地說。
十三和皇後都放下了筷子,十三一個勁兒給我使眼色,可我隻當沒看見。
四哥慢慢道:“今天不說這些。”
“十四呢?我什麼時候能——”
啪!銀筷子拍在桌上,酒杯震落摔了個粉碎,四嫂被這突如其來的憤怒驚了一跳,我心裏暗暗得意,你終於生氣了。
“是不是要惹惱了朕你才滿意!!”四哥在桌子對麵,對我怒喝。
我挑釁地看著他,道:“就算是,皇上準備拿我怎麼辦?”
“承玉!你住嘴!”十三嚷了起來,四嫂已經哭了。
四哥氣得站起身在屋裏走來走去,他停在我麵前,怒道:“你是不是以為朕不會動你!是不是以為朕舍不得?!”
“從來沒有低估過皇上。”我強頭強腦地說。
“好,好,朕就知道你是這麼以為的”,他說著轉向門外,喊道:“高無庸,高無庸!讓人把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拖出去砍了!”他幾乎是在暴喝。
四嫂跪下了,她拽著他的衣角哭求,我傻了,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那龍袍的人還是四哥嗎?他竟真的下了聖旨……十三此時已護在我身前,以防衝進來的侍衛把我拖走,高無庸看著眼前的狀況不知所措,十三對他低斥道:“還不出去守著。”高無庸看看雍正對此不置一詞,麻利地關門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