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蘭的一場火,將他家裏金銀細軟,也燒去了一大半,那宅子完好時本就不得出手,此時燒成了殘垣斷壁,更是派不上用場。他爺爺賈政走投無路,便厚著臉皮求到奉真公的府上,奉真公畢竟惦記著兄弟情誼,便又租了一所宅子,讓這二弟一家上下權且安頓下來。

那賈蘭的案子才剛剛決斷,烏衣巷賈家的王夫人,卻就一病不起了。承恩侯夫人總算還惦記著自家姑媽,派了兩家下人過去借他們使喚,又幫著延醫問藥。此時這二房一家子就隻能讓賈寶玉的孀妻楊氏出來管家,眼看著王夫人要不行了,她便去求承恩侯夫人,請廣澤真人賜一丸仙丹,要救她婆婆的性命。

這一些事情,迎春其實並不知曉,鳳姐兒也還有分寸,甚至未將楊氏的請求報到紫蓬山來給她添麻煩,卻還是她自己擔心二房這一家子,派了羽鶴回京中再去探問,才聽說王夫人病了一個月,終是不治,賈蘭夫婦卻等不得為他祖母送終,便要被押赴台站,卻還虧得鳳姐兒為他們上下打點,又送了幾百兩銀子的盤費。

迎春聽說,也就歎息而已。烏衣巷賈家數月之間,子孫凋零,卻隻剩下了二老爺賈政並寡媳楊氏,帶著一個小孫子,這一回,卻真是要舉家回南去了,還是奉真公家裏為他們雇船,又將金陵城外的一個小莊子送給了他們,以至於滿京城都交口稱讚,說奉真公果然人老心慈,對他這兄弟,也真算得上仁至義盡了。

此後又過五年,京城之中,卻風平浪靜,都說那忠順王世子不幸英年早逝之後,卻把忠順王的野心都消磨殆盡,這幾年他在京中,幾乎是閉門謝客,此外就是一年倒有大半年出京遠遊,寄情於山水,大約是散心吧。

然而紫蓬山上的弟子們,卻大多知道,忠順王自己,也曾帶著王妃,親自到紫蓬山來請玄明真人指點迷津,夫妻二人還被請到了迎客峰上,住了兩日,吃掉不少仙果,玄明真人還與忠順王細細談過一場,想必已是將他的麻煩,全都給解決了。

其實宮中的皇上,也還未完全放下心來,忠順王府的二公子也是嫡子,故而王爺也曾上表,請封二公子為世子,皇上卻居然一直拖著未下旨,過了兩年,卻把二公子升做了宣威使,依舊是個閑職。

迎春私下裏曾問玄明,究竟是如何說服忠順王的,他便笑道,“朝中那位皇上的壽元,忠順王先前曾問過為兄兩次,為兄卻怎好泄露天機,每一次都是裝作沒有聽見,蒙混過去。”

迎春聞言,卻也了然,便歎道,“原來忠順王那般其勢洶洶的,其實都是擔心他自己會死在皇上之前吧,如此失了世子的性命,卻也可惜。”

玄明略略點了點頭,“這一次他總算是想開了,見了我,便隻問倘若他有朝一日亡故,我還會不會再輔助二公子登上皇位。”

迎春也覺有趣,“師兄卻是怎麼回答的?”

“我便反問他,父親還未登九五之基,何談亡故?”玄明一邊說著,自家就先笑了,“而後我就命弟子們去拿些延壽的仙丹給他,又對他說,我這裏仙丹有的是,保管他能活到登臨大寶那一日。”

迎春便又追問道,“師兄說得如此明了,忠順王必然明白,那麼,他豈不是要後悔的無以複加麼?”

“若他真流露出來,倒也沒什麼,”玄明便答道,“然而當著我的麵,他卻真沒什麼表情變化,想來這便是道書上常說的,凡事皆是修行,他雖然未曾修過道法,然而一輩子專心於權謀之術,心性上自然要強於普通凡人許多。”

那忠順王靜下心來,居然也跟著修行起《蓬萊原道歌》了。然而他的子孫們,卻都不是修行的料,二公子雖然有他妻子時常指導,卻總是難以精進,他的修為,甚至還比不上黛玉,此外兩人的長子,送到仰山跟著學道,到比夫妻倆都學得好些,然而這些年隨著來學道之人資質越來越好,紫蓬山蓬萊別院的入門考試是愈發的難了,因而這孩子雖然試過了一次,卻並未通過考試。

此外就是世子所留下的那一個女兒了,這小姑娘卻比她弟弟差了不少,故而忠順王妃已決定將她帶回府中,教予女紅管家等等,好等著聘嫁了。這一次上紫蓬山,她卻還為了此女,要向迎春求親,所求的就是賈璉和王熙鳳那一個獨子賈葵。

賈葵這些年,因有在山上修行打下的底子,倒學出個文武雙全,十五歲上中過了舉人,偏巧鳳姐兒寶貝這兒子,相看了幾家姑娘,都不滿意,故而未給他定親。迎春這邊,卻也見過世子的這女兒,容貌品性都好,就是柔弱了些,倒也不妨事,想來她將來也少不了一個公主,總算門當戶對,至於玄明,巴不得忠順王府和奉真公府上代代結親,那麼這婚事也就順順利利的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