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一輛翠帷青色的馬車緩緩行至揚州林府。林家早有下人在外邊翹首以待。見著馬車,立時轉身進門。
不多時,隻見林如海身著一身深藍色素麵錦鍛袍子,喜眉笑眼的走出正門迎上前去。一麵作揖笑道:“表哥可算到了,一路辛苦?”
整好薛謙抱了薛虯下車,一整衣襟,點頭笑道:“原是昨兒便該到的。不想天公不作美,飄起雨來。怕到半路下起大雨,才不得歇了一日才來。”
“不礙,橫豎書院那邊要等十五開考。這會離十五還有幾日,整好讓大侄兒歇息幾日再赴考。”林如海爽朗一笑,遂挪眼上下打量薛虯,因問:“這便是大侄兒虯哥兒了吧?”
“不錯,正是為兄那不成器的犬子。”薛謙一笑,輕輕一拍薛虯的頭。
聞得兩位長輩已續完舊,這會提到自個,薛虯方才移前半步。一旁小廝早有眼色的放了個軟墊,薛虯畢恭畢敬的跪到軟墊之上,道:“侄兒見過叔叔,叔叔安好。”
“好好,”林如海膝下隻一個病歪歪的長子,這會瞧見這長得粉雕玉琢,且進退得宜的聰敏小侄兒,喜得眉開眼笑。
“老爺,太太在正廳已擺好飯,問表老爺和老爺什麼時候進去?”林如海聞言一拍額頭,笑道:“瞧我,見著表哥竟是高興忘了,到這會還讓表哥站在這門外。來,快請進。”林如海手一迎,薛謙笑著隨他從正門往裏走去。
正廳中,賈敏早已備好了飯菜,自個則是退至側廳。林如海引了薛謙入門,道:“表哥快請上座。”
“那我就客隨主便了。”說罷二人相視一笑。
“說來咱們兄弟二人,自三年前,便再未碰過麵了,今兒可要好好喝上一盅。”林如海舉起酒杯,開懷言道。
用飯間,有個下人來到側廳,低聲問道:“太太,老爺問您可是備好了表老爺和表少爺的廂房?”
賈敏聞言一笑,道:“你且去回了老爺,我早已備好了。”嫁人生子,又管家多年的賈敏,早不是先前那滿眼驕傲的女子。自不會因薛謙是皇商做出招待不周之事來。
酒足飯後,林如海醉眼惺忪的回到屋內,他許久未有這般開心。賈敏瞧他這般,溫婉言道:“這薛表哥來了,自是該高興,隻老爺也不該喝成這樣?”同丫鬟們一塊伺候了林如海洗漱躺下,賈敏方坐到床沿歇息。
“太太……”賈敏的奶嬤嬤焦急走進門來,瞧見躺床上的林如海,忙噤聲朝賈敏招手。
打了簾子出了裏屋,賈敏冷聲問道:“怎麼?西苑那個又出什麼幺蛾子了?”
“這回怕是真的,說是已經破了羊水,今兒要生呢!”奶嬤嬤焦急的望著賈敏,“今兒整好表老爺來此,若是出了什麼事兒……這可如何是好?”
賈敏瞪了奶嬤嬤一眼,來回踱了幾步,一掃隔著簾子的裏屋,湊耳道:“女人生孩子本就一隻腳踏入那鬼門關,如雲這胎養的這麼大,怕是‘熬’不過了。”奶嬤嬤聞言,會意的一闔首,又衝衝朝外趕去。
過了大概一盞茶的時間,賈敏匆匆進到裏屋,對林如海叫喚道:“老爺,老爺……”
撐起脹痛的腦袋,林如海皺眉問道:“何事這般驚慌?”
“西苑的如雲妹妹發作了。”
林如海正揉著頭,聞言猛地頓下來,抬頭驚聲問道:“你說什麼?如雲要生了?怎的偏巧趕到今兒了?”
“我聽了人來報便來告訴你來了,還沒來得急細問,我也是不知。咱們這會子過去,再行細問吧。”賈敏一麵伺候林如海穿衣,一麵焦急回道。
薛謙喝醉候便由下人攙到賈敏備好的屋內歇息,直到半夜外邊傳來嘈雜之聲,才把薛謙驚醒。揉著頭,起身輕喚道:“外麵怎麼一回事?”
守夜的白果揉揉眼,忙回道,“我也是迷糊著,要不我去打探打探?”
薛謙一擺手,“你去遠遠瞧上一眼,若不是什麼大事便趕緊回來。咱們這是在別人家做客,萬不可多生事端。”
吃過茶,頭已是清醒不少。薛謙又穿了衣裳去到薛虯房間,果見他睜著黑眼珠子轉著。“怎的還不睡?”
“頭一回睡別人家裏,睡不著。父親,外邊怎了?”
“你個小孩子問這些個做什麼,隻管睡你的。”過去掩了掩被子,薛謙拉回月白色棉細紗帳子,柔聲說道。
不多時,白果匆匆進門湊近薛謙耳畔嘀咕了幾句,隻見薛謙的麵色慢慢凝重起來,低聲道:“你是說林表弟的一個通房難產,已被穩婆問了保大保小?”見得白果點頭,薛謙麵色逾發難看。他才進的林府,便發生這樣的事,叫他如何不氣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