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2 / 3)

琴上那杯紅色的液體受到震動而微顫著。映照其中的白色燈光閃爍不已,混和成一種叫做悲傷的色彩。

按下最後一個琴鍵後,在餘音中,林朔濤端起那悲傷的液體望向仍舊沉醉在他所營造的音樂氛圍中的女人,心中莫名地泛起一陣暖意,融化了他的嘴角鐫刻成微笑。

“喜歡嗎?”他問。

古聆睜開眼,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曲子已經結束了,她頓感失落,隨後迎上林朔濤詢問的漆黑雙眸,她重重地點了點頭,“喜歡,這是什麼曲子,我第一次聽到這麼好聽的鋼琴曲。”

“星和月不離分,又到了夜深沉,多情人兒要找尋,找尋他的心上人——”林朔濤望著她,眼睛裏深深蘊藏著一種看不清楚的感情,就著剛才的旋律輕輕哼唱起來。

“什,什麼?”那首歌有種奇怪的熟悉感,親切得好像隻要張口就可以叫出名字來,然而倏忽間,卻又怎麼也想不起來。

“隻有街燈放光明,幫忙在找尋,誰是你的心上人,誰是你的心上人?”好像源自心底的哀傷,又好像是在不斷詢問,溫暖又帶點哀傷的感覺就從林朔濤的眼睛裏流到了古聆的心裏。

“花和葉不離分,又到了夜深沉,多情人兒又在等,在等他的心上人——”

花和葉不離分,那是因為葉知道自己隻是花的替身。古聆悚然而醒,自己怎麼了?她怎麼會和他唱起歌來了?她是要他討厭她呀!這樣,她明天怎麼再繼續她的計劃呢?可是,真的很好聽……“你的鋼琴彈得真好。”看著他唱歌她一定會暈的,所以連忙改變話題。

“是嗎?過獎了,我還是第一次彈給女人聽呢。”確切的說法應該是第一次彈給別人聽,這本來不是他的本事而是林朔濤的,他隻是在林朔濤學的時候被迫一起學著,自然而然就會了。事實上水平如何,他自己一點不了解,不過能讓她迷醉,應該不差。林朔濤將酒喝完,拿著空酒杯走到古聆麵前,在她身旁坐下。

“我很榮幸!”不能再說了。

“喜歡的話,我以後每天晚上都彈給你聽。”脫口而出的話無法收口了,林朔濤暗責自己的衝動。

“不、不用了。”古聆站起來,“你還是早點睡吧,我也要休息了。”對,就是這樣,先離開再說,不能再被他迷惑了。

古聆亟欲離開的身體被林朔濤拉住,並壓回沙發。他湊近她的臉,嚴肅萬分,“你是不是討厭我?”她的推卻正好解除他輕許的承諾,卻也讓他惱火。他不懂自己這種矛盾的心情,看到她一副逃之夭夭的樣子,他無法不生氣。

討厭他?當然不是。她的使命感讓她忍下搖頭的衝動,應該點頭的,說討厭他,那他就會受打擊了,那他就會漸漸對她失望了。這才是她應該做的,點頭,一個極簡單的動作。

然而,她沒有這麼做,阻止她的是林朔濤的眼睛,一雙晶亮剔透綴著兩排濃密的長睫毛的黑色眼睛。這雙眼睛平時是溫和無害的,隻有偶爾會淩厲得讓人無法招架,不但淩厲,而且陰冷,卻美得不可思議。而此時,它正以後者的姿態看著她,攝住了她的心魄,讓她隻能怔怔地回望。

“為什麼不回答?”美眸的主人鎖住眉頭,不耐煩地問:“你討厭我嗎?”

古聆咬了咬唇,命令自己點頭。點頭,一個極簡單的動作。

她又沒有這麼做,這次阻止她的是林朔濤的雙唇,此刻覆上了她的。她聞到了酒味,感到了灼熱,感覺像他的鋼琴曲一樣叫人迷醉。不由自主地,她閉上眼睛。直到她的雙唇被誘哄著張開,有個滑膩的同樣帶著酒味的東西侵入她口中時,她才猛地驚醒。老天,她這是在幹什麼呀?

羞惱地推開壓著她的男人,她以最快的速度衝回了自己的房間,重重地將門鎖上。心狂跳著,無論她怎麼撫著胸口都沒有用;唇上沾著外來的熱度和酒味,越擦感覺越清晰。怎麼會變成這樣子?明天她該如何麵對他?她的計劃又該如何繼續下去?她真是個沒節操的女人,白天還對人冷冰冰的,晚上居然和他親吻了。雖然及時刹住了,她還是不能原諒自己的輕浮。

在盥洗室裏洗了十分鍾的冷水臉,她總算將心頭的浮躁冷卻下來了。重新躺回床上,古聆頓感心神俱疲。不能再讓同樣的事發生了,她朦朧地想,明天一定要再加把勁才行,要讓他更加不滿,那樣……一切……就好了。

又一天過去了,古聆疲倦地將自己關進房間,靠著門滑坐在地上。今天摔了五次東西,罵了四個人——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這麼凶悍,古聆苦笑著想,還要熬多久呢?每一天都好漫長、好吃力,大概快半個月了吧,她惟一的體會便是度日如年。林朔濤的忍耐心還不是普通的強韌,麵對她的無理取鬧、冷嘲熱諷,他都笑著包容,沒有一句重話,害得她都想為他的聖人作風自殺謝罪了。上天啊,至少讓他有一點點厭惡吧!要不然她都無法給自己交待了,如果一直沒有成效的話,她不是平白無故地亂得罪人呢——像瘋狗一樣!“林朔濤,你這個大笨蛋,大呆瓜!你到底是不是人哪!”實在氣不過自己的挫敗,古聆發泄般地破口大罵。

發泄完畢後,古聆愜意地泡了個熱水澡。天越來越冷了,她連門也不想出。不知是不是患病的緣故,她變得好怕冷,寒風一吹就縮頭縮腦,縮手縮腳。真正的冬天還沒到,她就整夜都開暖氣了,要是到了,她恐怕要裝個三四台暖氣機。

幸好啊,她接了這麼一份差事,奢侈的生活讓她凍不著,也餓不著,還有錢拿。簡直就像天上掉的餡餅偏偏被她撿到了。其實仔細想想,老天待她也不薄,在死前能享盡一切榮華富貴,賺不少的一筆錢養家,死了也沒有太多後顧之憂。這一生雖然早早結束倒也沒有什麼特別遺憾的事。若一定要說的話,也就隻有一件事——沒有好好地談一場戀愛。

林朔濤其實是個不錯的對象,英俊多金又溫柔體貼更愛她,如果說她一點都不動心,那肯定是騙人的。然而這幾天,她過得很奇怪,似乎把一個人分成兩半又似乎多出一個自己,白天和晚上兩個絕然不同的她交替著。她本人也覺得荒謬卻又無力阻止自己這種人格分裂趨向。白天,她端著冰冷的臉,挑剔、暴躁、不友善;晚上,她帶著溫柔的笑、優雅、安靜又隨和。她都不知道哪個是她了,都是?還是都不是?

為什麼會這樣呢?古聆撫弄著泡沫出神地想。她這種兩極反應任何一個人看在眼裏都會覺得奇怪,偏偏林朔濤的睡覺失憶症起到了阻礙作用,他一點都記不起晚上發生的事,第二天仍舊如常地承受她的惡言惡語。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是在跟兩個人打交道,因為麵對兩個人,她才會出現兩種不同的態度。睡覺失憶這種病她從未聽說過,這麼奇怪的似病非病的症狀總是叫人忍不住懷疑。不錯,她其實一直懷疑林朔濤是假裝的,可是又找不出他這麼做的理由。最後由於她自己也貪戀入夜後那段令她身心均得到解放的時刻而故意忽略了她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