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身
(一)
黃昏。
郊外的林子裏,有三個身影對立著。
兩女一男。
女的,是許千夜與十一娘。
她們對麵站立的,是來追殺她們的人,一個與許千夜的朋友,十一娘的弟弟——蘇非——容貌一模一樣的人!
可是他絕不是蘇非。
絕不可能是蘇非。
蘇非是在許千夜的懷中停止呼吸的;而他那冰冷僵硬的身體則是十一娘親手掩埋的;她們都非常肯定,蘇非已經死了。
所以在她們麵前的人,不可能是蘇非。
十一娘與千夜都明明知道,可是,當她們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的失聲叫道:“非非……!?”
男子卻對她們的“呼喚”沒有任何反映,麵無表情的用他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兩人。
“他……是不是非非?”十一娘用她顫抖的聲音輕聲問到。
“不知道。”許千夜搖搖頭。
“他、是死、是活?”十一娘再問——這個問題實在可笑,死人,又怎麼會走路?可是若是活人,又怎會一絲生氣也沒有!?
“不知道……”千夜仍是搖搖頭。
“那他……”十一娘正待繼續說話,忽的嘯聲又起,還未待兩人有任何反應的時間,她們對麵的男子忽然一躍,原本毫無表情的麵部變得扭曲起來,毫無生氣的眼神變得狂燥起來,他象一隻脫了韁的野獸,向許千夜二人撲來。
“快閃。”千夜首先反應過來,一把將十一娘推開,同時自己往另一方向躍去。她的反應雖快,動作也還敏捷,可是已經慢了!
許千夜的右腰部,被深深的劃了一刀。
千夜忍住疼,勉強翻身站立起來,這時男子已向她的方向邁進。
令許千夜奇怪的是,這個男子的速度應該是相當快速的,可是,他走路的姿勢卻非常奇怪。隻有在他拔刀時,他的臉、眼睛、乃至整個身體才會發生瞬間的改變,變得異常迅速。可是一旦緩下來行走,他的姿勢、動作卻很奇怪。——奇怪,是因為他的動作完全不協調,氣息與氣息,步伐與步伐之間的配合,與常理完全不同!
也隻有在他走路時,能感覺到他還尚存一絲生氣。
(二)
許千夜望著男子一步步走上前來,不由握住了她的刀柄。
其實她應該乘著男子一招已施,二招未出的空隙出招的,隻是,望著那張與蘇非一模一樣的麵孔,她實在無法拔刀。
可是就在她猶豫的一瞬間,男子再次飛身而起,向她撲去——許千夜傷得不輕,右腰處血不斷的滲出,麵對速度比自己更快的對手,許千夜幾乎有了放棄抵抗的念頭:“不管他是不是非非,他因我而死,現在我死在與他同一模子人的刀下,也算是應了天理循環……”
!!……
似乎是有人跟她抱著同樣的想法,男子的刀,並沒有劃過許千夜的身體,而是硬生生的嵌入了十一娘的肉身之中——而十一娘,就在許千夜的身前。
“姐姐!?……”許千夜失聲叫到。
十一娘回過頭,對她淡淡一笑,那笑容,在她恐怖扭曲的臉上,竟顯得那樣恬靜,那樣美。那笑容,分明就跟蘇非死在許千夜懷中時的笑一模一樣!
“小夜,你快走……”
(三)
許千夜走了。
麵對十一娘的笑容,她根本沒有辦法違背她的心思。
她也明白,十一娘的笑容,包含著更深層的含義。
那是一種償還。
蘇非死在她的手中,今日,她便要死在“蘇非”的刀下。
同時,她可以死,因為她在這世上已了無牽掛;可是千夜卻不能死——千夜的命是蘇非用命換回來的,那時候,她既然答應蘇非放過許千夜,今日,她便不能讓千夜死在別人的刀下!
這些道理,許千夜也明白。
所以她隻有走。
奇怪的是,她沒有往更偏僻的野外走去,卻反而進了城。
天漸漸的暗了。
許千夜漫無目的的在城裏穿梭著,追殺似乎暫時結束了,在那個男子出現後,她再也沒有遇到任何形式的暗殺。
她一直走,一直走,沒有停。
也無法停。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往哪裏去,她已無家可歸,無處可去。
(四)
可是千夜最後還是停了下來。
她畢竟是人。
隻要是人,就會累,會疲倦。更何況她還是一個受了傷的女人。
所以她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一時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倒在了一個人的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