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高居上座正中的壯漢仰首灌下一碗酒漿,滿足地打個酒嗝,黝黑臉龐上升起紅色,銅鈴大眼中也不再像之前一樣凶厲,現出幾分遲鈍來,在他左手的一名眼睛狹長,落魄書生模樣的二當家陳槐皺皺眉頭,放下手中烏木筷子,探頭在壯漢耳邊低聲建議。

事實上從一開始在得知麵對的四海商會的車隊後,他就極力建議大當家吳天良隻是抽上一份豐厚的買路錢就將這些人放行,畢竟四海商會雖然隻是一家商會,但想要對付他們這群草寇和碾死一隻螞蟻也沒什麼區別,犯不著冒這樣的風險。

隻可惜因為性格作風的關係,他雖然尊為二當家,但在山寨這種地方注定得不到那些腦子裏隻有打打殺殺的山賊的真心擁護,地位尷尬,說出的話遠沒有二當家應有的分量,尤其是在大當家吳天良已經拍板決定之後。

眼神瞬間清明起來,吳天良重重放下酒杯,冷哼一聲,直到瞪到陳槐心中發毛,這才收回目光,把手一揮,指著大嚼大飲的一眾山賊,不屑道:“老二,你雖然聰明,但眼光還是太淺,隻知道盯著咱們的一畝三分地,卻完全沒有放到外麵看看。”

“這世道,別人看咱們占山為王,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大秤分金銀,有看不順眼的家夥一刀砍過去,有什麼想要的女人東西同樣拿刀搶過來就是,好像很爽,其實全他娘的不長眼!”

“老二,你在咱們山寨裏麵讀書最多,自然應該清楚這種落草為寇的日子風光不了多久。”

“何況咱們現在的日子也算不上多麼風光。”,狠狠吐出一口帶著骨頭渣子的濃痰,再次灌下一碗酒,吳天良的聲音換為憤怒,“不要說咱們山寨上下大小頭目的通緝畫像貼得方圓百裏之內到處都是,雖然那些官兵不敢進山,可是咱們如果進城,他們還是十分願意拿咱們得項上人頭去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害得咱們就算找個娘們泄瀉火氣都要喬裝打扮,連拿手兵器都不敢隨身攜帶。山下那些替咱們處理貴重財貨的黑心商人出的價就連一成價值都不到,采購糧草修理兵器上的花費比其他人更是高出七八倍不止,咱們拚死拚活,到頭來,大頭都被這些家夥拿去,老子可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這些東西,素來負責山寨賬目清點收獲的陳槐自然再清楚不過,低聲勸道:“這不也是沒有辦法嗎,咱們橫崖山雖然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但發展到現在的二百來號人已經是極限,這幾年通過的商旅也比不上往年,而且大多還是些沒有多少油水的窮鬼,要不然大哥您這次也犯不上去尋上四海商會。”

見陳槐又一次拿出這件事來,吳天良心中一陣不喜,不過他也知道陳槐是山寨中少數幾個有腦子的人物,而且一手追魂掌和用毒的本事著實有幾分火候,許多事情還要和他商議,這才按捺著性子,將心中籌劃一一道來,“現在這世道動蕩,這才給了咱們趁勢而起的機會,不過我還想要更進一步,你覺得招安怎麼樣?”

“招安?!”陳槐麵色一驚,失聲道:“大哥,這可不行,你就不怕寒了眾兄弟的心?而且大家哪個沒有十幾條人命在身,哪有那麼容易洗白上岸,我們在朝中可是沒什麼有分量的大官替我們說項。”

當然,更主要的還是自古以來戴罪招安的沒有幾個是以好下場結局,不是朝廷在利用完之後翻臉賜死就是直接被用在戰場上消耗殆盡。

“老二,大哥都還沒有說完你幹嗎這麼急著表態。”飽含著挑釁意味的聲音在陳槐對麵響起,一名尖嘴猴腮,渾身上下加起來沒有三兩肉的矮瘦男子,嘴角一勾,在山賊中顯得格外顯眼的長指甲敲擊桌麵,下巴衝著下首那些與三人明顯拉出一段距離的小頭目們向上抬起,冷笑道:“這一次是大哥同門學藝的師弟柳一刀柳二哥牽線搭橋,到時候,不止咱們,就連他也能夠借機洗幹淨自己通緝犯的身份,真實程度自然不用懷疑,咱們這一次對四海商會下手也是人家的要求,算是投名狀外加表明咱們願意上船的信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