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KY的信子涼涼地在他的臉頰上,他習慣性地伸出手撫上SKY微涼的蛇身,可是定睛一看,口中的話卻不禁啞了回去。
SKY變成了兩個頭?
這是怎麼……
千夜國王,四大家族,純潔血統……所有的事情一瞬間鏈接進了他的思維。
“瑋琪!”記憶的最後片斷是北海要殺她。不可以!
“我沒事,你快救救老爺爺。”不遠處,東方澈扶著她,看起來並無大礙。冷硯順著她手指向的方向看過去,看到了北海僵硬的姿勢和通體幽幽的冰藍色。
“是我的飛鏢?!”剛剛發生的事情在他的腦海中沒有任何的印象。
“他要殺你,我隻記得他要殺你!不可以!”冷硯搖搖頭,“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永遠不會。”
“他是你的子民……”麥瑋琪眼中泛起淚光,“這樣你會眾叛親離的,我不可以這樣自私。”
“如果你死了,我不要天下……”冷硯站在房間的中央,周身散發著威嚴高貴的光芒,他的臉在陽光的剪切下是一種近乎完美的輪廓,這樣完美的一張臉,卻彌漫著無窮無盡的悲傷表情。
麥瑋琪的眼淚大顆大顆地跌落,能夠聽到冷硯這樣說,真的已經沒有什麼好後悔的了,可是讓他看到冷硯現在的表情,真的比讓她死還要心痛。
北海的喉間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仍然在拚盡全力地想移動自己。他的身體冰結,在他的牽動之下一點點地裂開,裂口流淌出藍色的液體。
“別再動了。”冷硯不忍看下去,疾步上前扶住他。
他從腕間的藥匣中拈出幾根細如毛發的銀針,找準北海的穴道準備下針。
銀針落下的瞬間,冷硯的發梢明顯地一顫,他感覺到了難以置信的異樣。
怎麼會這樣?自己居然感覺不到北海的穴道……
“王……我的筋脈早就萎縮了,我是靠藥石才活到今天的,”北海攢起了全身的力氣,“您讓我看到了存在於您血液中的美德,您將是千夜最偉大的王。”北海的臉上牽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因為冰結的肌肉,笑容有些不自然地扭曲。
然後那笑容就靜止在了那裏,泛著冰藍色的詭異光華,再也不動了……
“北海……死了……”東方澈表情呆滯,喃喃自語著,猛然間她突然指著SKY破口大罵,“什麼天智者,什麼魄天守護!你無所不能無所不在,為什麼就隻知道等待王那一句毫無意義的命令!你要等到我們全部的人都死光了才肯出手嗎?!”“嘶——”SKY發出急促的嘶叫,像一支金色的箭般射到東方澈身邊,盤繞在她的脖頸上麵,兩隻蛇頭對準她,發出嘶叫。
“SKY,回來。”冷硯召喚。
SKY扭頭看了一眼冷硯,它的眼睛又呈現出了神秘的綠色,眼神像是水晶球邊無所不知的巫師,詭異而威嚴。隻是片刻,它又回過了身子看著東方澈。
東方澈僵硬地站起身來,慢慢地向著冷硯走過來,她清麗的臉上透著半透明的光華,她走過來,動作緩慢地,把手扣成環形放在胸口,她說——
“王,我是魄天。”
她的聲音很清晰,可是那並不是東方澈的聲音。那是一個沉穩有力的男聲,字字透著威嚴,擲地有聲。
麥瑋琪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來話,她一步步地退開來,滿臉的恐懼。
“她怎麼了?她的眼睛是綠色的。”
冷硯一手攬過她把她擋在身後,他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他的眼前一點點地剝開,要露出核心中他必須麵對的真相。
“你是SKY?”冷硯眉頭緊鎖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東方澈”機械地點點頭,“是,我的王。”
“你一直就在我的身邊……”
“那是我的使命。”
冷硯無語,眼底突然湧起了刻骨的傷痛,“你也要讓瑋琪死嗎?你是我的朋友,應該知道瑋棋對於我來說有多重要。我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她!”
“是。”東方澈點頭。
“你有辦法?”冷硯的心髒幾乎停擺。
“隻要這是王的命令,魄天就會辦到。”“東方澈”說著,招手要麥瑋琪走過去。
“我害怕……”麥瑋琪嘴唇發白聲音顫抖,緊緊地抓著冷硯的衣服不肯放手,她在冷硯懷裏抬起頭,眼眶裏淚水打轉。
冷硯扶著她的頭,在她的額上印上一吻,把她整個地擁在懷裏。
“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相信我,你還要陪我過有太陽的日子,記得嗎?”
冷硯在麥瑋琪的發際低語,安慰她更是安慰自己。
他再也不要麥瑋經曆這樣的傷心和恐懼!
“SKY是朋友,相信我。”
麥瑋咬著唇,重重地點點頭,她放開冷硯的手徑直地向著魄天走去。
SKY,不,是千夜王朝的天智者,魄天守護,它的喉間發出嘶叫,又急又快地吞吐著信子。兩隻蛇頭舞動著,盤繞著,閃著讓人眼花繚亂的金光,電光火石之間,它張開口——毒牙上麵躍動著鮮豔的毒光——咬住了東方澈和麥瑋琪的頸子!
“不要!”冷硯感覺自己的心髒一下被撕開,痛得血肉模糊!
他衝過來,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可是卻隻來得及接住麥瑋琪跌落的身子。東方澈也倒在了地上,臉色蒼白。
“瑋琪,瑋琪……”冷硯抱著她,搖晃著她一點點涼下來的身子,麥瑋琪沒有任何的反應。
“為什麼?!為什麼騙我把瑋琪交給你?!為什麼?!”冷硯吼道。
為什麼他會給這麼多的人帶來不幸?他寧願自己死也不要她死啊!他的瑋琪應該像正常的女孩一樣幸福地生活啊!為什麼?
“我把你當朋友……”冷硯從麥瑋琪的身上抬起頭,血紅的眸子透著撕心裂肺的傷痛和絕望仇恨!
魄天仍然在東方澈的脖頸間嘶叫不已。
“為什麼要騙我——”冷硯死死地攥著拳頭,眼淚終於飛迸而出。
冷硯看著懷中的麥瑋琪,捧著她下垂的頭把自己的臉輕輕地貼上去,“說過要陪我的,不可以就這樣走掉啊……”
許久,他抬起頭,聲音縹緲得不像是在人間:“複國對於你們,真的比人性還重要嗎?這樣的王,我做不了。”
閃著藍色冷光的飛鏢閃現在他的指尖,錚錚作響。
“嘶——”魄天的嘶叫前所未有的急促,他要表達的意思他的王根本不了解。
“咳……”東方澈突然間轉醒過來,她睜開了迷離的雙眸。
魄天的雙首對上她的眼睛,綠色的光華瞬間閃爍在她的眸中。
“王,讓血液在她的體內流動,快!她不會內功,快給她一個力!”
是魄天的聲音!
冷硯燒成灰燼般的思維中一道閃電劃過。
讓她的血液流動!讓她的血液流動!
他抬手運氣,在麥瑋琪的胸口擊下一掌。
仿佛童話——
麥瑋琪的身上,溫熱的氣息自心髒向周身輻射開來,紅色的血氣從她的脖頸向上彌散,一點點改變著她已經青紫的臉色,她的臉頰慢慢地紅潤了起來。
“咳咳……”終於,她吐出了一口氣,整個人轉醒過來。
“瑋琪,瑋琪……”冷硯活動著她的手腳,幫助血氣盡快地擴散開來,一邊輕聲地叫著她的名字。
“硯……”麥瑋琪的大眼睛慢慢地睜開來,認出了眼前的人輕輕地叫出聲來。
冷硯用力地點著頭,一下把她攬入懷中,仿佛要將她揉入生命般再不肯放手。
“快被你卡死了……你要謀殺嗎?”麥瑋琪在她的懷中抗議。
“會頂嘴了,是真的沒事了……”冷硯把頭埋在她的發際,激動得像是個小孩子。
半晌,他才抬起頭,用目光向魄天詢問著。
“王,我已經給她們兩人換了血。麥瑋琪現在擁有了東方家族最純正的血液,”魄天頓了頓,“希望東方,不會怪我。”
魄天不再說話,從東方澈的身上遊走了下來。
東方澈睜開了眼睛,她掙紮起身子看著魄天,嘴唇一直在動卻發不出聲音來。冷眼看著她,辨認出了她不停地在說“謝謝”,他的心驟然升起了一種憐惜。
他蹲下身看著她,“你的身體太虛弱了,不要再費力氣了。”他打開隨身的藥匣,取出一粒藥丸為給她。
東方澈閉目喘息了一會兒,旋又睜開了眼睛,“王,澈不是有心要背叛千夜……澈隻是個平凡的女子,隻想守護自己的愛情……”
“我明白。”冷硯點頭。
她的眉心舒展了開來,臉上漾起一個和麥瑋琪很像的粲然的笑容,“請您救我們的子民,讓我贖罪吧……”她的臉上兩行清淚滑落,身子驟然失去了支點,跌落在了地上。豔麗的長袍鋪展在她的身下,恍若一朵燦爛的火蓮。
麥瑋琪怔怔地看著她,半晌才哭出聲來。
冷硯扶著她顫抖的身子,眉宇冷峻地看向窗外的天空,那寶藍色的天幕中,有飛鳥破空。
人生有些時候真的是很神奇啊,本以為是來解開麥瑋琪的身世之謎,結果卻是把他打了死結的人生給解開了——就好像是所有事情的開始,原本以為是自己救了麥瑋琪,最後,真的不清楚究竟是誰在救贖誰,誰給了誰新的生命和……愛情。
他抬手給麥瑋琪擦拭著眼淚,親吻她的頭發,“怕嗎?”
麥瑋琪抬起淚眼的臉,點點頭,旋即又搖搖頭。
冷硯定定地看著她,“可是,我好怕。你沒有呼吸的那段時間,我覺得自己也死掉了。我第一次知道了那種恐懼,從心底生出的寒冷絕望,生不如死的感覺,好害怕。”
麥瑋琪吸吸鼻子,“那個時候,我倒是真的不怕,我害怕的事,是硯是我的哥哥,那樣的話,還不如直接死掉算了……”
“你這個傻瓜……”冷硯笑了,眼眶裏麵流轉起一輪明亮的晶瑩,“現在終於弄明白一切了,我不是哥哥,是愛瑋琪的冷硯……”
麥瑋琪點點頭,用力地抱著冷硯,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尾聲
英國。
大英博物館。
冷影翡在強化玻璃展箱中放射著璀璨的光芒。展箱的一側立著很大的一塊展牌,上麵詳細地介紹著她離奇失蹤又神秘被送回的傳奇經曆。
很多的人環繞在展箱旁邊,驚歎著寶石的絕世罕見。
人群中,一個甜美可愛的小女生小鳥依人般地依偎在她身邊的帥氣男人身邊,這一對恍若從知名雜誌中走出來的俊男美女,著實搶走了冷影翡不少的風頭。
不用猜也知道這兩位是誰了吧?
“喂,你有沒有後悔把神石送回來?”麥瑋琪湊在冷硯的耳邊小聲地問。
“你有沒有後悔呢?”冷硯嘴角輕彎,寵溺地把麥瑋琪包裹在自己純白色的大衣裏麵。
“有一點啊,”麥瑋琪眨眨眼睛,“你說如果我們是賣給他們,那不是要賺翻了?!可以買多少好吃的東西啊?!”
“你就知道吃,”冷硯無可奈何地笑,“有神石的守護,千夜的子民永遠不會走出那個島一步,永遠地固步自封。現在我把他們都帶到了陸地,他們不再需要迷信,而需要和進步文明融合,這樣的千夜才會永遠地強大!”
“是啊,是啊,”麥瑋琪不捧場地打嗬欠,“所以神石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安靜的地方,等待再次需要她的時候——你就是這麼騙到那些老實人的。”
“怎麼是騙,我是很認真地要千夜強大!”冷硯皺著眉頭扶正麥瑋琪,正好看到她偷笑的表情。
“你這家夥,又耍我!”
麥瑋琪格格地笑著不肯承認,“好了,好了,不和你鬧了啦,我餓了!待會兒記得給我買十八個球的冰淇淋,你昨晚輸給我的。”
“什麼時候?”
“昨晚啊!”
“昨晚?不記得啊。”冷硯一本正經地搖頭。
“就是我們打賭你能不能繞著溜冰場三分鍾跑回我麵前,你輸了嘛!”麥瑋琪著急地比劃著。
“是嗎?不記得哎……”
“怎麼這樣的,你!”麥瑋琪嘟起嘴巴。
“怎麼不是這樣的,我?!”
“你耍賴!”麥瑋琪仰天大叫。
“我哪有?”冷硯強忍住笑。
“你就有!”麥瑋琪急得跺腳。
冷硯樂得欣賞她生氣的模樣。
身後突然傳來了嚴肅的聲音——
“先生,您和您的太太在這種場合大聲喧嘩,按規定我們要處以一千英鎊的罰款。”
“什麼?!”麥瑋琪大叫著回頭,幾句話居然要這麼多錢,幹脆搶劫好了!
“唐鈺!”看清來人的瞬間,她臉上立刻轉怒為喜,“你不是在美國?怎麼會來的?”
“回來看一個很重要的人嘍!”唐鈺宸臉上仍舊是那迷死人的笑容。
冷硯迎上去,準備給他一個久違的擁抱。可是唐鈺宸卻一閃身來到麥瑋琪麵前,俯身看著她的肚子。
“小侄兒,我來看你嘍!”
“你、你怎麼知道?!”麥瑋琪大為驚訝——自己懷孕的事情是一周前才拿到醫生的證明,根本誰都沒有告訴啊。
“我是寶寶的二幹爹,當然會密切關注他或者她的成長經曆嘍。”唐鈺宸一本正經地說,“我這樣就驚訝了?如果你見到軒轅當時的表情,那還不得嚇死。給你診斷的那家醫院所有醫生還有護士都被他接到美國那邊,一遍一遍問到人家都煩得要跳樓自殺了。他才是真的密切關注呢!”
麥瑋琪的臉頓時紅得像番茄。
“他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你怎麼讓他做這些事情。”冷硯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的尷尬,他清清嗓子責怪唐鈺宸。
“安啦,他身體都好了,就是要我告訴你不要再配藥了呢。”唐鈺宸的眼睛一點也沒有離開麥瑋琪的肚子,眼也不眨像研究文物一樣仔細看著。
“你離我孩子遠一點,你會嚇到他。”冷硯的臉陰得可以聽見打雷的聲音了。
“有親情沒友情,這樣就把我打入冷宮了?!”唐鈺宸扁扁嘴一臉的委屈。
“唐鈺,別理這木頭,來,給你摸!”麥瑋琪一邊拉起唐鈺宸的手,一邊用眼睛瞄了一下快要發瘋的冷硯。哼!誰叫你耍賴不買給我冰淇淋吃!
“手拿開!”果然,一聲雷霆怒吼炸響,接著麥瑋琪就被攏到了一雙臂間,霸道卻有十二分的小心和嗬護。
“不摸就不摸,我可不想自己的手被這家夥扯掉。”唐鈺宸聳聳肩,看著麥瑋琪,“算來我還做過硯的情敵呢,嗬嗬!對了,SKY呢?”
“在這裏!”
冷硯還沒有開口就被麥瑋琪搶白,她獻寶般地把唐鈺宸拉到身邊,把厚厚的羽絨衣拉鏈拉開一條縫,SKY從裏麵探出頭來。
呃?!
唐鈺宸像看外星人一樣地上下看著——
這是原來那個怕蛇怕到昏倒的女孩?!
這還是原來那條除了冷硯其他人甩都不甩的SKY?!
搞笑啊,阿門!!
“你也很害怕對不對?嗬嗬,現在我可是天下無敵那種呢!”麥瑋琪驕傲得像隻小天鵝。
唐鈺宸一臉敗給她的模樣。
“宸,你來不會隻有這些事情吧?”冷硯插話。
“噢,言歸正傳哦。我這次呢,是帶樣東西來給你看的。”唐鈺宸從身上拿出一張照片,“這是北周時期,由西域能工巧匠鑄造的鎏金多寶壺,現在秘密運至布魯日聖血大教堂,準備用於中東石油大王的一次個人祭祀,保守估價6300萬美金。硯,怎樣?”
“當然去偷了!偷了再說,我也一起去!”麥瑋琪又搶了冷硯的發言權。
“不行!你現在的身體怎麼可以?!”冷硯第一時間扼殺她的罪惡念頭。
“那……”麥瑋琪臉上的失望轉瞬即逝,又盈起一個很粲然的笑容,“那明年吧,等我生下BABY,帶他一起去偷!ASA!”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