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桌酒席吃罷,老翁喊來掌櫃的,也就是老劉,額外打賞了些銀錢,笑眯眯問道:“聽聞昨日有兩位陀城的高人擒了山青山的魔物,也曾在此住店一晚,敢問那兩位豪傑相貌幾何?”
老劉掂了掂裝碎銀的袋子,冷著臉拋回給老翁,說:“不知道,沒留意。”
老翁也不生氣,將銀子收回袖裏,轉而掏出個巴掌大精致的木盒,遞到雙手抱胸的老劉跟前,小聲道:“這盒‘九陽化雪丹’對治手足風濕有奇效,鄙人方才見掌櫃的上下樓腿腳略有生硬,忍不住亂猜一通,不知對也不對?”
老劉皺起眉,兩隻膝蓋和腰骨上的風濕頑疾都是當年在軍營裏打河樁落下的,已受苦多年無法根除,雖知道有些上品丹藥能化去濕氣保養血骨,但那畢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東西。
如今竟這麼簡單的擺在眼前,而代價不過是交待兩個陌生人的消息,無論怎麼想都沒有不拿的理由,況且就算對方有惡意,那二人也已離開七個時辰,想必日落前就能回陀城,理應沒有危險……
這名身經百戰的老卒天人交戰過片刻,終於長出了一口氣,鐵著臉接過那盒稀罕丹藥,淡淡道:“倆人一老一少,老者身上多有燒傷疤痕,使杆黑槍,少年郎沒個法器,穿黑色短衫,押的是個三位狐妖,昨晚上在這吃過飯沒有留宿,憑腰牌領了匹馬走,像是去陀城。”
老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含笑點了點頭,轉身離去,老劉鬆了口氣,手裏緊緊捏著木盒,兀自上樓去了。
門口處,黃須漢子等人靜候老翁出來,老翁則徑直走到那個抱古箏的女子身旁,斂去笑容,冷冷道:“都聽清了?”
長衣女子目視前方虛空,點了點頭。
老翁又問:“能感知到位置嗎?”
錚嗡……
女子蔥指輕柔拂過古箏的弦,過了好一會才緩緩點頭,比了個說明距離的手勢。
老翁冷笑起來,朝黃須漢子拋了個眼色,道:“他若一直待在陀城,我們或許還沒下手的機會,可既然出來了,就別想再縮回地底龜殼。”
黃須漢子也笑了,瞅了眼身後酒足飯飽彼此吹牛打屁的浪人,輕聲道:“可以殺了?”
老翁點點頭,笑的愈加陰沉,悠悠道:“一路上多虧有他們打打鬧鬧做幌子,既然到了地方,大可把那幾對閑手閑腳卸了,送給藍梧桐做蠱偶,畢竟是暫時結盟的夥伴,免得人家總看你生厭。”
黃須漢子挑起濃眉不置可否,攏手抻了抻,全身筋骨爆出陣鞭炮似的脆響,返身朝雇來的浪人們走去。
老翁掐開腰上別著的葫蘆栓子,內裏一股嗆鼻的藥味,仰頭連喝了幾大口,肥膩的貓臉皺成一團,恰好看到黃須從地上抄起塊巴掌大的石頭,頓時啞然失笑,搖頭走開。
浪人們吐著酒氣漲紅了臉吹噓彼此見過的江湖血腥,於他們而言這趟差事油水給的豐厚,加上肥貓老爺引路走僻靜小道,路上頗為風順,眼看就快到目的地了,都鬆了半口氣。
此時見掌事的黃須大漢手裏掂著塊疙瘩走來,還當是要發賞錢,一個個興高采烈迎上去,走到半路才覺不對。
黃須的表情很平靜,臉上沒有絲毫能稱之為情緒的東西,深陷的眼窩裏凝固有濃鬱的不祥色彩,久經江湖洗禮的他們當然認得這種神情,因為那是看死人的眼神。
他們從沒見過黃須漢子出手,但很快就有人罵罵咧咧地拔出刀劍,也有人扭頭狂奔,而大漢僅僅是停在原地,將手裏的石塊拋得高了些。
然後輕描淡寫地抬起青筋交縱的手臂,向前掄出個半圓。
噗轟!
拳罡撞上石塊,砰然炸開一丈多長的灰白氣浪,先前的石塊在難以想象的巨大衝擊力下粉碎成為千萬顆沙礫,裹在渾厚的元罡內向外散射,刹那間就吞沒了驚恐哀嚎的人群!
沙礫毫無阻礙地透過血肉筋骨,拉出幾米長驚心動魄的血霧,前一刻還談笑風生的幾個大活人,此刻已化作肉泥般的稠物癱在地上。
身後的分字號仙修客棧亦在煙塵中頹然倒塌,殘根斷木間毫無生者氣息。
黃須大漢咧咧嘴滿臉厭惡,抹去手上碎屑,冷笑道:“老子最討厭那個跟死物廝混的娘們,連殺人都陰陽怪氣要死不活,哪有拳頭來得痛快。”
(這幾章扯得有點遠,但都是為了接下來的大戲做鋪墊,各位看官耐心點看~夜貓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