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搖搖頭,看起來也很困惑的樣子,對我道:“吳小叔,這是個假的。”她把銅鈴翻了個頭給我看,我記得我和悶油瓶他們一起去倒魯王宮時,在大屍鱉的尾巴上發現的那隻六角銅鈴,裏麵有一隻青色的大蜈蚣,但是現在這隻銅鈴底部被人掏空了,懸掛了一小塊石子。
我覺得很奇怪,我一直以為六角銅鈴蠱惑人心是那隻大蜈蚣爬動催響的功勞,但是現在手裏的這隻銅鈴明顯被人做過手腳,為什麼還會發出這樣鬼魅的聲音?
阿染一把扯下那粒石子,本來是用一根細細的紅線穿進去,扯下來也很容易。我看著她的動作,問:“你這是幹什麼?”
阿染仔細觀察著那隻鈴鐺,道:“不能讓它發出聲音,不然會迷住的。”
我確定阿染之前一定見過這東西,有心試探,就道:“阿染,為什麼這鈴鐺的聲音能迷住人?”
她從背包裏翻出一塊布來把鈴鐺包好交給我,對我說:“不知道,可能是鈴鐺上的那些符咒吧。”
我看著她道:“那你之前叫醒我的那陣鈴鐺聲又是什麼?跟剛才的聲音有點像,以毒攻毒?”
她蹲下來把背包鏈拉上:“怎麼可能,那個...”聲音猛地頓住,她朝我笑了笑:“那個是爺爺教我的,跟這個肯定不一樣。”
她在裝傻,我再次確認了這件事。突然就有點想笑,感覺自己又陷入了一個泥沼。好像身邊所有人都知道事情的始末,但就是不肯告訴我。這種滋味十分的不好受,無論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我都無法泰然處之。
大壯乖乖的縮在我手上,我一隻手就可以完全包住它。之前覺得它長大了一點,現在突然發現它又回到從前那麼的大小了。心說該不會是掉在水裏縮水了吧,不過這身上居然十分幹爽,真是一隻神犬,就歎了口氣對它道:“神犬啊神犬,是誰把鈴鐺係在你脖子上的?”
阿染“撲哧”一聲就笑了。
我平複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對她道:“既然沒有鬼,那就沒什麼可怕的了,走吧。”
“哎?”她有點驚訝:“不等他們了?”
我朝後看了一眼,道:“這麼久都沒跟上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大壯能從我們前邊出來,這山洞一定有什麼地方是連通的。你跟在我後麵,我們走走看。”
她沒說話了。我背上的裝備因為浸了水格外沉重,阿染也好不到哪裏去。她本來就受了傷,背著巨大的背包看起來十分可憐。我心說真他娘的造孽,我跟她那麼大的歲數不知道還在哪兒玩泥巴,雖然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作為一個成年男人看一個小女孩來說,確實非常可憐。
石洞本來很窄小,越往裏走空間越大。之前還會從洞頂滲出一些水滴,但是越到後來就越幹燥,明顯感覺到是被人整理過的。
礦燈的燈光微弱的照亮前邊一小截路,不知走了多久,光線猛地朝兩邊散開,整個空間一下打開來,視野變得十分開闊,我們走到山體內部來了。
說是山體內部並不準確,從延伸出來的石路到四方形的空間,其餘三麵是磚牆。看樣子應該是外層墓室。跟之前修築了一半的墓室不同,墓室十分完整,我們站在地方正是墓室正中央。我覺得很奇怪,哪個墓的入口是從深潭邊的石縫裏進去的,但是我竟然沒有見到墓門。從前方延伸區是墓室深處,被一道石門擋住。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我看見墓室的地上散落了一些木質的棺材板,已經腐朽的看不出原來的樣子了。難道這鬥已經被倒空了?是留下記號的那些人幹的?
我正在猶豫的時候,兜裏的大壯突然叫起來,它的叫聲在前殿裏異常響亮,嚇了我一跳,我連忙把它從兜裏拎出來,心說怎麼就突然嚎起來了?
我剛把它從兜裏揪出來就回過神,不對啊。
大壯窩在我手裏,眼睛亮的出奇,安安靜靜的樣子。我聽到的聲音是從前殿後傳來的,大壯在我手裏,那麼叫的是誰?
我看見那叫聲還在繼續,接著是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來,我的手不自覺的摸向兜裏的槍。我聽到胖子中氣十足的聲音:“我CAO,他娘的這狗崽子叫成這樣,是不是聞到天真身上的奶味兒了?”
提著的心瞬間放鬆下來,我在心裏暗罵死胖子胡說八道,去他娘的奶味兒。接著就看見石座後的石門被人直接推開來,悶油瓶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石門後。
我幾乎沒看清他是怎麼走到我麵前的,隻知道他的表情十分複雜,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他的眼神裏包含了一種叫“擔心”的東西。
我傻在原地,心說老子真是走火入魔了,這種戀愛中男人既喜悅又心酸的心情是怎麼回事,真他娘的SB。
他盯著我,眼神漸漸平靜下來,又恢複到原來冷淡的樣子。然後我看見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上的大壯身上,表情一變。
我愣了一下,突然感覺自己全身發涼。
我手上揣著大壯,那麼現在咬著我褲腿的那隻黑色小犬是什麼?大壯他媳婦兒?
5
我還在發傻,胖子已經跟著走了進來,看見我呆了兩秒道:“靠,這狗崽子還真的能GPS,天真你真的在這兒。”
我沒來得及說話,他又接著道:“怎麼有兩隻狗崽子?”
我的手一鬆,手裏的大壯就掉在了地上,它也沒有叫,很快的翻身站到旁邊的大壯身邊。地上兩隻黑色小犬並肩而立,連眼神都一模一樣。
悶油瓶緊緊皺著眉,沒有說話。小花他們跟著走進來,看見我們都呆在原地納悶道:“出什麼事了?”話音未落就看見地上的兩隻黑狗“咦”了一聲。
胖子很快反應過來,對我道:“草,天真你也太顧著這狗崽子了吧,下鬥還不忘給它找個媳婦兒,要不就在這兒辦個喜事得了。胖爺我主婚。”
小花蹲下身看了看,涼涼瞥他一眼道:“不好意思,兩隻都是公的。”他抬起頭,有點奇怪的看著我:“吳邪,你從哪兒搞到的這隻狗,一模一樣。”
胖子不以為然:“兩隻公的長成一樣也算是緣分,拜個把子得了。”
我沒理他,隻覺得自己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兩隻黑色小犬並肩而立,毫無差別。我看了一眼胖子身後的齊羽,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我,眼中一片深意。
我和齊羽,老癢和複製體,兩隻大壯,腦子裏忽然閃過一些東西,我幾乎是在瞬間想起物質化來。
兩隻一模一樣的狗,大小顏色連眼神都完全相同,我不認為大壯這樣的狗隨便就能找到一隻。出現在這裏,必然不是偶然。我能想到的解釋,隻有物質化了。
一想到這裏,我看向兩隻狗的目光已經是恐懼了。如果是物質化,那麼這裏也會有那種力量。
我頓時覺得頭痛的要命,整個人都恍惚了起來。
“吳邪。”悶油瓶看我不對勁,叫了我一聲。我有點發懵的去看他,估計自己臉色一定很難看。他扶住的肩膀,聲音冷峻:“吳邪。”
我擺了擺手,對他笑了一下:“我沒事,隻是有點累。”
我不想告訴任何人,我對物質化這件事情的恐懼。尤其是齊羽在這裏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會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因為我狀態不太好的緣故,大家決定在這裏暫時休息一下。我心裏有點過意不去,不希望自己給他們造成麻煩。但是我的確需要時間來緩和自己的情緒。如果不冷靜下來,我怕自己下一秒就發瘋。
兩隻黑色小犬並不是完全一樣,我之前就感覺大壯變大了一點,但是帶著鈴鐺回來的那個卻是原來的大小,掉進深潭中毛發竟然完全幹爽,也許那並不是神犬的原因,我看見的,根本就是另一隻狗。或者說,我看見的,是另一隻被複製出來的東西。
我把稍大的那隻揣在兜裏,齊羽對另一隻狗很感興趣,胖子非要給另一隻狗叫二細。二細窩在齊羽的手上,他正在跟悶油瓶講話,不知道說起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不同於之前意味深長的笑,從我這裏看來,他笑的非常自然。就像我們平時聽到了一個笑話或是看了一出喜劇,不由自主的笑起來。
我的心涼的逼人。
因為我發現他現在這個樣子,跟我真的一模一樣。坐在我身邊的胖子拿胳膊捅我:“天真,你和那小子長一樣,手裏捧得狗崽子也一樣,真他娘的像一對雙胞胎。你爸真沒什麼私生子?”
我想罵他,喉嚨卻像被什麼堵住說不出話來。我們長得一樣,大壯二細一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們之中的某一個,都是複製體。為了一個所謂的秘密,成為有目的的替身。
我對胖子道:“胖子,齊羽和我真的很像?”
他摸著下巴回我道:“如果不是這身衣服,單看這張臉,胖爺我都可能分不清。”
我沒說話,心裏突然浮起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我的一切習慣從小被刻意引導模仿齊羽,也就是說,我的這些習慣動作齊羽都會,如果有一天,齊羽殺了我,然後以“吳邪”的身份出現,那麼絕對不會有人懷疑的。
然後我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並且沒人會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