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些事情(3 / 3)

阿染突然走上前來,她說:“吳小叔,不要看它的眼睛!”我還沒來得及反應就看見她手裏拿著好幾張黃色的符紙,迅速的在那尊雕像的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貼了一轉,接著扔過去一根手指粗的桃樹枝,那樹枝竟然也不倒,直直的立在中央。她的手指端著一個很奇怪的姿勢,對著那尊雕像大喝道:“戊戌壬辰兼其中,癸未丁醜一同凶!!臨兵鬥者,皆陣列前行!!開開開!!!!!!”

我看見那四張符紙竟然一同發出巨大的光芒,那些光芒就像一些細小的繩子一起將雕像纏了個嚴嚴實實,與此同時符陣中央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叫聲十分刺耳,震得我耳膜生疼。中間的雕像“砰”的一聲炸裂開,從裏麵跑出一隻狐狸樣的畜生,掙紮著想要竄出來,但是四周的符陣把它困在裏麵,四周的光圈越來越強烈,那東西掙紮了幾下,就沒動靜了。

我們都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胖子,眼睛都看直了,嘴裏喃喃道:“他娘的,神仙妹妹。”

我沒理會神仙姐姐還是神仙妹妹,等阿染把中間的桃樹枝撿起來的時候我們才發現,地上倒下的,竟然是一隻碩大的黃皮子。我腦子一轉,立刻就明白了是怎麼一回事。

大概是之前這隻黃皮子就躲在那尊詭異雕像裏,一路跟著我們。趁著我睡著的時候再來恍惚我的心智。這畜生發現以悶油瓶的形象不太可能迷惑得了我後,就幹脆讓我看到了霍老太婆。

我之前就猜到,成了精的黃皮子能看到人的內心,知道人最恐懼的是什麼。它發現我除了齊羽這件事外,恐懼的還有血屍禁婆和一直耿耿於懷的霍老太婆。

隻是畜生就是畜生,智商再怎麼都比不上人的。它以為把我所有害怕的東西結合起啦恐怖性會放大十倍,卻沒想到世界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這種生物。又不是涼拌三絲,拌著拌著就更美味。這種新型雜交品種直接就露出了破綻。但是不得不說這是一隻很具有科學研究精神的黃皮子,竟然還能效仿袁隆平的創造性思維。

我走到悶油瓶身前,突然想起之前那個吻,感覺毛毛的,就看著他的臉色問:“小哥,我除了拿刀對著你,還沒有做什麼奇怪的事?”

他搖了搖頭,我頓時鬆了口氣。但立刻又想到另一件事,就問:“當時你為什麼不攔著我,我要是沒醒過來,那刀可就真紮進去了。”

以悶油瓶的身手,一隻手就能將我撂倒,怎麼會任由我拿著刀,自己一動不動的靶子?我實在不明白。

他別過頭,淡淡道:“不需要。”

我頓時就感覺一陣惱火,同時又非常無奈。林鍾走到我身邊,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悶油瓶,小心翼翼道:“這位小哥是好心,夢遊的時候不能被強製叫醒的。如果對你的行為強力控製的話,你的精神馬上會崩潰。”

我愣了一下,悶油瓶是怕傷了我,所以就忍著。他就不怕我真的紮進去,我手裏的可是真刀。

小花在一旁笑了笑,瞟了一眼在收拾黃皮子屍體的阿染,道:“吳邪,你打哪兒拐來的小妹妹,好俊的身手,怎麼看著這麼眼熟呢?”

我抬起頭:“你見過?”

他搖搖頭,在一邊坐下來,道:“沒見過,隻是眼熟。”

阿染已經收拾好東西走過來,我叫住她,問:“阿染,你怎麼會這些?”

她立刻笑眯眯道:“爺爺教我的啊,不過,吳小叔,你怎麼老是被這東西盯上啊,你在怕什麼?”

“什麼意思?”我覺得她話裏有話,就問。

“黃皮子這種東西邪性很重,報複心很強,這裏修行最久的兩隻,一隻被那位哥哥打死了,另一隻一定會跟著你們。但是那位哥哥沒事,吳小叔你卻中招了,精神很弱的人才會那麼容易就被控製。吳小叔,你怕的東西太多了,才會讓它有機可趁。”

我一愣,怕的東西太多了?

林鍾在阿染身邊挨著坐下來:“精神脆弱還有一個原因,吳邪,你從進山洞開始就很不對勁,感覺怪怪的,我曾經見過你這樣情況的的病人。我覺得很有可能的是,你接受了很強的心理暗示。”

這一切都太突然了,我覺得腦子亂糟糟的。什麼心理暗示,什麼黃皮子,我現在最擔心的並不是這個。我靠著牆坐下來,從包裏摸出包煙點上一根。

“小三爺,不用緊張。”黑眼鏡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我衝他笑了笑,手裏的煙沒拿穩,一下子掉到地上。

我低下頭,看見自己的手一直在發抖。

6

胖子他們來了以後,事情就變得順利多了。林鍾被打發去給悶油瓶包紮傷口,這個曾經口出狂言道“如果你哪天快死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在,我就能保你一條命”的娘炮,醫術竟然十分出色。他包裏那一排可以當暗器的金針紮進悶油瓶身上的各個穴道,不一會兒眼看著悶油瓶的氣色竟然好了很多。

小花坐在我身邊,盯著正在逗大壯的阿染對我道:“吳邪,我想起來了。”

我莫名其妙:“什麼?”

他笑了一下,說:“小丫頭那招式,你真沒看出點門道?”他見我仍是一頭霧水的模樣,就用手指在我掌心寫了幾個字。

南茅北馬。

我先是一愣,接著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南茅北馬,說的是陰陽先生的流派。正如倒鬥的摸金賊要分南北派一般,北派稱摸金校尉,南派稱卸嶺群盜。陰陽先生就是吃陰間飯的師傅,用我的話來說就是街上擺攤算命的那一類人。

早年間的陰陽先生是憑真功夫吃飯,以山海關為界,分為兩大派係,南茅就是茅山道術,北派則是東北馬家。這些我都是從爺爺書房裏一些山野雜記中看到的。不過阿染既然師從神算子,而那老頭兒又說自己常年居住北方。修習的卻是茅山道術,的確也有些奇怪。

但這並不是完全說不通,也許中間他們發生什麼事舉家遷徙,又或者人從小喜歡的就是茅山道術那一類,跨地區文化傳承。我知道解家人都是非常嚴謹的,於是就衝小花道:“你發現了什麼?”

小花低下頭思考了一會兒,才對我道:“她的很多招式,一路上的動作都保留了很多老式的習慣。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一些事,如果真是我想的那樣,事情就棘手多了。”

小花身為解家小九爺,去的地方比我這個古董店小老板多得多,見多識廣,加上本身小心謹慎的性子,很多事情都看得比我透徹。他這一番話說的我雲裏霧裏,就拉住他道:“你到底知道了什麼?別拐彎抹角。”

他笑了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也不確定,吳邪,你有沒有想過林鍾剛才的話?”

他這話題轉變的太快,我有點跟不上他的思維,“啊”了一聲才道:“心理暗示,我不知道。”

小花往我身邊靠近坐了點,湊到我耳邊低聲道:“他說的很有可能是真的,你最好小心一點。”

我注意到小花說這句話時目光一直盯著悶油瓶身邊的齊羽,就道:“林鍾阿染齊羽都不可信,你怎麼直接懷疑他?”

他瞟了一眼我,道:“他對你下手,最容易成功。動機和條件都有了,當然是頭號嫌疑人。”

我被他故作正經的言辭逗笑了,就說:“心理暗示可不是人人都會的,這樣說來,林鍾那個醫生對這種事的經驗更豐富。”

小花笑了一下,對我道:“與怪獸搏鬥的人要謹防自己因此變成怪獸。如果閣下長時間的盯著深淵,那麼,深淵也會同樣回望著閣下。”

他說完這句話就站起身走去黑眼鏡那邊,留我一個人傻在原地。

這句話是一位著名哲學家尼采說的,這個極端的反理性主義者最終發了瘋,他的哲學思想深刻的影響了一批人。我不認為小花現在還有詩情畫意跟我聊哲學,他說的這句話像在我腦子裏敲了一聲警鍾,瞬間讓我清醒了過來。

如果我長時間的麵對齊羽,而這個人又一直有意無意的對我進行心理暗示,那麼我幾乎可以想到我最後的樣子,無非是某個精神臨界點崩潰,下意識的認為我就是齊羽。

那麼接下來會怎麼樣?當我認為自己是齊羽的時候,他是會直接抹殺我,還是將齊羽這個角色留給我,自己當吳邪?

我實在無法接受自己最終和齊羽角色對調這個結局,想著胖子叫著齊羽“天真”的樣子,我就一陣犯賭。更何況現在這個時候。

我重新點燃一根煙,夾在手裏深深吸了一口。我怕的事情不止這一件,在幻覺中悶油瓶親我那會兒,叫齊羽名字的時候,還有我清醒過來不敢捅下去的瞬間,有許多事情電光石火般的掠過我腦子,人在最危急的時刻下意識的反應往往是內心想法的體現。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對悶油瓶的心思,大概不是普通的朋友或兄弟了。

這兩年我的接受能力比以前好了很多,但突然有了這個認知還是有點不能接受。我知道自己完了,活了這麼些年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喜歡男人。而且還喜歡到了自己被掐死都不想傷害他一份的地步,完全沒救了。以前我以為自己當悶油瓶是過命的兄弟,才有了兩年後死也要上長白救他出來的舉動,這種要是放到戲文裏,叫義氣。但是當我發現自己對他不僅是簡單的兄弟之情時,再看這舉動,就覺得心思齷齪了。

這簡直是晴天霹靂,比心理暗示更讓我覺得不知所措。抽煙的時候漸漸平靜下來,我想起在過去的兩年裏,我頻繁的被老媽被逼著相親,各種各樣的姑娘在我眼前,我腦子裏卻總會想起悶油瓶那張沒什麼表情的臉。

當時有一姑娘特火爆,把熱咖啡澆我腦袋上,離開的時候對我說:“其實吳先生已經有愛人了吧,你這樣是浪費大家的時間,既不尊重我,也不尊重你心裏的那個人。”

我當時還在納悶,我怎麼就平白多了一個心上人?這事已經被我淡忘了,現在翻出來,就像懸疑推理小說裏開頭平淡的小事,最後看到結局時才恍然大悟,明明是一條再明顯不過的線索,是自己睜眼瞎了。

我偷偷瞄了悶油瓶一眼,他氣色好了很多,坐在一邊發呆。我在心裏歎了口氣,都說喜歡沒感情的人就等於喜歡和尚,悶油瓶至少是方丈級別的,事實上我覺得他更趨於如來佛之類的。要是知道了我的心思,不但不會有所回應,反而會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我,下一秒就是一座五指山壓下來,永世不得翻身。

我真想抽自己一嘴巴,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些。但是這下子,我真的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情麵對他了。我絕對沒有那個膽子,去跟悶油瓶說:“Hey,man!Pleasebemylo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