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無妄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小氣?他隻是不喜歡欠別人東西罷了,至於別人欠他……他並不是不願意,隻是若真如這人所言八日八夢草非要用那種方法來解的話,他應該、肯定、一定也沒什麼機會讓誰欠他什麼了吧。
反正這樣也好……他從來沒想過再與她扯上其他的關係,這樣就夠了……並不是真的不在乎,而是一旦做下那種決定,就沒有什麼資格再去在乎了。
他當然明白,自由和她,他並非隻能二選其一;隻是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還是未來,他們之間總是有繞不過去的阻礙,以前是恩,現在是皇帝,以後……沒有以後了,甚至連曾經幻想過的最後一點點希望都不會有了。
轉眼間,那些曾經美好的,都隻會變成讓他心如刀割的回憶。
但他起碼還擁有這些回憶,並不是一無所有,即使如此,他還是想守住這些回憶走完剩餘的路,那麼他現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讓她徹底的傷心,徹底的對他死心!
也許是錯覺,她竟覺得他的眼中好像泛著恐懼。
從認識他至今,他一直都是淡然的、溫和的、客氣的,好像天塌下來也壓不著他,但是現在,他站在那,用那種直直的眼神透過簾子望著她,卻仿佛在害怕!
周夏止開始覺得不安起來,雖然她以往碰上和他相關的事情,也常會惶恐不安,但這次不一樣,這種不安,就好像有什麼人捏著她的喉嚨往死裏掐,以至於從靈魂深處呼嘯而來的寒意,仿佛下一刻就會另自己身首異處。
“周無妄?”
她實在害怕他這種恐懼的眼神,試圖打破這種過於古怪的氣氛,輕輕朝他喚了一聲。
她顫抖的聲音令他怵然驚覺,眼神裏的恐懼還未完全褪卻,口中已本能地安慰道:“為師沒事,你別怕……”
半句話出口,他的意識已經完全回歸本體,眉眼一鬆,在她床頭坐下,柔聲道:“他們對你如何?”
她微微往裏縮了縮,事到如今,她了解他越深刻,便越發的不喜歡他這種刻意和她維持距離的方式,但同時也因為他的恢複而覺得安穩下來。
“說不上,其實現在我還是不明白他們的意圖,但是……他們沒有要傷害我……”
深思酌慮後,她還是覺得這樣的回答比較能讓他安心。
周無妄點了點頭:“為師和他們已經談妥了,晚點他們便送你回漱玉坊,介時你好好休息一下……對了,那個小丫頭沒事,已經回去了。”
得知小玉平安,她鬆了口氣,但卻覺得有什麼地方仿佛不對勁,伸手扯了扯他的衣服。
“為什麼是漱玉坊!不用和皇上說一聲嗎?你呢!你不跟我們一起回去嗎!”
“止兒!”他忽然吼了她一聲,又立刻頓了頓,眼中流露出一種很奇怪的表情:“為師留在這,還有一些事要處理。”
“你……”
周夏止欲言又止,這個人……總是自以為隱藏的很好,但那一瞬間的神情卻讓她心驚!
“你說的也是。”她點點頭,複又搖搖頭:“你想用“同噬之法”解了我體內的八日八夢草,之後再一個人輕輕鬆鬆的離開是嗎?我告訴你,我是不會同意你這麼做的!”
他一怔,她知道,她竟然都知道?
“同噬之法”是苗人的一種解毒方法,專解一些以活物作為材料來源的混沌之毒,最早七日七夢草沒有研發出正確的解藥之前,隻能以這種方式來解毒——所謂的“同噬之法”,便是以一個人服下相同毒藥的人的血液為最關鍵的藥引,為中度之人解毒。
而且……必須是活人的血液才行;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要素,對於任何混沌之毒的解毒幾率,是按照作為藥引的人體內的功力而成比例決定的,也就是說,功力越深厚的,解毒的幾率便越大。
而如梨雪所言,夏止中的八日八夢草應該是苗人剛剛配製而成的新種毒藥,短時間內是不會有正確的破解之法的,為今之計,隻能試一試“同噬之法”了。
因此——在這種緊要關頭,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了,況且他本就是抱著這個原因一才一直待在她身邊的。
他要還周家的恩情——用他的生命,隻是他從未想過,原來這麼多年在“影”裏的隱忍到頭來卻的是白費的,因為已經不可能,在還了恩情以後還能再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