悅親王薨逝!
三皇子西皓佑祺終結了他短短的一生!
他因病去世了!
他實在是沒有皇子親王的命!
紫蘇帶著一顆興衝衝的心回到了京城,所打聽到有關柳善行的竟是這樣的消息。
晴天霹靂,她整個人都呆了。
怎麼會是這樣呢?怎麼會是這樣!
她不肯相信這會是真的,這個噩耗對於她來說,無疑是天地間在一瞬間風雲變色。
難道我連挽回的機會都沒有嗎?
她瘋了一樣去找可以找的人,可是每一個給予的答案都是“三皇子在去年十一月病逝了,皇上把他安葬在可漓山的多瑣爾皇族墓群,追贈他為悅平親王。”
善行真的這樣去了嗎?他是因病去世的?紫蘇無論如何還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在內心充滿絕望的時候她找到了芸香。
原本就芸香這樣一個小丫頭是不可能知道太多有關宮裏的事情的,可是太子西皓佑祥查得在祁府的丫鬟裏就她和三皇兄的前妻熟悉了,就讓她去打探紫蘇的消息。
“真正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太清楚,隻知道在你走後不久,宮裏就出大事了,先是大皇子突然薨逝,然後輪到皇上新認的三皇子。對於悅親王的死,有的說是因為一個平民突然成為親王,驚喜過度,所以瘋掉了,之後又感染了風寒,一命嗚呼;也有的說是與大皇子的死有關,說法紛紜,不能知道其中的真相。
“然後有一天,太子爺派人找我問你的情況,知道你回京我就到處打聽你的下落呢。”芸香語帶遺憾地對紫蘇簡略地說了一下柳善行的事件,才交代太子交辦的事情。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如果我尋到紫蘇姐就帶你到可漓山一趟。”
到了這種地步,紫蘇的心幾近麻木,可還未能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愣愣地出了一會兒神,才開口問,語氣細微,幾不可聞:“他真的死了嗎?”
芸香對紫蘇與柳善行一路來的感情知道得也不少,明白她心裏的痛楚,可是……咬了咬嘴唇,狠心道:“紫蘇姐,連陵墓都有了,這、這還能是假嗎?”
紫蘇沒有再說什麼,芸香擔心地看著她,見她恍恍惚惚的樣子,害怕她會一下子跌倒,連忙上前攙扶。
“紫蘇姐,人死不能複生,還是節哀順變吧。”
紫蘇輕微地搖頭,突然清晰地說:“帶我去。”
“去哪?”芸香被這沒前沒後的一句弄得摸不著頭腦,好半天才明白過來。
“帶我去見他。”紫蘇再說了一遍。
芸香點頭,這也是皇太子交待她的任務,說是三皇子西皓佑祺的遺言,雖然她不明白帶紫蘇姐去看一個陵墓有什麼實質上的意義,更別說雙方已經是休離的關係,可現在看來這也是紫蘇姐的心願,她一個旁觀者除了按吩咐辦事還能多說些什麼呢?
唉,老天爺真是跟紫蘇姐開了個大玩笑。
可漓山的多瑣爾皇族墓群位於京師不遠處的一片廣大的平原上,是天朝曆代皇族近支長眠的地方。
既然是皇陵,自然是風水俱佳的寶坻,但既為陵園,豪華雄壯也掩不住風草淒清。
天朝皇室悅平親王西皓佑祺之陵
細細地摸著冷硬的石板雕刻字體,不能相信那個存在自己心中溫暖親切的笑臉就這樣徹底被埋葬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宮廷中的勾心鬥角、詭變多端,她一個丫鬟出身的女子不可能了解得太深,隻能從芸香的隻言片語中猜得一點點痕跡。
她不該留下他一個人在宮裏啊,他那樣的人哪是能在宮中的腥風血雨中浮沉的人物,她早該想到這一點,這、這是對她最大的懲罰,懲罰她的自私、懲罰我的逃避……
眼睛幹澀得很,流不出半滴眼淚,紫蘇隻能呆看著麵前的石碑。
相信對方,兩個相愛的人一定能麵對一切風浪。
蔡婆婆的溫柔言語回響於耳邊,可也許她也無法回答如果悔悟之時,已經是人鬼殊途,那又該怎麼辦?
這個痛果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紫蘇呆呆地想,坐倒在地上,許久都沒有動一動,如果不是被風吹動的小草和衣擺的飄動,真的會讓人以為天地也因為她無法述說的悲慟而靜止了。
相府門庭,柳樹清風,相識相慕始終。
靜逸橫波,天涯淪落人路同。
月夜清影心相近,火海中,情絮深種。
喜難禁,天公作美,能成眷屬。
誰料世事變幻頻,一朝登鳳樓,卻無喜夢。
休書一封,竟因檀郎愛儂。
鍾情最怕相思夢,悔恨中,奔撲初衷。
冷石碑。無處能尋,君影何蹤。
耳邊傳來芸香的低聲飲泣,奇怪自己竟哭不出來,腦海中隻反複出現與善行之間的種種。
“善行,善行,我……”自己到底想與他說什麼呢?最終還是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抓住堅硬冰冷的墓碑,緊得手指都在發抖,卻依然沒有淚。
整個思緒正處於天崩地裂之中,一隻手撫住了纖弱顫抖的肩,很溫暖的觸感,是芸香的安慰嗎?沒有用,如今什麼安慰都解除不了我如墮冰窟的心。
帶著暖意的吐息,熟悉的、以為再也不能聽到響於耳邊的聲音輕吟起過往曾吟唱過的詩詞——
明月幾時有?
把酒問青天。
不知天上宮闕,
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風歸去。
又恐瓊樓玉宇,
高處不勝寒。
起舞弄清影,
何似在人間。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
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情圓缺,此事古難全。
但願人長久,千裏共嬋娟。
不,不,不,不會是真的,紫蘇用手捂住了嘴,不敢轉過身去,非常害怕這隻是絕望之中的一場美夢。
“紫蘇,真的是我啊。”明白她的心思,柳善行鬆開了她的肩膀,繼而摟住了她,在她耳邊輕語。
真實的溫度讓她清醒,幹枯的眼眶濕潤起來,宛如久旱的大地重生,甘露重現,眼睛盛載不住流泉,任它流淌……
紫蘇緩慢地轉過身來,終於看到了盤踞在她腦海的容顏,依然明亮清澈的眼眸,還是清雅斯文的氣質,隻是眉宇間多了幾許成熟的滄桑。
“你瘦了……”柳善行心疼地為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紫蘇搖搖頭,需要確認似的摸摸他的臉,再回眸看了看墓碑,心有餘悸,“這是什麼回事啊?怎麼會……”
柳善行長歎一聲,把紫蘇離去後所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
“被軟禁的時候,我本來不抱可以沉冤昭雪的希望,卻沒有想到太子竟積極去調查,還在皇帝麵前分析……”
“太子?”紫蘇聽說過他的生母和太子生母之間的糾葛,有點意外。
柳善行笑笑,看著將被黃昏取代的藍天,有些感慨:“他母親的行為並不能代表他的為人,太子是個正直的人。”即使自己從小在宮廷中長大,比起自己,西皓仍是太子的最適合人選吧。
紫蘇理解地看著他,她卻相信這是善有善報吧,善行以公正的心對待太子,太子本性仁厚,所以也以誠相待。
“出事以後,我單獨在景華宮裏想了好多,為什麼會造成今天這個局麵呢?以往我隻是被動地接受命運的安排,直到你也離我而去,我才知道這樣是大錯特錯……”
“離開你是我不對,我太自私了。”紫蘇聽到這裏,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我不該輕易放手,我應該對你的幸福負上責任,安排我們最好的去向,去爭取共同的幸福。”柳善行捉住紫蘇的雙手,他堅信這次絕對不會輕易地鬆開了,深刻地凝望著紫蘇的眼睛,發自內心地說道:“原諒我一貫的懦弱造成彼此的不愉快,幸好一場禍事反而令我有足夠的時間醒悟過來,從此我不屬於那座皇宮,也不是什麼西皓佑祺,我是柳善行,紫蘇的柳善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