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王似有些不高興:“隻是一些花而已,為什麼這麼嬌氣?”頓了頓,又道,“也罷,暫且試一試。”
唐瓷微感驚訝:“殿下知道哪裏有這種土壤麼?”
右王極為幹脆地道:“我不知道,但是有人知道,你且隨我來。”
唐瓷點頭應了聲是,右王出了園子,走上一條岔道,他本是習武之人,步子跨的十分長,健步如飛,唐瓷在後麵跟的有些吃力,不時需要小跑幾步方才跟的上,右王似乎沒注意到,越走越遠,唐瓷跟不上,沙啞著嗓子喊道:“殿下……殿下走慢些!”
右王聞言回身,唐瓷站在原地俯身喘息不定,臉頰染上一層緋色,眼波似水,靈動多情似三月春水,加上他身形纖細,竟是比女子還秀麗可人。右王丹田一熱,隻覺一股複雜的情緒浮上心頭,讓他有些煩躁,卻仍是耐著性子站在原地等他。
“中原的男子竟然這麼柔弱。”
唐瓷追的額上浸出細細密密的汗珠,喉嚨幹澀,抬袖拭了額上的汗,小跑過去,略為歉意地道:“殿下見諒。”
右王這次把步子放小放緩了,使得唐瓷能輕鬆跟上。嵌有黑色寶石的短靴沉穩地踩過石砌的路麵,繞過屋角,問道:“你家裏還有些什麼人?”
唐瓷微微一怔,似乎回想起了什麼,微垂眼簾掩了其中莫名的情緒,道:“家有一老母,一弟。”
右王似感覺到他情緒的異常波動,疑聲問:“你為何要來大漠?難道你真的是被官宦子弟捉去做了孌童?”
唐瓷緩緩搖頭,笑容中含了一絲極淡的落寞:“隻是想起了我娘和我弟弟,有點惦念他們而已。”
“那為什麼不回去看他們?”右王微感驚訝。
唐瓷輕輕柔柔一笑,溫暖秀麗:“下個月是我娘的生辰,到那時我便回去了。”
右王聞言停頓了片刻,唐瓷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眉目微垂,委實秀麗溫暖。他依舊穿的是一雙灰白的舊布鞋,踩在地麵輕巧帶不出半點兒聲音。右王半側過俊逸的臉看他,唐瓷不知在想什麼,什麼既溫和卻又透著些許落寞——大概是想他家人了。中原人真奇怪呢,竟然會有這種多餘的情感……右王如是想。
兩人踩著金色的落日走進了街尾一家店,唐瓷也不敢確定這是不是家店,它雖然開在最繁華的商業路段,但是卻沒有門匾,從外麵看不到任何可以表明它是商店的標誌。
右王一言不發便徑直跨進了門裏,唐瓷微感好奇,待進到門裏,卻聞得空氣中漂浮著一股極淡極淡的花草香味,不同於一般的商店或者民居,這裏的家具擺設竟然全為木頭所製,雕花鏤空的褐色屏風,刻有亭台樓閣的同色桌椅,在桌上擺放的三月海棠嬌豔地綻放,白色花幔在風中緩緩飄拂,以及隱隱約約的煙霧嫋嫋地從花幔之後飄出,讓人仿佛又回到了充滿煙雨之色的江南。
唐瓷站在繪有紅色曼珠沙華的褐色地毯上,暗自驚訝之際,一隻纖白瑩潤的手分開簾子,一張宛如貓一般慵懶的臉出現在簾後,眉眼半掀,嘴角微揚,繾倦迷離。她穿著一件鬆鬆垮垮的長袍,黑色為底,上麵用紅色絲線繡了精致繁複的八朵曼珠沙華,襟口領口處用金線纏了。長而直的黑發並未挽起,就這麼寫意地垂在身前,伴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
這名女子淡淡地看了眼右王,視線輕飄飄地落到唐瓷身上,見唐瓷驚訝地看著自己,微微勾起嘴角:“想不到今天右王殿下竟然帶了客人來。”
右王看著唐瓷:“他是我找來的花匠,叫阿瓷。”
女子微微勾起嘴角,抬起眼簾似笑非笑看著唐瓷:“誒——我叫淩鏡,你可以稱呼我為老板娘。”
唐瓷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難道這人就是秋娘口中的‘鏡’!難怪當初第一眼見著她的時候覺得有種熟習感,若真是如此,那十年之前和十年之後,她豈不真是半點沒變?
“久仰……”唐瓷客客氣氣地道,“早從秋娘那裏聽過老板娘的大名,隻是無緣相見。”
“秋娘……”淩鏡溜轉眼眸想了片刻,似乎早已忘記了唐瓷口中的‘秋娘’是誰,微微一笑,往貴妃椅前走去,“原來是她……”
她在貴妃椅上坐下,翹起右腿十分自然地架在左腿上,她的袍子本就極為寬鬆,隨著她地動作袍子便朝兩邊分開來,露出半截兒光潔均稱的小腿,外加上她表情輕鬆帶著淡淡慵懶的神情,整個人便如一隻匍匐在黑夜中的貓般魅惑。
右王見怪不怪對唐瓷道:“這位老板娘在我們皇室也是極為出名的。其中很重要一條便是她不像你們那些中原的大家閨秀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反而十分豪爽,這一點和我們很像!”
唐瓷在一邊坐下,細細地打量了淩鏡一翻,問:“老板娘是中原人?”
淩鏡若無其事地淡淡道:“恩……算是吧。”她微抬眼簾看著右王,“那麼……你來我這裏又是做什麼?”
右王道:“我想買你的‘暗夜魅行’。”
淩鏡微微溜轉眼珠,似笑非笑望著他:“是代左王殿下前來的麼?”
“不是。”右王英眉一揚,果斷否決,“但是我是買來送他的,我想要他那裏的土,可是平白無故他不會給我的,你出個價,‘暗夜魅行’我一定要。”
“這個……我考慮考慮……”淩鏡不鹹不淡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樣,片刻之後將目光定在唐瓷身上,輕輕勾起嘴角,看的唐瓷渾身不自在,又聽她繼續道,“我要這個人,你把他給我。”
唐瓷微微一怔,不解地望著淩鏡:“為何?”
淩鏡攤手輕輕一笑:“你看到了,我這裏很缺人手,而你恰好來了。”
唐瓷下意識地看向右王,右王眉頭一皺,斷然道:“不行,我的花還得要他來養!”見淩鏡微微露出一副遺憾的表情,又道,“要不這樣,我那裏還有一個中原人,要不我把他給你,那個人也是個很斯文儒雅的人,一定符合你的脾胃。”
“不行,書呆子我不喜歡。”淩鏡淡淡道,“而且我又不需要他呆很長時間,等我的人調來了我就把他還給你,期間不過月餘而已。”
右王仍是拒絕,月餘的時間放平時不算久,但是現在王妃喜歡的花還在園子裏病殃殃的呈半死不活狀態,唐瓷一走,那就沒人能照看了,這倒不是他看不起另外那個阿鬱,隻是本能上更親近唐瓷一些。意見不統一,兩人在那裏交涉,卻是你不願讓我我不願讓你。
唐瓷猛然覺得自己像一件放在櫥櫃裏的貨物,眼睜睜看著兩個買主爭執關於自己的歸處,不由苦笑。兩人討價還價了好一陣子,終於達成了一個協議,那便是右王以五百個金幣的價格買下‘暗夜魅行’,同時還把江鬱借給淩鏡兩個月,並且這兩個月的工錢都由右王所支付。
麵對這個結果,唐瓷暗自驚歎:這才是真正的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