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滾滾紅塵裏是誰種下了愛的蠱(3 / 3)

顧天愛覺得她的問題無比荒誕,她抿抿嘴唇,眼瞼低垂,不置可否。

陸茗媚冷哼:“幹什麼?裝可憐?”

顧天愛終於抬眸,反問道:“那麼,你覺得它為什麼會在我身上?是偷來的呢,還是搶來的?”

陸茗媚被她嘲弄的語氣徹底激怒了,眼中迸出寒光,憤怒地揚起手——

“陸小姐!”玄武的聲音淡淡地在她們之間響起:“少主請你進去。”

陸茗媚看過去,孟羿的房門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打開,玄武立在門邊。

她揚起的手僵在半空,最後卻隻是冷冷地瞟了顧天愛一眼,目光暗凝。

然後,徑直越過顧天愛,走了進去。

她的裙角在身邊飄過,宛若冬夜裏的一陣寒風,顧天愛忽然覺得毛骨悚然。

玄武已經走到她身邊,道:“顧小姐,我送你回去吧。”

沉暗的黑夜,月影早已埋進烏雲,正值初夏時節,黃梅季節的開始,黑鬱鬱的山坡上,烏沉沉的風卷著白辣辣的雨,說下就下,一陣急似一陣。

蜿蜒的柏油山道,黑暗阻隔了一切,可是那樣濃烈的紅,在暗黑的雨夜裏也能隱隱看見,就像一道紅色的閃電,一路劃開夜的沉黑,剪斷暴雨的肆虐。

陸茗媚咬牙將油門一路踩到底,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因僵硬而痙攣,手背的血管若隱若現,紅色的寶馬沿著山道邊的護欄驚險飄移,眼看就要飄出護欄,車身猛地停住了,前一刻飛速旋轉的車輪,完完全全地靜止不動,飛濺的水花漸漸融進規則的雨水裏。

車內的黑暗中,她的身子直直地撲倒在方向輪盤上,臉朝下,重重地撞了一下,仿佛也不覺得痛,隻是一動不動,直到一道閃電劃破夜空,轟隆隆的雷聲一直壓過來,仿若孟羿冰冷的聲音,一直壓過來。

一直,壓過來。

讓她無法不麵對。

她慢慢地抬頭。

刺眼的車頭燈,掃射著前麵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萬丈深淵。

他的麵容在黑暗中若隱若現,俊美,但是冰冷,即使在那樣柔和的燈光下,仿佛也沾著深深的陰影,深邃狹長的丹鳳眼,隻停留在她的臉上,她就這樣看著他,幾乎癡了過去。

他卻忽然開口了,他說:“別惹她。”

暴雨狂亂地敲擊著護欄邊的寶馬。

車窗並沒有關嚴,雨水卻是無孔不入的,一直潑濺進來,她坐在那兒,仿佛是浸在冰冷的大海中。

他說,別惹她。

橫擱在輪盤上的手指慢慢屈曲,直至緊握成拳。

然後。

用力敲向輪盤上的喇叭按鈕——

“叭——”

刺耳的喇叭聲在狂風暴雨中原來是那樣微弱!

可是!

她十年的追隨,十年的等待,又算什麼?算什麼啊!

顧天愛,她憑什麼?!

不!她不甘心!

她陸茗媚是什麼人?不!她不會認輸的!

絕不!

今天這雨是突然之間下起來的,讓人措手不及。

那時候顧天愛已經回到家了,屋子裏的空氣潮濕悶熱,下著雨又沒法開窗子,她躺在床上不停地用扇子扇著,扇了很久才記起原來應該開空調的,便又起床去開空調,古舊的窗式空調,便嗡嗡地響了起來,猶似蜂鳴,隻是睡不著。

她今天不知是怎麼了,總是覺得迷迷惘惘的,也許是屋子裏少了一個人的緣故。從前她上班,總是工作到淩晨,燥熱的夏夜,回到家後天賜也還沒有睡,一邊在房裏溫習,一邊為她等門,在空調的嗡嗡聲中,在橘黃色的台燈下,總有無數的小蚊子纏繞,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清涼油味道。

天賜房裏有一盞節電小台燈,有時候為了節省電的緣故,他便把整間屋子的燈都關了,隻亮著這盞小台燈,有時候她回來得太晚,他已經睡了,可是那盞小台燈卻還是亮著——這片舊式小區一到晚上,樓下的巷子就特別黑,治安也不大好,路燈經常遭人蓄意破壞,巷子又黑又深,每次走到巷口就覺得望而卻步,可是遠遠望上去,在一片漆黑的,像蜂巢似的密密麻麻的門洞窗口中,總有一點溫暖的橙黃色,透過半透明的框式窗台玻璃,微微透出一點光來,她就覺得安心。

現今,這僅有的,殘破的幸福,在她的一念之間,不過一日之隔,都成了遙遠的過往。

可是她不能後悔,絕不!

睡意悄悄侵蝕,她酸澀的眼皮,慢慢地覆蓋下來,最後的那一點燈光都消失了,她覺得自己掉進了一個黑色的漩渦裏,一直轉一直轉,萬劫不複。

大雨斷斷續續地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才漸漸止住了,太陽也乘機出來打了個麵照,然後又躲回雲層裏,初夏時節總是這樣,天氣反複不定。

顧天愛工作的那間便利店因為不是繁華地段,客流量也相對不多,所以除了老板,隻有兩個店員,她上白天班,另一個是上晚班,老板經常不在,所以店裏大部分時間隻有她一個人。

這天老板也是一大早便出去了,臨走前讓顧天愛在空閑時把上星期的營業額算一下。

忙碌中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

顧天愛正埋首在櫃台上算賬的時候,有人推門進來。

“歡迎光臨,請隨便……”顧天愛機械化地說著,一邊將視線從賬簿中移開,便利店並不大,而櫃台正對著大門,一眼即可望見來人。

是林警官。

顧天愛不由自主地站起來,道:“你……”

他向四麵望了一下,問:“你一個人?”

她點頭,道:“嗯。”

他沉吟了下,道:“孟羿受傷,你知道嗎?”

她道:“我知道,我昨天見過他。”

“你見過他?”他仿佛很詫異。

“是,怎麼?”

林警官的神色很快平靜下來,道:“沒什麼,他的傷嚴重麼?”

顧天愛想了下,有些不確定地道:“目前,好像,並不算特別嚴重,已經出院。”

“噢。”

他猜的沒錯,他們孟家對外宣稱,孟羿目前還在某家醫院的ICU昏迷不醒的說法原來真的隻是煙霧彈,但他怎麼也沒想到,孟羿這時候居然還有閑情逸致會佳人……按說與坤瑪的關係破裂,這次他們幫會裏跟去泰國的兄弟十死九傷,就這兩件事就夠孟羿忙亂一陣的了……不對,難道他已經開始懷疑顧天愛……

林警官皺著眉,居然兀自陷入沉思。

“林警官。“顧天愛忍不住叫道:“你沒事吧?”

“哦。”他回過神來,抬眸看她:“我沒事……”他忽然眼前一亮,視線停在她的胸前:“這個吊墜……我沒看錯吧?”

顧天愛隻得答道:“呃,是的,你沒看錯,是孟羿……”

他接下去說道:“他送給你的?”

她隻好如實答道:“是的。”

他笑道:“很好!”剛才的疑慮一並打消,原來孟羿也不過是兒女情長。

據他所知,這個吊墜可不簡單,是孟羿的父親孟岩當年以他們幫會的圖騰設計的,然後贈予一名女子的,那女子就是孟羿的母親,孟岩曾放話出來,見墜子如見他本人,但凡是稍有點見識的,不敢不認這個墜子,十年前孟羿這就是這樣撿回一條命的。

顧天愛有些不自在,因為林警官嘴角那抹別有用心的笑意,並非是她一定要戴著的,這條項鏈她看著就覺得不舒服,因此回家後她也曾想把它摘下來,可是她居然沒辦法把它解開,後來才在吊墜的背麵發現一個類似密碼鎖的小機關,設計精致細密,就像給犯人戴著的枷鎖。

顧天愛默然一陣,最終還是問:“我可以知道,孟羿是怎樣受傷的嗎?”

林警官看著她:“孟羿沒跟你說他是怎麼受傷的嗎?”

顧天愛道:“我隻知道他是在泰國受的傷。”

“是的。”林警官道:“他那時正與泰國一名叫坤瑪的大毒梟見麵,就在你告訴我他在清萊的第二天。我們與泰國那邊的警察潛伏在山腳,故意暴露身份,目的是摧毀他與坤瑪之間的信任與長期合作關係……”

顧天愛問:“他,真的販毒?”

林警官沒有正麵回答她的問題,隻是道:“坤瑪所需的軍械,大部分都是他們孟家提供的。”

顧天愛便道:“既然你們都知道這些,為什麼……”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林警官打斷她的話:“你是想說我們為什麼要等到今時今日才做出行動?因為孟羿做事一向是來無影去無蹤的,我們隻知道他去泰國,卻並不知道他到底去哪裏,孟家在泰國的合作夥伴不止是隻有坤瑪一人,而上頭給我們的警力有限,為著這件案子拖的時間太長,上麵已經頗有微詞了,我們不能再做太多沒把握的事。後來你說他在清萊,我們也不確定他一定就在坤瑪的山上,我們也隻是在賭,賭他在上麵……你知道我的賭注是什麼嗎?若是再不做出一些成績來的話,是馬上結案與引咎辭職,因為要臨時召集那樣多的警力,若隻是徒勞,必須有人出來承擔後果,上頭才肯答應這次的行動。而最後的結果就是你現在所知道的,坤瑪對孟羿起疑,雙方開火……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挺佩服他的,他帶去的手下最多也不過是十來個人,卻能在坤瑪的軍隊裏突出重圍……”

顧天愛的聲音極平淡:“可是孟羿也受傷了,不是嗎?”

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他左胸的傷口,經過十多天,傷口不小心居然還會被撕裂,就說明他當時一定是受了極重的傷,也許曾重複動過手術。

林警官看了她一眼,正欲說什麼,門外的玻璃門一晃,又有人推門進來。

是老板回來了,後麵還跟了一個送貨的男生。

顧天愛還沒反應過來,林警官已經避到旁邊去裝作看架子上的香煙。

老板指揮著男生把東西放到貨架上,顧天愛隻得過去幫忙。

這時林警官已經拿著一包香煙結賬,很快走了出去。

顧天愛與男生一起整理好貨架,伸手揩了下額頭上沁出的汗珠,男生轉身回了她一個大大的笑容,道:“謝謝。”

看著這個溫暖的笑容,她忽然就想起歐陽昊,他昨天走得那樣匆忙,而她情緒低落,她都來不及答謝他幫了她一個這樣的大忙。

下班的時候顧天愛專門去了一趟醫院找歐陽昊,他大約是剛做完手術出來,眉宇間無比疲倦,他去換衣服,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等他。

黃昏的陽光照進來,白色的地磚反射出柔和的光芒,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來蘇水味道。

這麼多年了,病房的環境其實都變了很多,變得優雅以及人性化,可是給人最強烈的感覺卻依然是籠統的白,白色的牆壁,光亮如鏡的地磚,倒映著天花板上排列有序的白熾燈,偶爾有穿著白袍戴著口罩的護士以及穿著白色病人服的病人在身旁走過。在這看似纖塵不染的白色世界,有著的卻大多是人世間的陰暗麵,比如細菌,比如痛苦,比如死亡。

一聲輕微的開關門的聲音傳過來,顧天愛轉頭看過去,歐陽昊已經換好衣服出來,他旁邊還有一名穿著白色長袍頭發花白的男子,兩人遠遠地站在一間病房的門邊,交談著什麼,不時朝她的方向看一眼。

最後那人拍了拍歐陽的肩膀,隨即進了病房,歐陽昊走過來。

顧天愛站起來,問道:“是不是我妨礙了你工作?”

“沒有。”歐陽微微一笑:“醫生也是人,也需要吃飯的,我們走吧。”

顧天愛點點頭,與他一同走進電梯。

歐陽忽然道:“剛才與我談話的那位胡教授還記得你,你還有印象嗎?他當年也有參加你手術前的會診。”

“是嗎?”顧天愛想了下,如實道:“印象很模糊。”

他忽而微笑,她問:“你笑什麼?”

他鏡片後的眼睛如星星般閃亮:“謝謝你還記得我。”

顧天愛道:“因為太痛了。”

他習慣性地托了托鼻梁上的眼睛,淡淡苦笑:“沒想到你還記著。”

當年他是見習醫生,每天跟著主治醫師查完房後,在上級醫生的指導下每天還要為病人做很多治療,例如傷口換藥,觀察傷口的愈合情況,可是很多病人都抗拒讓見習醫生換藥,因為嫌他們的手法不夠熟練,可是她卻從來沒有,可以說幾乎是任其擺布的,可是有一次,他為她換藥換到半途,她卻忽然哭起來,已經快愈合的傷口,他不知道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差錯,站在那裏隻是驚慌失措,為此他還被上級醫生狠狠地斥責了一頓,後來他想,也許他是弄痛她了。

其實不是。

隻有顧天愛自己知道,那是因為他當時無意中所說的一句話。他每天來為她換藥的時候都會跟她說很多話,有笑話,有趣事,她都默默地聽著,雖然她從不搭腔。可是有一天,他說,傷口愈合得很好,很快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那個時候天賜已經進了孤兒院,她的家已經被法院變賣用來賠償車禍死者家屬的撫養費,因為經過調查鑒定,她父母車禍的那宗交通意外的過錯全在她父親這一方的身上,對方家屬後來聽說她父親生前是一名名律師後,要求賠償高額人民幣,因為死者當時才三十來歲,聽說前途本是無可限量的。再後來病房又來了一群西裝革履的人,說她父親顧明成知法犯法,篡改委托人的遺囑,淩厲的眼神,尖銳的話語,讓她簽了很多文件,那些白底黑字的文件,有英文亦有中文,挨挨擠擠地堆在一起,她一概看不懂。那時候的她,沒有一點反抗的能力,亦不知道要承受什麼樣的後果,隻是顫抖著手,在那些麵目模糊的人的要求下,木然地重複簽著自己的名字。

後來的後來,她的家沒有了,她父親名下所有的財產全部都被充公。

她什麼都沒有了,就像一個被遺棄的初生嬰兒,那樣脆弱,那樣無助,要麵對的,是一個完全陌生冰冷且殘酷的人世間。

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到底流過多少淚,才將這道傷口深深藏起,不再示人。

他確實是弄痛她了,被撕裂的傷口鮮血淋漓,隻是無辜的他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兩人到附近的餐館吃飯,因為不是鬧區,客人也並不多,而歐陽昊也許是常來的緣故,與餐廳的服務生撚熟地微笑頷首。

才坐下,她手袋裏的電話已經在響,她說了聲“對不起”,翻出手機來看,一閃一閃的屏幕,又是一串陌生的號碼。

她看著那行號碼半晌,還是接了,朝歐陽昊點點頭,然後到洗手間去聽。

是林警官,他的聲音一反往常的平穩,極為急躁:“孟羿不知道背地裏幹了些什麼,與這件案子有關的很多同僚在回家的途中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襲擊,而且現在上頭又一味地向我們施壓,讓我們一個月內結案,不然就得全部引咎辭職!他媽的!”

顧天愛一直耐心聽他說完,隻是萬萬沒想到他會罵髒話,倒怔了下,沒等她開口,那邊又道:“我們必須在這一個月內拿到所需的證據,然後將他捉拿歸案,不然我們從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盡棄了!”

顧天愛隻得問:“那,你想我怎麼做?”

那邊沉吟了下,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就不相信孟羿真有這麼大的能耐!他的所作所為真的就沒有蛛絲馬跡可尋!

顧天愛道:“你是說……”

他道:“你現在馬上到孟羿那裏去。”

顧天愛看了眼腕表,有些艱難地開口:“可是我等會兒還得去上班……”

他打斷她:“顧小姐,請你衡量孰輕孰重!”

“好吧,我一會兒就去。”她隻得道:“可是我不保證一定會有什麼線索提供給你,他那裏的守衛森嚴,而我畢竟是外人,即使我每天找各種借口去,也未必能拿到你想要的東西……所以……”

他已經接下去道:“所以你必須想辦法長期留在他身邊,讓所有人對你放鬆警惕。”

顧天愛怔了下,呆呆地問:“怎麼留?”

那邊居然笑了下,道:“顧小姐,這個不用我教你吧?”

聽出他話裏的暗喻,她的臉紅了下,卻還是道:“可,可是總得有個原因吧,我總不能無緣無故地賴在他家不肯走,我跟他的關係還沒到你所想的那種想留就留的程度,何況我又不是無家可歸。”

那邊停了半晌,最後道:“我想想辦法。”

顧天愛又發了半天呆,才走回餐廳內。

兩人麵對麵坐著,歐陽昊這時便發現她脖子上的項鏈,好像是之前沒有的,便問:“你這項鏈,是什麼時候戴上的?”

顧天愛端起桌上的水喝了口,語氣盡量輕描淡寫:“這個嗎……地攤上的小玩意,我掛著玩的。”

“是嗎?”歐陽昊的目光還停留那個吊墜上,若有所思地道:“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一條類似的項鏈。”

顧天愛握著杯子的手指一僵,緩緩把口中的水咽下喉嚨,才道:“地攤上的小玩意,見過也不為奇。”

“嗯。”歐陽昊也端起水喝了口,忽然點頭道:“我記起來了”

“你記起什麼?”顧天愛小心翼翼地問。

歐陽道:“其實讓我印象深刻的並不是那條項鏈,而是那時候發生的一件事。”

他接下去說道:“就是十年前,和你一起被送進來的那個少年,他好像也戴著一條類似的項鏈。其實當時我們誰都沒留意他戴著什麼飾物,因為他被送進來的時候已經陷入休克昏迷狀,檢查發現他的肋骨斷了兩根,脾髒破裂,失血量過大,情況非常危急,必須馬上輸血及手術,可是他的血型很特別,醫院的存血量不夠,本想通知他的家屬前來獻血的,但我們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證明他身份的東西,醫生亦不敢貿然幫他動手術,當我們都以為他沒希望了,一同來的那幾個警察也是束手無策,後來不知是哪一個警官,偶然看到他戴著的項鏈,便神色凝重地走了出去,然後短短幾分鍾內便來了很多黑衣人,當時情況很混亂,後來聽說原來那少年是某個黑幫老大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因為那條項鏈而得以相認。”他笑了下,道:“是不是很像八點檔連續劇?”

顧天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隻是問:“那後來呢?”

他想了下,道:“後來好像是嫌我們醫院的設備不夠好,轉院了吧。”

這時候點的菜已經上來了,菜色一般,可是味道不錯,顧天愛握著筷子卻隻是發呆,歐陽昊搯了一勺炒蝦仁進她的碗裏她都沒發覺,他便叫道:“天愛。”

她像是回過神來,有些茫然的樣子,應道:“嗯。”

他又道:“你怎麼不吃?”

顧天愛腦中有暫短的空白,一句話翻來覆去地想了兩遍,才明白過來,索性放下筷子,拿起旁邊的勺子,隨手就搯了一勺雞湯,緩緩微笑道:“我喝湯。”

然而剛剛入口才知道,原來這看起來沒有一絲熱氣的雞湯竟是奇燙無比的,燙得人喉嚨發緊,幾乎連眼淚也要出來了。

多麼諷刺,明明是同一宗意外,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命運,他父子相認,而她家破人亡。而他現在把這條項鏈送給她是什麼意思?那她是否得感激他?連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也要被她親手推開。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可是她卻沒有任何理由去恨他!

隻因從前的一切純屬意外。

現今的一切是她心甘情願。

因為是意外,所以她就得承受命運帶給她的種種安排。

因為是情願,所以她就得為自己的行為承擔種種後果。

她認了。認命。

而他,是否也得為自己所做之事負責?

所以。

她再一次告訴自己,她不需要為自己做的事情覺得對不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