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樓下還有一位客人,華劍鋒收起留戀的目光,躡手躡腳地離開臥室。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華劍鋒歉意地說,“今天真是麻煩你了。”
艾瑞克爽朗地笑了兩聲道:“哪裏,你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不過,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你們這對未婚夫婦吵架了,現在一看,似乎又不是。”
想到是上次的事才令他誤會的,華劍鋒尷尬地解釋:“上次的事很抱歉,其實姽嫿不是我的未婚妻。我們……”才交往沒多久,華劍鋒很想這麼說,可是他對目前兩人的情形不知該怎麼定位,通常一開始戀愛的情侶不應是如漆似膠地黏在一起嗎?可他們好像不是,而且他名義上還是她的老師,實在是令人頭痛的問題。
艾瑞克瞧見華劍鋒為難的樣子,很體貼地轉移話題問:“在路上,我不斷聽到豐小姐囈語呼喚一個叫‘安布’的名字。你認識他嗎?”艾瑞克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華劍鋒,不放過他任何細微的變化。
華劍鋒驀然一震,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隨之而來的是更加強烈的不安和一種莫名的痛苦。
愛情是如此奇妙,它來到時悄無聲息,然而當它施展出魔力,你已無力抗拒,它又是那麼孤高驕傲,容不得你有絲毫輕慢對待,否則就會被它無情拋棄。華劍鋒與姽嫿的愛情種子剛剛生根發芽,脆弱的嫩芽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可偏偏就有人故意要去破壞它。
“你不認識他?”艾瑞克裝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目的已達到,他心裏很高興。
華劍鋒腦海裏晃過幾個念頭,最終他決心明天找豐姽嫿問個明白,省得自己老這麼忐忑不安的。主意拿定,他的表情也恢複自然,較平和地回答:“我見過他一麵,似乎是姽嫿的朋友,明天我會問一問她。”
艾瑞克看出華劍鋒的冷靜,但他並不急於一時,反正有的是時間,遊戲的難度越高,他就越有興致玩下去。玩遊戲的高手要懂得把握時機,不能急於求成,艾瑞克很清楚這一點。他喝了一口華劍鋒泡的清茶,放下茶杯時說:“不管怎樣,鋒,你都應該勸勸她,一個女孩子最好別到那種地方喝酒。”
本來想讓他把稱呼自己的方式變一下,可是聽他叫得這麼順口,華劍鋒也不好開口。而且他的話太合華劍鋒的心意了。難免的,華劍鋒對這個不辭辛苦特意送姽嫿回來的男人產生了感激之心。這也難怪,他從出生到現在遇到的最壞的人,也不過是大三時一個因為太愛揮霍而偷了他兩百二十七塊八毛錢的同學,所以根本別指望他會對艾瑞克有任何戒心。
艾瑞克一眼就能把華劍鋒看個透徹。他太單純了,應該是從出生到現在都一帆風順,沒遇過什麼挫折,才會如此心思單“蠢”。艾瑞克願意再費些精力用來贏得他的信任,眼裏閃過一絲笑意,艾瑞克起身告辭。
華劍鋒客套兩句,送他離開。然後便回房休息,隻是心太亂了,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昏昏然睡去。
雖然睡得比平日晚了些,可良好的生物鍾又按時把華劍鋒叫醒。他起床洗漱後,來到姽嫿的房門前,躊躇片刻,還是不忍心破壞她的好夢,按捺住心中急需解答的疑惑,他走下樓,來到廚房。
朱蒂正在廚房忙碌著,華劍鋒看到她又要做自己非常不愛吃的生菜沙拉,連忙道:“朱蒂,少做些,夠姽嫿吃就行了。”
“那麼你要吃什麼呢?華先生。”朱蒂停下手裏的工作問。
“早飯,簡單些就可以,不過我還是自己動手做個菜吧。”華劍鋒考慮一下,想炒兩個熱菜,熬一鍋稀粥,因為他考慮到姽嫿昨天喝了那麼多酒,胃一定不太舒服,還是吃一些熱的流質的飲食好一些。
朱蒂早知道華劍鋒會做飯,那次他請她吃飯的時候,他在廚房炒菜,她卻在打掃衛生沒機會見他的身手,現在有機會大飽眼福,又能學兩招手藝,可把她樂壞了,“太好了,那麼請你一邊做一邊教我好嗎?”
“當然可以。”華劍鋒幹脆地答應。
一睜開眼,姽嫿的第一種感覺就是頭痛欲裂,腦袋裏像有無數的小矮人拿錘子敲打。接著她驀然坐起,一隻手不自覺揪緊衣領,“啊”的一聲之後才發覺,這是她的房間。她穿的是吊帶背心,左手已撫到裸露的前胸上。姽嫿低頭瞧了瞧自己,發現在滑落的薄被下,自己身體並無任何異樣。她才放下心。
咦!她怎麼回來了?是那個叫艾瑞克的家夥送她回來的嗎?模模糊糊記得像是跟人打了一架。那麼華劍鋒也知道了?猛然間躥出的念頭令姽嫿渾身一震,她翻身下床,來到梳妝台前,照著鏡子——好難看的樣子。又被他看到了自己不好的一麵,他會不會討厭自己呢?
該死!絕不能讓他知道以前的事。討厭,為什麼那天自己非要和他一起上街,不然就不會撞到安布了,那個安布真是陰魂不散。
一旦想起那令她不舒服的過去,姽嫿就焦躁不安起來。和華劍鋒聊一聊,隨便聊些什麼都好。唐詞宋詞什麼都行,隻要能讓她忘記那些記憶。其實在他的麵前她已經變得越來越乖了。
思緒連綿起伏,姽嫿收拾打扮好,又琢磨著該怎麼把這件事給蒙混過去,相信安布沒本事找到這兒來,一切都會成為過去,埋藏在深處,華劍鋒什麼都不會知道。
可是事情總是很難如人們所希望的那樣發展。
廚房裏,朱蒂很善於把握機會,她渴望接近喜歡的人,這是很正常的心理。利用華劍鋒手把手教她的機會,她有意無意地將身軀貼向華劍鋒,她知道自己遠不如姽嫿那麼迷人,可也算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成熟女人該有的她都有。
而華劍鋒則認定她是未成年的小妹妹,對她類似撒嬌的親密動作根本沒在意,一門心思想教她做中式菜肴,他有私心,他想讓姽嫿吃上更可口的飯菜。因為姽嫿在吃他做的菜時曾經說過“這是她吃過的最好的飯菜”。
他絲毫沒看到,那位“小妹妹”正用熱戀般的火辣辣的眼神注視著他。
但姽嫿一進廚房就看到了。她很生氣,因為華劍鋒在溫柔地笑,他清朗的聲音在跟她以外的人熱情交談,而他交談的對象還那麼愛慕地凝視著他,像要把他吞掉。
難道他一點兒都不擔心她嗎?姽嫿在心中默問。他不想了解為什麼她要跑出去喝酒?他不想知道她為什麼突然變得不再像幾天前那樣和他親近?
當然想。可是華劍鋒他不是那種霸道的人,他很想了解,卻又不想勉強姽嫿。這是他對她的尊重,他太過君子的行為,卻導致了以後的麻煩。
但又怎能隻怪他?姽嫿很驕傲,她表麵剛烈,內在卻很脆弱,她害怕華劍鋒了解她的過去後,會看不起她,會和她分手,簡單來說就是她不自信,並且對華劍鋒不信任。
來得有點兒不值得的妒火衝暈了姽嫿的頭腦,她硬聲說道:“沒想到,一大早你們就在這兒卿卿我我了。”
朱蒂離開華劍鋒的身邊,心底則高興聽到姽嫿這麼說。
“你在說什麼呀?我在教朱蒂做菜。”華劍鋒本來很高興見她醒了,可一聽她那帶刺的話,頓時也生起氣來,“你昨天怎麼又和人喝酒,又跟人打架?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到那種地方呢?”
“什麼叫又跟人喝酒,又跟人打架?說得我好像是女流氓一樣。我已經滿十八歲了,想到哪兒就到哪兒,關你什麼事!”姽嫿氣衝衝地頂過去,沒一個女人受得了自己的情人當著情敵的麵如此訓斥自己。
是男人同樣受不了自己的情人在別人麵前這麼不客氣地頂撞他。華劍鋒也不例外。他臉一沉,終日晴朗無雲的眼睛裏醞釀著一場暴風雨,“你還有理了?!如果昨天不是艾瑞克好心把你送回來,你知道不知道你會出什麼事?你可能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我那麼擔心你,如果你有了什麼萬一,我怎麼向你父親交待?”
老實男人真悲哀。
本來一句“我那麼擔心你”已經令姽嫿感動不已,多少軟化了些,可那句“向你父親交待”又勾起她的火了。女人是愛挑剔的動物,此話一點不假。這不,她又環抱起兩臂,冷聲說:“奇怪了。我會遇到什麼危險?那幫家夥被我修理得才夠慘。何況我父親隻是雇你來當家教,又沒讓你當我保鏢,我的安全不用你操心。”
華劍鋒氣得臉色青白,他不擅長跟人爭吵,她的話又無可辯駁,再加上他習慣咬文嚼字,從文章詞句中推敲隱語,他還理解為:“雇你來隻是當家教的,可沒讓你勾引我做你女朋友。”如此一條他心中更是不好受。
在一旁怯生生站立的朱蒂心疼心上人的困窘,她鼓起勇氣道:“小姐,您別這麼說,華先生是關心你。”
其實話才說完,姽嫿就後悔了。她很想立刻上前抱住華劍鋒向他道歉,可是愛麵子的她在外人麵前無論如何也做不出這樣的動作。朱蒂的話又好似火上澆油。豐姽嫿將本就因朱蒂而起的妒火發向朱蒂,“哪裏有你插嘴的餘地?!做好飯你就該走。難道你還想被我開除?!”
一句話說得朱蒂小臉慘白(不過她臉黑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她咬了咬牙,解開圍裙放好,就要離開。
華劍鋒一把拉住她,怒視姽嫿道:“我要你向她道歉。”
“憑什麼我要向她這隻多嘴的狗道歉?!”姽嫿昂著頭開始口不擇言。
“啪”,一聲清脆的響聲劃破空氣傳入三人耳中。
朱蒂的驚恐與感動;華劍鋒的痛心與懊悔;姽嫿挺則著脊梁不發一言地轉身走了出去,她的左臉頰一片火紅,熱辣辣的感受直直穿刺進她的心。
“華先生……”
“你走吧。”華劍鋒頹然無力地低下頭望著自己的右手。手掌隱隱有種麻麻的感覺,可想他那一巴掌打得有多用力。生平第一次打人,就打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可他不後悔,但他很痛苦,她不應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她的確講得太過分了。
“華先生……”朱蒂關切地喚道。
“你走吧!”聲音驟然提高,華劍鋒突然望向朱蒂的目光竟有著一抹厭煩,如果不是她,他不會和姽嫿弄僵到這種地步,他甚至還打了她。
“我——”被他的目光傷害到的朱蒂,掩麵跑走了。
直到這一刻,華劍鋒似乎才明白了些什麼,隻可惜為時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