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為我好。”徐初蕾目光停在對麵房簷的雀兒身上,“我們不要談這些無謂的事了。說說你的得州演唱會吧。”SAM對她而言,隻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在看到雀兒展翅高飛的那一刻,徐初蕾對先前一直理不清的一切豁然開朗起來。她被禁錮得太久了,她向往一個不同於現在的世界。金沛也好,紐約也好,下個月初,就了斷吧。
“如果你願意同行的話。我們會在明天動身,在演唱會開始前一天到達南部。”金沛望著初蕾,而初蕾仍然望著窗外。他原本想告訴她,他讓她同行,其實還有一個目的。但他還是將那半句話給吞下了。
“好啊,你安排就好。”雀兒飛得太高,她隻看到天際一片白茫茫,於是轉回頭來,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空洞的笑。在傷害他之前,她會盡量滿足他的要求。她能做的,隻能這麼多了。
徐初蕾同金沛和其他成員提早一天到達了得克薩斯。金沛幾乎是剛落腳,就開始投入忙碌的前期準備工作當中。初蕾則安靜地找個座位,坐在那裏,看他們忙進忙出,又是燈光,又是音響的。人手不夠時,她也不幫忙;眾人閑聊時,她也不參與。她似乎完全進入了一種真空的狀態。
“初蕾,”金沛抱歉地笑著,“實在是太多事了。是不是覺得很無聊?”
徐初蕾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到遠遠的有人在求救般地大叫:“KEN!”
金沛做了一個受不了的表情,卻一刻也不遲疑地立刻朝聲音傳出的方向奔去。徐初蕾心中暗想,或許自己離開了他,他也沒有過多的時間來哀悼,因為他有忙不完的工作。
“嗨,CHERRY?”徐初蕾抬頭,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長著好看的棕色眼眸,幹淨的短發,還有性感的胡碴。
望著小美人疑惑的眼神,那個男人連忙自我介紹起來:“我是SUN的鼓手,JASON。其實我們有過一麵之緣的。”
徐初蕾似乎想起來了,是她初抵紐約的那天。SAM隻穿著一條內褲到處亂跑,好像是有兩個人尾隨金沛進了化妝室。
JASON很慢地吐著字,好心地照顧到她可能不習慣美語連珠炮似的速度,同時友好地衝她伸出手。
她微微一怔,這場景似曾相識。JASON挑眉望她,奇怪她在考慮什麼?他知道亞洲人初次見麵不能接受熱情的擁抱,所以才特地改為握手。不過說真的,就算亞洲人能接受擁抱禮,他也不敢擁抱麵前這個皮膚像瓷器般奪目的中國小美人。SAM這個曾經打過黑市拳的家夥都險些吃了大虧,他又哪有這個膽量在KEN的頭上動土?中文中應該是這麼表達吧。
“你好。”徐初蕾的手指輕輕搭了搭JASON的掌心。
“JASON!你不是明天才到嗎?”KEN好不容易布置妥當一切,正要帶初蕾出去吃晚飯,卻意外地發現JASON提早到了。
JASON一見是KEN,不再如先前般緊張拘束了,一口流暢而快速的美語:“原本JEFF也同我一起來的,可是臨行前,發現那個家夥又失蹤了。JEFF擔心他又出什麼岔子,所以決定親自把他押到南部來。聽說那家夥剛剛認識了一個西班牙女人,長得既惹火又性感。你知道他的,一有女人,什麼都拋到腦後了。”
金沛不語,眼神越過JASON去看被他擋住的徐初蕾,他相信JASON前麵那番話她一字未漏地聽到了。讓他欣慰的是,徐初蕾隻是端莊地坐著,沒有傷心或是憤怒的表情。而這也真是他要求初蕾同行的另一個目的,讓她真真實實地去了解SAM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
“JASON,不如同我們一起吃晚飯吧。”金沛抬腕看表,已經快七點了。
JASON回頭看了看徐初蕾,又看了看金沛,大手連連搖擺,“不去了。免得破壞了你們之間的浪漫氣氛。”
“沒事的,一起去吧。多個人也熱鬧些。”徐初蕾突然開口。JASON被她那一口標準的美語給怔得一愣一愣的,他先前還以為她隻會發單音節呢。
KEN好心地向JASON解釋:“她在劍橋念的大學。你如果願意,也可以用法語和她交談,她在法國念的女子高中。”
“說美語就好、說美語就好。等我學會中文後,或許我們可以用中文交流。”JASON最後不失美國人幽默本色地自嘲道。
可能是昨晚喝了太多的紅酒,醒來時,她竟然頭痛得厲害。金沛將她留在賓館休息,在演唱會開始前兩小時,他特地遣助手給初蕾送來了晚上演唱會的入場券。
初蕾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場內外竟然有如此多的人。她很少聽流行音樂,不是不喜歡,而是沒有時間和機會。她自懂事起,便與鋼琴、小提琴、芭蕾舞打交道。小學在香港的一所國際私立學校度過、在法國一所女校度過了中學時光,然後又轉到英國劍橋念完學士課程。這次來紐約的同時,她也想申請威斯利女校的一項碩士課程。
“SAM!我愛你!我要你!”
“KEN你太棒了!吻你!吻你!”
“JASON最帥!”
“JEFF!JEFF!”
……
露天會場,不設一個座位,隻能站著看完全場。搖滾,注定是讓人坐不住的音樂。徐初蕾置身在瘋狂的尖叫和整齊的口號聲中,一時有些不能適應。她想自己或許熬不到演唱會開始,就會落荒而逃。此時,她格外懷念歌劇院中那肅穆的安靜。
終於,會場大鍾上的時針指向“8”。演唱會開始!
主持人如台下歌迷一般,瘋狂地尖叫著SUN。
“下麵,有請SUN的成員登場!嗚哦!”
首先出場的是KEN。初蕾遠遠望著台上的他,露出一個欣賞的笑來。她的沛哥哥仍是這麼的高貴而英俊。他注定是個焦點。
“KEN!”身邊那些女孩子立刻瘋狂地跳躍著,衝著台上的人招手。
跟著,JEFF和JASON登台,他們各自的擁護者也是一陣騷動,可聲勢顯然弱於KEN上台時的反應。
“SAM!SAM!”眾人開始期盼他們心中完美的明星。為什麼SAM還不上來?
徐初蕾打量著台上,發現JEFF與JASON不時交換著眼神,神情非常緊張。就在局勢開始有些失控時,KEN從主持人手上接過話筒,
“天呐!一到南部我就幾乎暈過去了。不是因為太陽太曬,而是因為你們——南部的歌迷,你們真是太可愛了!”KEN衝著台下瘋狂的歌迷送上一個飛吻,姿勢瀟灑而迷人。
“昨晚,我跟JASON一起去吃晚餐……什麼?你問什麼?”KEN將話筒遞給台下一位歌迷,一個激動的女聲通過會場上方四角的喇叭傳出,“你隻跟JASON兩個人嗎?”
KEN微笑著拿回話筒,“我必須澄清,我同JASON之間是清白的。”他做了個很無辜的表情,逗得台下歌迷一陣笑聲。
“當然除了我們,還會有些別人。你們別問了,因為問了我還是不會說。我向上帝發誓要保守關於那個人的所有秘密。OKAY,這都不是關鍵,關鍵在於,我們喝了很多紅酒。而且發現,得州的紅酒味道竟然這麼好。你問我好到什麼程度?”KEN不時同台下歌迷做著互動,“好到我們同行的一個朋友竟然醉到今天中午還未起床!我希望他千萬別醉到現在還沒起床,錯過了我們的演唱會,那可是要終身抱憾的。”
“那個人是不是SAM?”許多歌迷異口同聲地問。
“我可沒興趣同KEN喝紅酒,那是女人才喝的玩意!”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由擴音器傳入現場所有人的耳中。同時,戴著低簷帽和黑色墨鏡的SAM出現在了舞台上。JEFF與JASON同時鬆了口氣。感謝上帝保佑他們,險些又一次砸鍋。他們在懷疑,是不是要同時向上帝要求一顆堅強的心髒?
徐初蕾看了看大鍾,八點三十分。這或許就是KEN想殺了他的原因吧,一個哈佛商科的高材生,卻不得不為了救場而表演庸俗的脫口秀。
可很快地,徐初蕾就停止了種種想法。因為有個極具穿透力的嗓音直刺她的內心。那個聲音!她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家會對SAM既愛又恨了。他的確有著一副足以打動任何人的嗓音。徐初蕾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聲音也可以載承如此多的感情。暴戾與傷感、狂熱與冷靜、憤世與強烈渴望愛的感覺,所有這些都矛盾而又奇怪地統一著,像是被一種頹廢的無助感包裹著,讓人自心底生出無處可逃的感覺,隻能通過聲嘶力竭的呐喊來發泄。
這個男人!徐初蕾重新審視著他!他心中到底埋藏了多少痛苦?徐初蕾分明感覺到他聲音中的無助是那麼無可奈何,是那麼希望得到救贖!
徐初蕾,你把他的歌當做古典樂來分析幹什麼?!她莫名地生起自己的氣來。她不斷警告自己,不要用自己豐富的想象力來詮釋他的音樂。那種種的體會和感覺,隻是你自己加諸上去的。他根本隻是個有些天賦的膚淺藝人。
台上的SAM正在不顧一切地吼叫著!激動中,他將頭上的帽子拋向觀眾,露出一頭張揚的金發。歌迷一陣尖叫,紛紛哄搶那頂帽子。
而當他摘下墨鏡,露出那雙魅惑的綠眸時,全場為SAM所傾倒。性感、張狂、情感複雜,他是當之無愧的閃亮明星!
接連三場的演出,一場的風頭蓋過一場,整個南部都為SUN而傾倒。所有報紙的娛樂版,都將SUN得州演出的大標題印在顯眼的位置。SUN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而SAM,更是成為一顆迅速上升的閃爍新星。
大家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勝利給懵住了。臨時決定在回紐約前,一定要好好慶祝一番。金沛對嘈雜而混亂的PUB並沒有太多好感,可是作為樂隊的一員,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員,他是不可能缺席的。
因此,徐初蕾才會無聊地坐在角落裏邊用吸管啜著橙汁邊聽著那些工作人員對未來美好的暢想。
SAM沒來。因為他通常會缺席的那個原因——一個從加州來的陽光美女把他迷得神魂顛倒。徐初蕾心中暗暗嘲笑自己,竟然會對這樣一個不堪的人生出牽掛來。這趟得州之行,反倒是讓她清醒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