淚水從他的眼眶中緩緩溢出,而隨著視線的模糊,他的意識也開始模糊,而此刻,他還感覺到,九娘將他放開了,她注視著自己,那對美眸,如月凝華,妖冶而素淨。
“從今往後,我們再無瓜葛……”
易簡跌落在地上,看著漸漸遠去的倩影,心中一片悵然與疼痛,他覺得自己的身體漸漸冰冷,而萬蕭銘在自己的眼前晃動……
“簡兒……”
無盡的黑暗之中,易簡一度以為自己將永遠無法走出這裏,因為他已經在這裏來回地走動了二十多年,這些年裏,他的身邊沒有聲音,溫度,甚至沒有景象,有的隻是永遠的黑暗和自己回響期間的喘息。
隻是此刻,當鮮血滿溢時,他似乎突然發現,原來這裏不是黑暗的深淵,這裏從來都是那一處安寧的午後,被籠罩在黑暗中的枝葉、走廊、石椅、茶壺、房間……
安靜得影影綽綽,而自己卻在其中不斷的來回,想要呼喚卻永遠叫不出來,當那聲熟悉輕柔的聲音在自己耳畔想起時,他隻剩下了眼淚。
“簡兒,原諒我一直在騙你,那些候鳥、那些神祗、那些精靈、那些雲汐……都是假的……”
“我隻想你堅強地活著,因為世上需要你,你傳承師父的衣缽,你需要完成的使命自然不會小。”
“你不要憎恨這個世界,因為這個世界讓你我相遇,這已經是最大的恩賜,在凡塵間,傷心、痛苦、憤怒、恐懼時,我們回往過去,才能得到永遠的甜蜜。”
“我要離去了,你已經找到你想要的,原諒我不能再陪著你,因為我隻是你的拖累,讓你不願接受世界。”
“我愛你的意誌,你的守護,你的悲喜,你的自在,你的情感,最重要的,是我愛著你……永遠……”
景宗帝奉孝二十二年,臨王萬宗慈於江蘺斬金台監斬,影歌盟第一殺手九號,未遂,反遭刺殺,當場斃命,享年四十有二,奉孝二十七年,仁帝回朝即位,改年號嬋諾,大赦天下,臨王一脈皆得保存。
——《景史·八王傳》
景國帝都,江蘺,如今的江蘺已經少了一年前所擁有的繁華,自從臨王進京,其他各反王屯兵漪玉江兩岸,虎視眈眈。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沒人能夠知道,這一場****究竟何時結束,至少,這才隻是一幕開端,真正的戰鬥,此刻方才要真正地拉開序幕。
江蘺內部的皇城,金嵐,早已經被無數佩戴臨王紋飾的甲士所占領,匆匆而行的宦官或是宮女看著那些鋒利的長矛尖刀,噤若寒蟬。
而金嵐城宏偉的大殿,通光殿,此時卻大門緊閉,一絲光線也難以透進,再無通光通明之意。
在精致的龍椅前徐徐走過,卻並沒有坐下,他緩步從台階上下來,注視著跪在殿下的黑影,聲音淡然:“出動了天師的機關陣、刺客陣都無功而返,連你都功虧一簣,這個易簡果然是好本事。”
“事到如今,我無話可說。”女子冷厲的聲音從殿中響起,她緩緩抬起月華般的眼眸,充滿妖異的鬼魅,不是紅綾九娘又是何人?
“無話可說?你應該知道輕重,沒有了萬蕭銘,我們就無法要挾楚王出兵,臨王會非常不開心。”男子輕聲一哼。
“他開不開心與我無關,什麼楚王,什麼景國的存亡,什麼皇位皇權都與我無關!”九娘冷冷道。
“對哦!”男子深吸一口氣,令人無法想象的笑意,充滿了變態的狂傲,“對呀,你從頭到尾都不是為了我們做事,你的目的,隻是想救出玉函而已,不過,如今你任務失敗,你憑什麼再去救呢?”
“以我的命,換函姐的命,你不會吃虧的!”九娘如是說。
男子又是神經質地笑出那奇怪的笑容,在大殿內不斷地回響,令人毛骨悚然:“你的命?哈哈,紅綾九娘,枉你被譽為天下第一殺手,你這影歌盟的殺後也有如此天真的時候。”
“你什麼意思?!”九娘怒視著男子。
男子微微歪過頭,一縷光線恰巧照過他的麵容,光線中,卻是一隻蓋著眼眶的金縷眼罩,而另一隻眼睛,卻隱在黑暗裏。
“我就實話與你說,玉函那個賤人,早就死了,就在萬清羽死的後一刻,她就從寒羽宮的綠旒琴望樓上,抱著萬清羽的屍首一起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