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3 / 3)

意識到這一點,康葵葵變得更憤怒,於是她惡狠狠地抄起手邊桌上的東西向孔佳楠身上砸去。

這邊,孔佳楠側身,險險地躲過康葵葵扔過來的話筒,話筒和地麵相碰,發出嘎巴一聲響。

孔佳楠低頭看了看被摔在地上話筒,撫著太陽穴抬起頭,再次看向康葵葵,眼神裏已經沒有了先前的溫和,又變回了平時對待康葵葵的態度。

孔佳楠再次開口,這次明顯變換了語調,輕蔑地說:“其實,張池很忙的,她哪會記得這點小事呀!你可不能怪她,她每天不是要查詢,就是要開會,學校裏的事情哪兒都離不開她……”

孔佳楠回頭看向已經走到她身後的張池接著說。“她和你不一樣的,她每天都忙得……”孔佳楠打了一個飽嗝,把視線從張池的方向轉開,看向一邊的康葵葵,繼續說:“要死。”說完,又很像回事地打了一個嗝。

康葵葵頓時氣得臉色轉青,她惡狠狠地想去推孔佳楠。張池把孔佳楠拉開,對康葵葵說:“定下的節目已經沒法改了,你再大呼小叫也沒用。你是想讓別校的同學看你是如何丟人現眼的嗎?”邊說,她邊向身後後幾位前來聯誼的他校學生指了指。

康葵葵憤憤著。

張池不再理會她,又轉身對袁亞夢說道:“你是下一個上場,快點做好準備。”

袁亞夢這才拍著腦袋想起自己的節目,邊從衣兜裏掏出歌詞複習,邊埋怨:“被這一鬧,我把歌詞都給忘了。”

張池彎下腰幫袁亞夢理了理因為蹲的時間太長而有些發皺的裙角,說:“在台上不緊張自然會想到的。”站起來的時候把話筒交到她的手裏,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上台去了。

見袁亞夢向著台前走遠,張池轉身冷冷地瞥了一眼康葵葵,說:“你自己想鬧就鬧!不過,有用沒用自己去想。”說完,轉身,也離開了這個小過道。隻留下康葵葵和孔佳楠留在原地沉默著。康葵葵看孔佳楠的眼神比先前看張池更來得冷硬,孔佳楠的心裏忽然滋生了一種無力感,她撇開頭幽幽地吐了口氣。

此時,後台裏卻忽然喧鬧起來,原來,袁亞夢站在台上開了口,音響裏卻沒有發出聲音。

站在台後正注視著台上的張池這才想到那隻話筒是原先康葵葵摔在地上過的,可能已經壞了。於是她轉身從桌上拿起另一隻,走到幕布背後的通道處打算交給袁亞夢。

台上的袁亞夢見話筒發不出聲音,愣了一下,但也馬上反應過來,她大大方方地對著台下的觀眾彎腰致歉,再轉身朝幕布處走去。

張池站在幕布邊上把袁亞夢手中的話筒換下來,袁亞夢私底下朝她吐了吐舌頭,又一本正經地回頭走向舞台中央。

張池看袁亞夢走到台上,一下子被就被燈光包圍而去,成了嬌豔炫目的焦點,再跟剛剛的調皮相比完全不一樣,張池不禁莞爾,她低頭輕笑一聲,隨意敲了兩下手中的話筒,轉身打算回後台。

忽然,肩膀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張池被撞偏了身子,皺了皺眉,她抬起頭看向對方。

對麵是一個令張池覺得有些眼熟的男生,張池看他的時候他也正凝眉打量著張池。

當然,即使張池覺得眼熟,也沒有去探索的渴望,於是她打算隨便說句對不起就不了了之。

對麵的男生卻在她前麵先開口了。

“張池?你什麼時候出獄的?”

張池忽然覺得自己的耳邊轟鳴一聲,耳膜被震得像鼓麵一樣開始起伏不定,耳後都是嗡嗡餘音。

那些不堪回首的事情由於這句話紛紛開始朝她僵硬當場的身體回籠。

世界忽然一下子隻剩下了那句話在結著冰的空氣裏回蕩。

台上,袁亞夢的耳朵也轟鳴著,因為,整個大禮堂都在轟鳴。大禮堂的每一個縫隙裏都遊走著剛剛從廣播音響裏傳出來的聲音:張池,你什麼時候出獄的……出獄的……出獄的……

那仿佛是一種可以壓垮一切的強烈尖叫。所有的人都安靜地停留在這尖銳的叫聲之中,內心裏,他們驚慌著,得意著,憤怒著,無謂著。

張池比袁亞夢和孔佳楠怔愣的時間要短,她看了看手中的話筒,把它收到身體的側麵,然後,抬步頭也不回地走向後台,連撇都沒有撇那男生一眼。

無謂的神情下,她掩飾著驚慌,她的手在身側劇烈地顫抖。

張池從來沒有想過可以用什麼樣的形容詞來形容這個世界的悲哀,她記得前幾個小時她還在思量著怎樣向袁亞夢宣布自己和尹梳城的關係才最能表現自己那時內心的喜悅,才最能突顯出那份感情的寶貴。她記得前幾個小時的再前幾個小時她還在無比輕蔑地對尹梳城的暗戀者說:“你的那份情書是怎麼寫的來著……”她還記得前幾個小時的前幾個小時的再前幾個小時,她還窩在尹梳城的懷裏,任由尹梳城溫軟的手在她發間恣意地摸。

而現在,她隻能蹲在某個角落裏拚命地掩飾自己的顫抖。

袁亞夢從來沒有這麼努力地想要唱好一首歌過,她從來沒有這麼充滿熱情地站在台上表演,因為她想要吸引所有人的注意,想讓台下的每一個觀眾都可以忘記剛才聽到的一切,讓他們忘記發生的一切,由於她的歌聲,由於她喉嚨裏發出的飄高了幾個音的歌聲。

但,台下的觀眾們並不這樣想,安靜得近乎死寂的沉默之後是一浪推過一浪的埋頭議論。在袁亞夢的耳裏,那些嗡嗡的聲音甚至壓住了她的歌聲。它們會比任何一種聲音更有摧殘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