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就像一條傾斜的河流,埋沒在水平麵之下緩緩移動著的是冽質的水。冬天會結冰……結冷冰。其它季節……它就僅僅是水。
張池和尹梳城是兩條合並在了一起的河流,同樣是水,同樣會結冰。
……
“別以為你們真的威脅到了我……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麵前。”張池把一疊錢甩在眼前的幾個男人腳下,說:“我隻是看在陸寧的份上才給的錢。”
離她最近的男人向張池諂媚地笑,彎腰撿起地上的錢,抬頭又笑笑,“我們都知道……知道。”
張池冷冷地盯著他們看,平日裏晶瑩的黑色眼珠像是被101強力膠水粘住了般毫無情緒。麵上的肌肉呈現著出門不利般的‘晦氣’神態。
她把視線撇開,轉向牆角邊的一堆垃圾,輕輕地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孔佳楠曾經說過一句話,用來形容一個和康葵葵跳舞的男人,她說:“……長了角的蛤蟆頭套在豬上……”
張池覺得把那句話用在這幾個男人身上才更合適。
回到宿舍後,孔佳楠正坐在桌邊對著電腦寫論文。
是的,又一個學期開始了……
孔佳楠在每個學期開始的前一個月內都是亢奮著的,雖然她平時也很努力,但總是在剛剛開學的時候最努力,她甚至可以坐在桌邊五六個小時一動不動,夜裏也不顧美容地持續工作到十二點多。
孔佳楠的父母都是博士,哥哥從國外回來後直接進入國家醫藥研究所。
她的哥哥是個天才,孔佳楠沒有跟張池提到過她的哥哥,但是張池的班主任提到過,她說:“孔佳楠的哥哥是個有名的天才。”那時,孔佳楠參加全國攝影大賽,拿了一等獎。
張池和袁亞夢曾經見過那個蓋住孔佳楠一切光彩的天才。
那個讓孔佳楠又怕又敬又恨的人。
那時,孔佳楠低低地向張池和袁亞夢介紹:“這是我哥哥。”聲音裏完全地除去了往日裏的張揚跋扈,低低的聲音就像蓋在了鍋爐裏的沸水,想要拱出來,卻出不來。
那天,回到宿舍後,袁亞夢和張池端著杯子站在陽台上看夜晚路邊被連成線的路燈。
夜晚永遠都是黑色的,沒有月光是黑色的,有了月光還是黑色的。那些,就算是燈也照不亮的黑色。
袁亞夢把茶杯跟張池的放在一起,說:“她哥哥跟孫威長得真像……”
……
張池把一本學校剛剛排版出來的詩集放在桌上,袁亞夢坐在桌邊,由於長時間低頭看書,脖子又酸又痛,她晃了晃脖子,拿起詩集翻開看。
孔佳楠仍舊緊盯著電腦屏幕上的文字。
“對女人最大的傷害,不是背叛,而是欺騙。”袁亞夢覺得這句話挺有理的,讀了出來,又接著讀到:“當我看著你的背影,聽你在電話裏那抒情般的謊言。我的過分跳動的血管突兀地撞擊上停滯了的心髒……”
孔佳楠拍了一下桌子,瞪向袁亞夢,說:“你惡不惡心?”又將臉轉向電腦,嘀咕著:“血管跳得比心髒快嘞!我胃抽得都比心髒快。”
袁亞夢把書反過來,向孔佳楠表示:這不是我說的,是書上寫的。卻發現孔佳楠早就把臉轉開了,於是放下手中的書,問張池:“康葵葵答應和你一起製作學期方案了嗎?”
張池把衣服脫下來,掛在衣架上,歎了口氣說:“沒有。”
孔佳楠輕輕地哼了一聲,“你這是自找沒趣。雪中送炭這樣的事情你怎麼能奢望她做,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她倒是有可能給你送隻手榴彈。”
袁亞夢看了看孔佳楠,又轉過臉看向張池,問:“那怎麼辦?你得找個校學生會的才行啊!”
張池已經坐了下來,拿出電腦,打開。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實在不行就去找韓磊陌吧!”
孔佳楠仍舊一動不動地對著電腦,淡淡地說:“早就該這樣。”
袁亞夢在法語課上接了電話,她把頭埋在桌子底下,輕輕地說了聲:“喂。”坐在不遠處的尹梳城把臉轉過來看著她。
電話那頭是孔佳楠,她站在孫威旁邊,眼神犀利地掃過孫威手中的玫瑰花,瞥了一眼孫威掛著溫柔笑容的臉,對電話那頭的袁亞夢抱歉地說:“我今天不能陪你看電影了,對不起呀!”
袁亞夢把手機收進包裏,又順手從包裏掏出兩張電影票,放在手中翻了幾個輪回。
韓磊陌發飆了,這是袁亞夢這幾天得到了結論。自從張池找韓磊陌幫忙製作學期方案後,張池從來沒有一個人吃過飯,韓磊陌每天都會將張池的大部分時間占去,張池本來就是宿舍裏最忙的一個,現如今,袁亞夢想要讓她陪著看個電影也被推辭了。
張池沒空,孔佳楠也有事,袁亞夢沮喪地將電影票收進包裏。
下課鈴聲正好響起來。
尹梳城從袁亞夢身邊經過,看見袁亞夢正低頭歎氣,他停下來問:“怎麼啦?”
袁亞夢抬起頭,又歎口氣,說:“有電影票,卻沒人陪著看……”
袁亞夢把頭悶悶地低回去,忽然,她想到身前的尹梳城,又抬起頭,“你有空嗎?”
尹梳城本想問:“張池呢?”卻忽然想到韓磊陌和張池走在一起的背影,他把視線調向袁亞夢裝滿期盼的眼睛,笑了笑說:“有啊!”
張池對尹梳城說過:“冬天特別冷。”也說過:“我不喜歡蓋被子。”
尹梳城笑著看張池因為感冒嗅得泛了紅的鼻尖,用仍舊稚嫩的聲音問:“怕冷又不蓋被子,那你想蓋什麼?”
張池又嗅了一下鼻子,拉起尹梳城的手說:“好吧,我蓋你。”
尹梳城笑出了聲,“你蓋我,那我蓋誰呀?”
“那,我蓋你十分鍾,你再蓋我十分鍾。”
“這樣顛來倒去還怎麼睡覺啊?”
“那就不睡了……一直這樣顛來倒去。”
……一直這樣顛來倒去。
看電影的時候,袁亞夢向尹梳城說了一句很經典的話,她告訴尹梳城這句話是張池說的,“愛情就像作料,沒了它,生活失了味道,但一直吃作料的結果不是被渴死,就是被餓死。”
聽到這段話後,尹梳城把臉轉過來,看了看袁亞夢,又把臉轉回去,看著電影屏幕說:“挺真切的。”
尹梳城和袁亞夢的前排座位上坐著一個女孩,袁亞夢驚訝地發現這個女孩從頭到尾都在哭,從開始的輕輕抽噎到最後倚著男朋友肩膀失聲痛哭,袁亞夢也驚訝地發現這個女孩會經常掛著滿臉未能擦幹的淚痕瞪向自己。
第一次是因為:袁亞夢扯著尹梳城的袖口說:“他們倆肯定沒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