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那麼,事情就這麼定了。”杜夫人眉開眼笑地轉身走出,而曹踴權立刻哈腰尾隨,“喔嗬嗬嗬——曹副經理,你要多扶持新上任的杜經理噢。”
“是是是——”
“明天的飛機票定妥當了嗎?”
“早安排好了!”諂諛的討好聲。
等他們走遠——
“你說了謊話!”杜霆鈞呼口氣坐下。怎麼也未料到韓旌竟會犧牲自己,秦簡的臉到目前為止還是通紅的,而神誌也不算太清醒。
“對!是謊話!”韓旌拉開胸前的小女人,這話也是對她說的。一切均是謊話,她最好別往心裏去。不過,看她的表情——唉!他管不了那麼多!“謊話總比實話來得動聽。我可不想總裁夫人明天早晨去不了英國,反倒去了醫院。秦簡!別呆在這裏,出去工作。”
“我能控製自己的感情,不會做出荒唐的事情來嚇壞周圍的人!”杜霆鈞看著韓旌緊張的神情,輕歎口氣,“你——可以放心。”
“當然,我相信你!”韓旌皺緊眉宇,點頭!決定不再延伸這個話題。
不管是真是假,是玩笑或是認真,無疑,杜霆鈞扔下了一顆已引燃導火線的重磅炸彈。
它的威力會有多大,尚無法估算。
杜媽媽會暈倒,還有多少人會為這句話暈倒?
杜霆鈞愛上了一個男人!
“砰!”
分明沒有上鎖的門被人用力推開,撞上牆壁後自然反彈欲合。一隻纖手伸出,再一次將它鎮壓,緊貼於牆。
因為小小的餘震,天花板上的白色牆粉終於投降於暴力,稀稀落落地墜在楓岸淳的稿紙上。
輕歎一口氣,拂開紙上的白灰,淺推一下眼鏡。不用抬頭看,楓岸淳也知道來者是何人。
整個楓堤,用這樣沒有禮貌又沒有風度的方式進他辦公室的人,隻有一個。實在不明白,開朗得略近有絲頑皮的她,是怎樣將每一本劇本,每一個劇中人物演繹得那麼出色。一直以為,一個真正的文藝人,骨子裏都帶著靜默以及憂鬱的本質,她們敏銳而感性,用超出常人的第六感細細體會每一句話,每一個人物的性格,才能擔當一個出色的舞台工作者。
但,不得不承認,她是個特例。開朗如她,對音樂的感悟力超強,常驚座四起,也令他折服。
就是她!一個名叫淩羽的二十三歲女孩——楓堤劇社的惟一反串角色。
“拜托你,進來之前先敲一下,這叫隱私!給我最起碼的私人空間,行不行?”楓岸淳幹脆將筆杆往桌上一扔,為自己泡上一杯花茶。
昨夜趕工通宵,至今仍為一場情景卡住,不妥之處卻又想不出合適的情節修改及補足,煩躁加上嚴重缺眠,使思維走進死路,轉不回彎。既然有人存心搗亂,幹脆!休工十五分鍾。
“隱私?”來不及讓楓岸淳呷下第一口茶,淩羽已經叫囂出聲,“全社上上下下三十六位為你賣命的女孩子,可曾向你這位劇社中惟一的男性首領提出過要隱私的爭議?可曾責令你為每個人置備一間私人空間?不就是在寫劇本嗎?完稿之後,還不是要拿出來,靠全社人的才藝演繹你的結晶?最末仍要公開的東西,需要什麼秘密?”
掠開遮住臉頰的短發,盯著眼前這張英俊得足以迷死千萬少女的臉。淩羽對社長的抗議不置可否,更有比他強出十倍的反抗議理由來駁倒。
說到最後,她信心十足地幾乎沒拎起他的衣領,朝他吼:“你明白沒有?”
楓岸淳隻有苦笑,與淩羽講理,通常都能領悟到四個字——強詞奪理的真諦。
“看來,這扇門擺著也多餘,不如拆了算了。”
“好主意!”
淩羽徒手扇動五指,自製涼風降火。每次一發脾氣就出汗,好差的習慣!
楓岸淳半眯眸子,欣賞她的小動作。從沒有見過一個女孩這麼適合演男性角色。優雅高貴的舉止,正是英國中世紀貴族王子的典範。淒迷,略帶神秘的色彩。
無疑,她是成功的扮演者。記得有一個女孩看了她演的劇目,傾心之下,連送了一個月的玫瑰花,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刻,仍不死心地要與她做朋友。害全劇組的同僚笑了整整一個月,也讓她得意了一個月。
淩羽壓根就不在意同性的傾慕,反而,她們狂熱的眼神更能激起她最深的表演欲望。
看來選擇這裏做創業基地,老天仍是厚愛他的。至少,他獨得了兩塊瑰寶。
淩羽,藍盈月,是舞台上的最佳拍檔。
“有事嗎?”他歸回正題。
淩羽會進他辦公室,隻有兩種原因:一,研究劇本;二,有事要他幫忙。
“呀!差點忘掉。”都是他害的,一火,正事都不記得了。淩羽停止動作,說:“預支下個月工資給我!”
“怎麼?伯母的哮喘病又發作了?”這是惟一能讓她借錢的理由。
二十三歲的她早已成了整個家庭的支柱。五歲時,父親病故,由母親一手支撐起整個家庭。就因為太過操勞,積勞成疾,現患有嚴重的哮喘病,不能再工作。除了安心修養之外,更是隨時需要大筆的醫藥費以供挽救生命。她有兩個弟弟,一個念大學,一個還在讀高中,雖然他們也盡力打工補貼家用,但仍是遠遠不夠的。
“是啊!昨天半夜突然喘得厲害,還好,送醫院及時,沒有大礙。淩逸陪了整個晚上,一大早還要趕去上課。我都說了我陪的嘛,他死也不讓。”二弟淩逸雖然總衝撞她,其實,他是最維護姐姐的,生怕她受到一點傷害,“可是醫藥費一時周轉不來,隻好先向你預支了。”
楓岸淳立刻撕下一張白紙,在上麵寫下一個金額。
“條件?”每一個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從不無故受人“施舍”,或是欠下人情。雖然,這兩個字對朋友而言,太冷酷,也太見外,但,隻有公平,心才能平穩。這是一種心結,更是種帶著自卑的傲氣。“隻需一個交換條件。”楓岸淳抬起頭,對她扯出一個邪氣的笑容,“以後進門前,要敲門,而且,要非常有禮貌。”
要她敲門,已算是為難;要她禮貌地敲門,還不如殺了她。淩小姐會有什麼反應?楓岸淳非常期待。
淩羽當然看出他的心思,想要為難她?門也沒有。她扯出一個勝他十倍邪氣的笑容,“沒有問題!”看著楓岸淳得勝的笑容慢慢燦爛,她接著道:“我立刻找人拆門。”
若門都沒有了,又哪來的進門?更沒有敲門的道理。
“淩羽!”真是敗給她,正想開始第二輪的爭辯,楓堤的另一台柱旋進來,藍盈月白淨的稚氣臉龐上滿是驚慌,“淳淳淳——”她喘息著,“小——小玲說,剛才聖博財務部打來電話,他們拒絕支付這回及以前幾次的演出費用。”
“什麼?”楓岸淳驚站起,繼而又慢慢坐下,“怎麼可能?”
“喂!他們憑什麼不付錢?”淩羽問,這是什麼道理?
“聽說,聽說——”藍盈月偷瞄一眼他的表情,“淳與他們的總裁有些‘小小’的卡殼,所以——”
“混蛋!這算什麼狗屁理由!”他們付出了多少辛勞的心血才演出一部舞台劇?竟然為了一些私人恩怨就拒絕支付酬勞費?“淳——”
“好——糟!”楓岸淳似乎冒著冷汗,“手頭的劇稿快要完成了,若欲在年底推出,那麼現在應該著手先期的準備工作了,我正等著這筆款子急用。怎麼辦?”
楓堤的所有社員均清楚社長對欲推出的這部劇目的期望程度。現在的楓堤僅止處於小有名氣的階段,但楓岸淳要的遠遠不止這些!他要成功!真正意義上的成功。他對名的渴求似乎遠超過利。“那怎麼辦?”藍盈月跟著一起擔憂,“缺了資金,豈非所有的工作都得跟著停滯下來?”
“哼!我才不會讓他們得逞!”一拳掄上辦公桌,稿紙均跳離桌麵一寸。淩羽怒道:“毫無人性!齷齪的奸商!”
“淩羽?”藍盈月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你想怎麼做?”楓岸淳問,眼中有光芒閃爍。
“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她冷笑道,“誰不還錢我就砍了誰!盈月,去道具組找把刀!那種砍不死人、卻逼真到嚇得死人的大刀!”
“可是——淩羽!”盈月小聲舉手發言,“淳一向主張楓堤走稚氣的童話型與浪漫的愛情型路線,魔法棒倒找得出好幾根,刀的話,恐怕——”
“嗯?”掠一掠短發,淩羽計上心來,“魔法棒要改裝成刀是有些困難,但要改裝成三節棍絕對不成問題。盈月!讓小嫻立刻收集所有的魔法棒,來淳的辦公室報到!”
“全體社員都要參加逼債活動嗎?”否則要所有的魔法棒做什麼?藍盈月不懂就問,她向來是個好寶寶。
“人多力量大!”當然!當然!表明楓堤的團結。
“可是——”又有異議提出,“上次我請幕思幫忙拎水桶——隻有半桶水耶!她居然走了兩步就站在邊上喘氣。這樣子去有用嗎?要是踏入聖博後,還未開口,就被嚇得躲在角落裏哭,豈不太滅自家人的威風了?”
唔!有理,有理!淩羽直點頭,還是盈月心思細膩。她怎麼就沒想到呢?楓岸淳領導的楓堤劇社全部是嬌滴滴、手無敷雞之力的柔弱女生,除了她比較“豪氣”之外。
“淳!你來裁決,到底要怎麼辦才好?”淩羽問,棘手問題仍需老大出馬。
嗬!轉一圈總算輪到他講話了嗎?聽著兩個女生嘰嘰歪歪半天,他都快沉睡桌底,被灰塵掩埋了。
“你們說的方法都很有創意,卻不實用,明白嗎?”很想打個哈欠來表達心意,但,受人錢財,當然得“盡心”為杜夫人辦事,以達成目標,“出場費是我們應得的,當然應該爭取回來。況且,楓堤目前很——不!是非常需要這筆資金來投入下一期劇目的開演。但——記住,我們是有知識、有涵養的文化人,潑婦罵街的行為太有損我們的形象。”
“說重點!”淩羽光火。
“你打頭炮!”既然送上門來,楓岸淳理所當然指著她的鼻子,點名。女主角不出場,誰敢爭先?“我?”淩羽怔一怔,“我的提議都被你否決掉,還能做什麼?”
“聖博總裁出遠門去了,估計一到兩個月之內是不會現身公司的。所以,大權下放,是我們最佳的鑽縫時刻。我打聽過了,一位韓旌——韓特助,為人剛毅,很難下手;而另一位財務部經理杜霆鈞相對而言會比較好對付,脾氣溫和,而且又新上任,許多規矩、章節都不甚明白,從他下手是最容易得手的。”一邊說,鏡片一邊閃著光。淩羽聽得、看得都快傻掉了。
為什麼她會覺得寒毛直豎呢?總覺得哪裏不對勁,是真的不對勁,卻又一時搞不明白。她的楓岸社長好奇怪。
“下手?”盈月撓撓臉頰,“淳,你兼職做間諜工作嗎?”
“不!是比間諜更無人性的工作。”楓岸淳突然間笑得有某種嗜血的陰沉味道,讓人打顫。
“淳真不愧為我們的頭領,好酷噢。”藍盈月崇拜地拍手叫道,“若你扮演殺手之類的角色,一定會迷死萬千女生。真可惜淳不會演戲,隻具編寫劇本的才華,白白浪費了這麼漂亮的一張臉噢。”
“殺手?”楓岸淳低喃。他望著盈月,笑得有些奇怪,但看向淩羽時,隨即恢複了優雅,“有把握在這一個月裏討回我們應得的劇務費用嗎?楓堤的未來,全劇社女孩的未來,還有我的未來全都掌握在你的手裏了。”
當!委以重任的最後一句如從天而降的巨石正中砸到淩羽的腦袋,她神誌開始不甚清醒。
“嗬——嗬嗬,你說的是——是真的嗎?”糟!連笑聲也變癡了。
一旁的藍盈月暗暗吐一吐舌,好狡猾的淳噢!
“當然!”楓岸淳溫柔地執起她手,雙眸閃著魅惑的光芒,“我一直都很清楚,關鍵時刻,楓堤隻有仰仗著你才能更好地存活下去。全劇社的女孩,以及我,都會感激你一輩子的。”
“一輩——輩子?嗬嗬——”糟!她快流口水了。在甜言蜜語的狂轟亂炸下,她的腦子早已罷工成休克狀,靈魂旋著身體飄啊飄,飄向天際。
“對!隻有你才能辦妥這件事。”看情形已勝券在握,隻需再添兩句皮表就能達成目的,“我、相信、你!”
“真——真的?”淩羽開始癡癡地傻笑,“好——好!我——我這就去,拚了命也會完成任務,把錢拿回來交到你手裏。放心!放心!”然後她做一個領命的姿勢,“飄”向門口。
感動嗬,淳——淳竟然將自己、將整個楓堤全部拜托給她耶!怎樣的榮幸,怎樣的神聖嗬。
愛情,從這一天開始!
“記得,記得!”淩羽點頭如搗蒜。
“淩羽!”楓岸淳再次叫住她,看她漂亮的臉上帶著男孩的神態——微微憨氣。楓岸淳笑道:“討債就像扮演角色一樣,要有起碼敬業精神,別笑得這麼‘可愛’。記住!裝出凶神惡煞的債主模樣!凶神惡煞!”
“嗯!嗯!”小心翼翼地合上門,直到走出楓堤,亮亮的太陽光直射入眼眸,稍稍蒸發掉些被砸迷蒙的昏眩後,淩羽才回神,怔忡當地,“討債?我答應了?”
“唔!相當地豪爽!拍著胸膛九九純金地保證!”跟隨她的藍盈月點頭。鐵證如山啊!
“啊——”淩羽扶著額慘叫,“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啦!”得意忘形!罪惡之源!
“可是——淳似乎相當喜歡你這個老毛病哪。”盈月嬌氣地笑。但淩羽絕不會注意到,她的笑容裏夾雜著別的情緒,與她的長相全不相符的世故及——冷。
“我哪有什麼討債的經驗嘛,這下要怎麼辦才好?都怪淳,說那麼多好聽的話,讓我飄暈了頭,硬逞能不擅長的工作。”
“既然接下了,就當演場戲嘍。”楓岸淳設下的陷阱,誰能逃得掉?“反正拿捏角色尺度,對你而言小菜一碟嘛。”
“可我哪裏有裝凶神惡煞的天分?”淩羽泄氣。扮演公子、貴族、皇族後裔的角色倒是手到擒來,因為她天生長得優雅而氣勢,可要裝惡霸——太高難度了吧?
“你裝不來,可以找人替你裝啊!”盈月用手指點著下巴,仰天眨眼,“你看,電視劇裏不都那麼演嗎?一位英俊瀟灑的公子哥,身後跟著兩位彪形大漢做保鏢。走在路上,哪個敢不讓路?好不威風!”
“哇!盈月!天才耶!”淩羽激動地跳起來,她怎麼就沒想到呢?
嘿嘿,讓她威風一把!踏平聖博的大門,讓那個叫杜霆鈞的溫吞男人嚇得膽戰心驚,跪倒在她的長褲之下,乖乖地交出欠賬的劇務費;也讓楓岸淳感得痛哭流涕,真正對她刮目相看。
她——拯救了楓堤,拯救了全劇社的姐妹。當楓岸淳的新劇目取得空前成功的那一刻,相信所有的女生都會熱淚盈眶地抱住她,將她視為神癨——
“淩羽?淩羽?”用小手在她閃著聖潔光芒的眼眸前來回晃動,沒反應!就知道,淩大小姐又在做白日夢了。
“好!就按著你說的辦!準行!”她裝不來惡霸樣,找人狐假虎威就一切OK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