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寒,你有沒有想過當模特?”
陪著朱理,在街上東遊西蕩逛累了,找到咖啡屋小坐的時候,被咬著吸管的少女,漫不經心地問了。
“那種事……我做不來吧。”林寒的手指在黑色鐵架的方桌上敲著,羨慕地轉頭環顧室內別致的設計。以前就覺得他報錯了專業,比起死背書的念法律,最近才發覺,他似乎對室內設計,更感興趣,“朱理你看,這個桌子看起來像是鐵的,拿著卻很輕,不知道是什麼材質……”
“林寒對這個感興趣啊。”朱理在對麵爽快地笑了,“我最近也開始喜歡上美術方麵的事了呢。”
“哦。但是你參加的是網球社吧。”
“是啊。”朱理傷腦筋地皺起姣好的眉形,“想過要報專業一點的補習班,或者請老師好好地學一學呢。”
“問景嵐看看好了。”林寒自然接道,“他不是人麵很廣嗎?”
“麻煩別人不好意思吧。”朱理一副擔心的樣子。
“沒有的事。我和他很熟的。”林寒笑著走開幾步,拿出手機,站在稍遠的地方還不忘回頭對朱理揮揮手。這時就會覺得有一個很厲害的朋友,是件很棒的事呢,“景嵐……林寒啦,想問你認不認識美術相關的人材呢……”
朱理坐在不遠處,安靜咬著吸管,不時對林寒鼓勵地笑笑。幾分鍾後,林寒結束通話,坐了回來,清俊的臉上也感染了興奮,“真巧呢。朱理,你不知道吧。陸俊奇的父親,竟然就是陸歐。那個很有名的畫家,在美術大學也有擔任教授呢。”
“陸俊奇?”朱理歪頰,思考了片刻,“哦”的一聲緩過神來,“你是說我們學校的學生會長啊。”
“真是的。”林寒拿她沒辦法地笑了笑,“他不是和景嵐很熟嗎?我們一起出來玩過啊。你都忘了。”
朱理皺起小臉,“我對記人本來就不是很拿手……”
“我們可以去請你學長幫忙,”林寒笑著分析,“要是聯係到價格合理又不錯的什麼小課,我和你一起去上。”
“哎?”朱理猛地被果汁嗆到,扶著喉嚨咳嗽起來,“你你也去?”
“對啊。最近,我有想過是不是轉係會比較適合我……但是那樣又很麻煩……”
“不要吧。”
“哎?”意料之外的是,坐在對麵的少女當場發表否定意見,看到他奇怪地看過去,又急忙地解釋,“將來做律師不是聽起來很帥嗎?林法官,林律師!而且要是我往那邊發展,可不想一家裏兩個人都被人垢病說沒有正經的工作呢。”
“說得也是……”林寒愣了一下,沒想到朱理會考慮到這麼現實的問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覺得自己還是太衝動了。自己又不是女孩子,不能因為一時的想法,就放棄鋪好的道路。再說了,做律師也不錯,像朱理說的,收入穩定不說,他還有一個很隱晦的想法……那就是他的爸爸。如果當年,能有非常懂法律的人,陪在父親身邊。他也不會那麼脆弱絕望地選擇提前結束生命吧……說他矯情也好,他想要成為一個能夠為別人贏回公正的正義執行者。
隔了幾天,在景嵐的安排下,兩個人很容易地去拜訪了陸俊奇。因為原本就對林寒很感興趣,陸俊奇也在父親麵前盡量遊說,說朱理天姿很高,請他父親收她為徒。
原本林寒隻是想,對方能幫忙聯係個一般的大學生教教朱理就好,沒想到陸教授會興致很高地同意收下麵前這個笑得彎眉笑眼的女娃。
一方麵覺得出乎意料,一方麵也替朱理覺得開心。
林寒連未來的事都想好了,自己認真做事,爭取畢業後就在目前打工的事務所上班。考取執照,當個掛牌律師。朱理就隨便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每天悠閑地生活也很好。
為了能在打工的地方給人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林寒更賣力地早去晚走,一有空就會去律師行報到。
這天也工作到很晚,同事打了外賣電話,叫來一堆高熱量的垃圾食品。大家餓極了,也顧不上所謂的營養是否均衡,林寒也捏了個漢堡就開始狼吞虎咽。
正一麵用力咽下食物,一邊跑去飲水機旁倒水的時候,一陣濃烈的香風撲鼻而來,接著白色百葉門被單腳踹開,進來一個穿著鑲滿金亮片閃閃的吊帶背心,下身穿著質料很薄的廉價熱褲露出一雙美腿的瘦削女子。正站在門畔的林寒呆呆地抬頭,入目是一張小得一隻手能蓋上的瘦臉,有點低垂的眉毛既像柳葉眉又像掃帚眉,單薄的眼睛介於單鳳眼和三角眼之間,及腰的頭發燙得亂蓬蓬的很像他同學養的獅子狗,年紀看不出來,嘴角扁著,那種又要哭,又要耍橫的樣子以及非常不適合出現在這個地方的感覺,都讓他瞠目莫名。
“王可呢!叫他出來!你個負心人!好啊!以為可以隨便拋下我就不管了啊。你以為小姑奶奶是吃素的啊!我賽小婭出來混的時候你還不知道舔哪個老女人的大腿呢。我操,今天不把錢給奶奶拿出來,我就和你拚命———”
好像一隻蜜蜂闖了進來引發一片喧騰,女孩子“嘩”地伸手,用那細得不行,好像蘆柴棒般的手臂把桌麵上的林寒來不及護住的文件橫掃千軍。同事們全被嚇住,呆若木雞。汙言穢語撲麵而來,街頭文化之博大精深潑婦罵人之精彩畢現。
“你、你。來這邊幹什麼?”終於,電腦那頭的事主之一,王先生惱羞成怒。幾步衝上來,先一把捏住了女子的手臂,“我們已經分手了。你跑來鬧什麼?”
“分手?”女孩子嘴長得大大的,臉孔扭曲到林寒站在一旁都能看到那牙齒中沾染的食物碎渣了,她手被握住,就用腳踢,“媽的!爛男人!臭男人!把老娘肚子搞大就跑!用嫖的還得付過夜費呢。居然一分錢不給就想跑!”
“賽小婭!”姓王的男子臉孔已近青紫,“請你自重!我們男歡女愛,戀愛自由。從來沒聽說過還要計價收費。這裏是律師行,我比你懂法!”
“呸!”一口唾沫唾上男子的臉,女孩子手一得自由伸手便抓,“你個蠢蛋還敢自稱律師,狼心狗肺還騙老娘要和老娘結婚!一懷上了就跑三個月不見人影,要不是從別的姐妹那裏聽到你吹噓是律師,老娘還找不到呢。你根本當老娘是婊子,那就拿錢來呀!”
兩個人鬧成一團,所有同事臉上都極其精彩。
男人麵子上掛不住了,突然伸手狠狠地往那女孩臉上抽了一巴掌。
“賤貨!”
大罵一句後,還不甘心,“誰知道你懷的是不是我的孩子,你這種輕浮的女人!哪有正經人會想和你結婚!做夢!”
轉頭從電腦的鏡屏上照出臉上被抓得血印,男子大怒轉身又踢了那女孩一腳。一開始雖想反抗,但力氣畢竟小到不是對手。她氣勢逐漸萎靡,隻護住頭部卻死命嚎哭。更兼抱著男人大腿,不肯讓他離開,嘴裏喊著:“有種就打死老娘啊!”
林寒覺得,像這種情景,他隻在電視裏看到過。其他人愣了一陣子,才衝過去把同事拉回來,一麵安慰他說何必動怒呢,又衝林寒打了個招呼:“給保安打電話。他們真是吃閑飯啊。什麼人也往裏放。”
林寒呆了一呆,腳步挪動,但終於還是沒打電話,他站在門口處,皺眉看著那個哭得狼狽簡直撕心裂肺一樣頭發散亂好難看啊的女孩子,不知為什麼,想起了很久以前,父親去世的時候母親也是哭得很難過……
雖然把母親和眼前這種人放在一起,他覺得簡直是對母親的侮辱,可是始終對女性無法狠心的他,有點不爽地一把拉起女人的手,把她拽出大廈。
“你夠了吧!”他忍不住教訓她,“跑來鬧什麼啊?對你有什麼好處?你好好想想。真要叫保安來,不是還是你吃苦啊。”真搞不懂大腦裏都在想什麼,那位姓王的同事本來人品就差,又認識很多各行各業的人,真把他得罪了一點好處都沒有。
看了看女孩子哭得還是那麼可憐,他沒辦法地在口袋裏翻了翻,找到一條手帕,蹲下身,“呐。快把臉擦擦。以後自己和人交往要當心。就算吃了苦頭,這可不是一個會為窮人說話的世界,你自己不自重,別人誰會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