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光漸漸拉長了窗外的樹影,海才發現自己竟然呆呆地坐了一整夜。她歎口氣,動動身子,發覺雖然軟軟的感覺沒有了,身體各處卻痛的厲害。
海甩甩手,想要去叫小護士,卻又並沒有叫,起身換好衣服,抓起桌上一袋巧克力,躡手躡腳的走出病房。清晨的醫院走廊很靜,病人大概都還在休息。海低了頭悄悄而又快速的走過長長的走廊,竟然沒有被守在門口的小護士發現。
海出了醫院,四處望去,發現原來自己就在離月光山不遠的夢舒醫院前。她抬頭向東望去,隻見雲霧繚繞之中,月光別墅的青色一角正若隱若現在深綠的樅樹枝椏中。
海深深吸口氣,丟一片巧克力到嘴裏去。吃下一片巧克力,仿佛整個人有了些許的力量。她拖動發痛的傷痕累累的腿,收起千瘡百孔的心,慢慢地向月光山走去。
以前上學的時候,海總是由母親把她開車送到山下去,然後再和一雯一塊步行去皇冠高中。徒步走在山間林道上,和坐在車裏感覺不同。月光山多霧,不論何時,都會有嫋嫋的白煙從山穀之中升起來,襯托著墨綠的樅樹,顯得詭異而神秘。
海以前坐車的時候,從來沒有感覺月光山有這麼高,雖然月光別墅建在山的半腰,可是等她終於站到月光別墅的大門前時,還是累的直喘氣。海扶了腰,看著自己住了十八年的地方,雖然才幾日不見,可是心裏麵卻有絲絲的感動。
大門緊緊地關著,海記得以前母親帶著自己回來時,還沒到門前,鳳姨便笑喊著過來打開門。可是現在月光別墅卻寂靜的有些讓人感覺到恐懼。
海趴在高大的鐵門上,隨著雕花的洞隙向裏麵望去。庭院依然深深,可是卻也依然寂靜。連往日吵雜的鳥兒也不見了。鳳姨不但沒有笑喊著跑出來開門,連個鬼影子也不見。
海的心裏麵突然生出一陣的不安。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一定。
海突然感覺到自己渾身發軟,慢慢的隨著鐵門滑下來。她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遠處的山峰。
“喂!那不是海嗎?”突然一個聲音尖利地傳來。海抬頭望去,隻見吳若金開著一輛藍色的敞篷車,後麵載著吳若晨和他們的母親。
海忙扶著鐵門站了起來。
“海!你沒事吧?”吳若晨拍著吳若金喊,“快停車!你看海好憔悴!我得下去看看她。”
吳若金扭頭看了一下母親。母親偷偷地向吳若金眨了一下眼,又對吳若晨喊:“好了,小晨,你再耽擱,就趕不上逸俊的生日宴會了!”
吳若晨著急地喊:“可是可是海看上去好可憐!我覺得爸爸做的太過分了!”
“若金!開車!”母親再也無法演下去,大聲地命令吳若金。
吳若金無奈地看了母親一眼,開動車一陣風而去。
看著遠去的吳氏母子三個,海的心突然想被捅了一個洞。為什麼吳若晨要說"爸爸做的太過分了!”還有昨天旭要對自己講些什麼——月光別墅到底出了什麼事?
“海,你回來了?”海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突然聽到了一個弱弱的聲音傳來。扭頭望去,隻見林詩釋一步一晃的從山下走來。
林詩釋家的雲水別墅建在靠近山腳的地方,和海家的月光別墅相去不是甚遠。海沒想到她會走上來,幾天不見,發現她也瘦了許多。
臉色泛白,輕輕走來,像是風中的細竹。
“詩釋……”
“嗯。海,你回來了。”林詩釋閃躲著海的眼睛,張張嘴,仿佛努力了好久才說:“海,我希望你不要太難過。真的,我好不容易走上山來,就是想來安慰你。我知道我不太會說話,可是我都是發自真心的。你也知道,因為那個人,我的心也正在難過……”
“詩釋!到底怎麼回事?!”海眼睛一亮,衝過去抓住林詩釋喊道:“月光別墅怎麼了?你告訴我!”
林詩釋愣了愣,驚道:“海,你還不知道嗎?噢!我以為你知道,你們的月光別墅已經不再屬於你們,而是讓吳若晨的爸爸占為己有!我以為你知道!現在整個嘉水都已傳開了!”
“啊!”海聽了,倒退幾步,臉變得慘白,苦笑著搖頭道:“不會的!不會的!他有什麼權利!他怎麼能這樣?”
“海!海!你不要嚇我!我感覺好無力……”林詩釋上來抓住海的手。可是海卻一下子打開她的手,嘴裏喃喃地自言著向前走去。林詩釋呼吸急促,臉色蒼白,伸出手來想要阻攔海,可是腳下卻一動也不能動。她閉上眼,倒在地上,看著海一步步的沿著山路離去。
山穀之中仿佛藏了一個煙鬼妖怪。它突然之間上了煙癮,拚命的抽起了煙。一時之間,團團的雲煙從山穀中升騰而起,越來越重,越來越濃。
遊走的雲煙把盤旋的山路鋪了薄薄的一層,海在這飄渺的雲路之上慢慢地走著。她感覺到了從來沒有的冷。她抱了肩,就像一隻被踹出窩的小麻雀。等到掉到了窩外,還茫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月光別墅——被吳財發占有了。從此,便沒有了家。
一陣冷冷的風吹過妖魔般的樅樹林,突然一陣悶響。天空之上閃過一道紫藍色的閃電,嘩嘩啦啦的瓢潑大雨瘋狂地從天而降。
海並沒有閃躲。她隻是默默地繼續向前走。大大的雨點像玻璃豆子一樣砸在海的臉上,身上。看不清前麵的路,而腳的一邊便是無底的深淵。
“喂!你不要命了!快站住!”突然一個聲音從風雨傳來,海回頭望去,隻見明亮的車燈中,吳若金拍打著方向盤衝她大吼。
海閃開車燈耀眼的光,繼續向前走去。突然腳下一鬆,耳邊響起嘩啦啦石頭掉落的聲音。她身子向前一探,隻感覺一股強勁的山風向自己衝來。
“你!你要幹什麼?!”身後一聲暴喊,左臂被緊緊地抓住。海茫然的回了頭,看到雨水從吳若金的臉上像小溪一樣的流下來。
“放開我!”海低聲怒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