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句話,幾分鍾的交鋒,王廣合剛才還像一個癩蛤蟆一樣憋得不知往那發泄,幾分鍾王川就打蛇打到七寸上,王廣合出去灑了一泡尿,回來逸興遄飛地說,今天我請客,我請客。
王川說,山下還有那麼一塊小地,給我吧,我準備建一個金沙灘歌舞院。王廣合說,這是一個好主意,好說,好說。此時他的腦海,全沉浸在那位小女子的身上,別忘了人家從十幾歲就跟了你王廣合打天下,從鄉裏到縣裏,小女子服服帖帖,晚上抱在一起,甜哥哥蜜姐姐,為王廣合撫平了多少創傷。小女子就是一服藥,一服春藥,王廣合每遇個三病兩痛的,每每見到了她就病好了七分。小女子就是他的精神食糧,就是他的不動產,就是他的溫馨的港灣。
王川了解男人,就像了解女人一樣。別看他平素不讀書不看報,但他善揣摩,喜歡看著人的眼睛講話。黃媽媽孤身一人,在韓國很寂寞。王川就早上給她一個電話,晚上給她一個電話,那媽媽叫得既有些肉麻,又頗掌握分寸。王川認為對任何女人都得有一個度,過近之則傷身,過遠之則傷神,不近不遠,不即不離,鏡裏觀花,水中撈月,就非常適度。黃媽媽,就是這麼一個人,激動時像一個孩子,嫻靜時就像一個處子。能夠激動,便有激情;能夠嫻靜,便處事不驚。這是一個事業女性不可或缺的兩大美德。特別像黃媽媽那樣舉目無親在異國他鄉的女人,就更需這種激動。相反,王川從那些官員身上隻見到了庸俗,見錢眼開的庸俗。你買他一塊地,政府得了好處,他有了政績,這本一舉兩得,可他自己沒得好處,就纏纏磨磨,處處設關設卡,表麵看似拍賣走過場,其實背後的交易早在偷偷展開,雁過拔毛,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這時的土地仿佛成了他自己的,動哪一塊都要留下買路錢。眼前的王廣合就是這麼一個人,表麵看他將軍額前跑下馬,宰相肚裏撐開船,其實那小肚雞腸的,還不如一個女人,吃一點虧也不幹。浸泡在這種俗不可耐中,開始王川覺著無非是貓陪著老鼠玩吧,掌櫃的有錢咱有空,長長的工夫耐耐的性,玩吧,可是玩來玩去,就那麼幾招幾式,無非是賣了廠房再賣地而已,這根繩兒牽著你走,你也牽著他走,有時緊緊,有時鬆鬆,稍有不慎,忘了姓甚名誰,幹出了出軌的舉動,就炒豆大家吃,炸鍋算你一人的,呂坤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有時想來,像哥哥嫂子那樣也挺好的,像爸爸媽媽那樣也不錯,一畝三分大棚讓他們忙裏忙外,非常知足。現在的王川別說上山拾草了,簡直連張鐵鋤也拿不上了。對王川大刀闊斧的所作所為,王積輝是一百個看不慣,他說,你爺爺當年比你還神呢,到後來怎麼了,還不是有家無處歸,住在山洞裏,晚年一點天倫之樂也沒享到。
王廣合深深懂得,時下要想當官,就得像鵝卵石一樣在河底淘上幾年,直至把棱角全部磨光,磨得沒有個性,中庸平庸,該哭時得哭,該笑時才笑,哭笑不得最好裝聾作啞,又聾又啞時做一個好官。當官不能生氣,不能上火,上火時就找女人。有道是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但王廣合感覺唯獨倒在女人的懷中最實在,一點不空。相反一沒女人,就空空落落的,心慌意亂。呂坤進去那陣子,他怔忡不寧,天天做噩夢,他最怕的兩個夢就是被解職或被關了進去。盡管,他常在王川跟前自吹自擂,官場這地方沒啥意思,我卸了職肯定下海經商,但他清清醒醒地看到了那些卸了職的,一個個就像那閹割的公雞,幾年官場個性弄沒了,反弄得陰不陰陽不陽,血氣和激情全都流失,幾乎到了老鼠過街—人人喊打的地步,眾叛親離,孤家寡人,上哪下海,下去也得淹死。王川深知王廣合有幾杆子,就他那兩下子,一忽閃翅膀往哪飛,王川就知道。
那天送走王廣合,王川來到金沙灘,並沒有去赴宴,到金沙灘,他一是想著家去見見母親,二是順便安慰安慰嫂子。他一回到家裏,母親一會給他弄那東西,一會弄這東西,仿佛王川出了幾年外,害怕一把抓不住,就飛了似的。兒子富態了,也老成了許多。葉淑紅說,川兒,該考慮找個媳婦了,我和你爸總不能跟你一輩子,你不說先立業後成家嗎,我看你這業已立成,到了收一收的時候了,找個媳婦幫幫你還好些。前晌你嫂子過來說過丁字嘴那個,你不去瞅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