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采而佩之(3 / 3)

任雲朗想得頭破血流,也不知道沐風到底清不清楚整件事,隻得先暗下裏吩咐,“調查一下大興九公主的平日行徑,暗地裏提防著‘燕王府’的一舉一動……”

他壓根沒想到,沐風隻是把事情和雲抒雁說了大概,並說並不著急對付五皇子,讓雲抒雁自行發揮。雲抒雁便理所應當地因公徇私報複太子,哪裏有雲朗想的那般複雜……

轉眼間,到了小暑。

丞相府上張燈結彩,長女施眉下嫁前京城太守的獨生愛子。一時間,百官登門祝賀,丞相府前車馬絡繹不絕,門庭若市。丞相府上大擺三天宴席,招待各位貴族權勢。

夜晚,繁星如目,朗朗似雨,綴滿了整個浩瀚的朗朗天空。萬裏無雲,空氣清爽,未知丞相府,便識觥籌交錯、醉生夢死。

一輛華貴高篷的馬車沿著青石板緩緩駛過來,車蓋上雕著鳳吟鸞鳴,車簾是高貴的紫玉金絲織成,車窗兩側的金色流蘇一擺一擺的,一看便知主人的身份非同一般。

丞相大人被告知,便急忙的親自去迎接。

那時,馬車已悠悠停了下來,車簾掀開,兩名年輕女子步出。走在前麵的紫衣女子高貴雅致,眉似遠山,目若橫波,未開口便笑意浮現,正是言笑塵。身後跟著的女子,正是她的侍女,笛兒。

這邊言笑塵下了馬車,抬頭便見另一輛馬車從對麵駛過來。便也不急著走,立在原地等著那馬車停下。

青衣公子從馬車上下來,衝言笑塵的方向無聲的笑笑,紅了臉的,卻是九公主旁邊的侍女。

言笑塵大方的開口,聲音珠圓玉潤,“聽聞雲公子蒙聖上欽點列為六部尚書之首,恭喜公子了。”

青衣公子,也正是這些日子來平步青雲的雲抒雁,向她拱拱手,很是友好,“難得公主還記得雲某的事……也感謝公主沒有稱雲某一聲‘大人’。”

“哈,”言笑塵抬眼笑,看到丞相出來,笑意絲毫不減,“本宮叫你‘公子’,你便還是本宮的朋友;若本宮叫你‘大人’,豈不是把距離扯遠了,以後有求於你時,哪還會那麼容易!”

“公主說的是,”雲抒雁和言笑塵並肩站立,眼底皆是淺淡的笑,低聲說句隻有他們兩個能聽到的話,“無論如何,雲某感謝公主當日與雲某交朋友、把雲某當朋友一事,不管公主當日是出了何種心思目的。”

“你真了解我!”言笑塵深深的看了旁邊男子一眼,笑著迎向出來的丞相大人,“大人這是做什麼,需要親自迎接本宮嗎?”

明知故問!乘坐隻有皇後才有權力乘駕的馬車,捉弄完了他,又跑了無辜的問為什麼……這個九公主!

丞相不動聲色的施一禮說,“老夫以為是皇後娘娘親自光臨寒舍,這才……”

這隻老狐狸!說話如此不給情麵!

言笑塵心底埋怨,口中又盈盈淺笑,“丞相大人真是明察秋毫!皇母妃鳳體有些不適,特讓本宮代她前來為施眉姐姐祝賀。”手一抬,身後的人從馬車裏取出兩個烏檀木盒子,言笑塵接過指給丞相看,“這裏麵的東海夜明珠、北海冰蟬絲、南海玉觀音、西海琉璃樹都是皇母妃賞賜給施眉姐姐作嫁妝的……旁邊那個小一點的盒子裏是幅字畫,我親手寫來送給施眉姐姐的……還望丞相大人笑納!”

丞相大人收了禮,忙邀請她進去,雲抒雁也送上了自己備上的禮物,稍微退後兩步,跟著言笑塵進了府。

走了幾步,言笑塵邊觀賞兩邊的景致,邊問雲抒雁,“你送了什麼禮物?”

雲抒雁身影挺拔,負手前行,回答的四平八穩滴水不漏,“沒有你的禮物那麼不值錢,也沒有皇後娘娘的禮物那麼貴重。”

言笑塵斜睨他一眼,唇角上翹,“好奇怪噢……剛才在門口還一口一聲‘公主’,現在怎麼喊起‘你’了?”

愣了片刻,雲抒雁一笑而過,“我是為公主方才對丞相大人的禮物逗樂了,才會忘了規矩,公主別介意才好。”

言笑塵開口還要說話,笛兒拉拉她,低聲提醒,“公主,三皇子在那邊看著你呢!”

言笑塵抬起眼,見燈火闌珊處的白衣男子無甚表情地轉過眼去和旁邊的人說話,隻好對雲抒雁說,“先到這裏了,宴席結束時本宮再來找你。”

雲抒雁慢慢的點了點下巴,目光直直的看著很遠的地方,算是對言笑塵的回答。

言笑塵笑容滿麵地撲向一個老頭的懷抱,“老師,徒兒想死你了!”

“呸呸呸,童言無忌!什麼死不死的!”太傅瞪著言笑塵,使勁的扒開她摟住自己的手,又朝著她吹胡子,“多大的姑娘了,一點禮貌也沒有!就這樣麵對長輩嗎?”由於他們都在屋子裏,本來就沒有外人,太傅也不遵守那些禮儀了。

“好了,笑塵,別盡惹老師生氣了。”沐風抬手將言笑塵拉過來,對著隨後進來的雲抒雁點點頭。

言笑塵站在沐風旁邊,把周圍人都打量了一遍,指著其中的一個彪形大漢,聲音甜脆,很容易吸引一屋子人的注意,“咦,三哥,他是誰?我以前沒見過啊。”

那人身材魁梧,聽言便要向言笑塵請安,言笑塵又是擺手,又是扶他,“別別別!折壽!我隻是問你是誰而已。”一屋子的人都有些笑,天天被人跪來跪去的金枝玉葉竟找出“折壽”的借口!

沐風淡淡掃那人一眼,說,“他是鎮關大將軍,叫則楠。”

“啊,原來就是你和我三哥一同……為國殺敵啊!”言笑塵笑著點點頭,仔細打量則楠。

而則楠卻不敢抬頭去和自己一直好奇的九公主打照麵,隻因他已明確感受到三皇子周身不悅的氣場。心底苦澀難言,這個九公主,初次見麵又不是他的錯,她沒必要這麼害他吧?

沐風不動聲色的擋住言笑塵放肆的目光,對著則楠,“兵權的事你不用擔心。無論是誰找你,你還是告訴他說你做不了主、在皇上麵前沒有開口的機會……至於你的三十萬大軍,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三言兩語便解決完了則楠的話題,則楠連連應聲。其實沐風話說的含糊不清、沒有什麼具體的內容,則楠心裏奇怪,想著三皇子應是變相地提醒自己離開,便又和其他幾人應付了幾句,便稱軍務纏身離開了屋中。

夜色也不早了,諸大臣紛紛告辭離席。沐風和言笑塵一起向大門走去,太傅大人、雲抒雁跟著他們兩個。

言笑塵突然停下,看向身後漫不經心的雲抒雁,衝沐風笑笑,“我要先和雲公子談談我們的婚事了,三哥先回去吧。”

她話音一落,明顯的看到沐風臉一沉,而太傅驚訝的看著她,像是奇怪她怎麼還有這種奇怪的念頭。

唯一反應正常的雲抒雁其實也不應該是這種冷淡的反應——他抬頭看了其他幾人一眼,漫聲說了句,“好啊。”

笛兒也被潛回宮,言笑塵三言兩語便和雲抒雁達成了“做熟悉的陌生人”的共識。

從頭到尾,因為雲抒雁的配合,言笑塵根本就沒有說幾句話。不管她說“我需要一個駙馬迷惑眾人,你需要一個夫人堵大臣的嘴”,還是說“雖然當年我兩家不合,但你我一定合作愉快”,雲抒雁都隻是點頭稱是……順利的讓言笑塵禁不住懷疑雲抒雁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說他迂腐,當她女扮男裝他反應並不是很激烈;說他隨和,他又有原則;說他有野心,他心心念念的是回老家做私塾先生;說他為人冷淡,他和每個人都能言笑晏晏;說他重感情,他又隨意解決自己的婚事……隻能說,雲抒雁雖和三哥不一樣,但同樣深不可測,怎樣都看不到他的本心。

想了一路,快到“燕王府”門前時,言笑塵才頭痛的隨便下了這麼個定義,便想著解決問題了。

剛抬頭想舒展一下皺了一路的柳眉,突然幾道如煙般輕快的暗影從眼前掠過,直朝“燕王府”的方向。

言笑塵清澄的目光黯下來,飛身便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