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九章 放飛自由(3 / 3)

醫生搖了搖頭:“她還在昏迷狀態,最好是送入重點病房休息,你們晚點再探望吧。”

沈父一連道了三句“謝謝”,顫抖的手終於逐漸安定下來,但卻咬牙切齒恨聲道:“都是那個他們害的,不行,我一定不能放過他們,那個女人在哪?”

剛鬆了口氣的Brown心口頓時一凜,他悄悄往後退,剛想轉身去報信,看見了匆匆而來的葉子熏。她剛想張嘴問,忐忑的Brown眼神瞟了沈家二老一眼,然後躡手躡腳地拐向最近的走廊。

葉子熏心領神會地跟上。

走出一段長距離後,葉子熏終於忍不住掐著嗓子忐忑問,“現在情況怎麼樣了?我聽說沈顯笑跳樓自殺,那她……現在還好嗎?”

“她沒事了,但我們現在需要擔心的是頌涵。”Brown將剛才沈父的話重複一遍,葉子熏一愣,忽然冷嗤一聲,不屑道:“這你不用擔心,頌涵連隻小狗都舍不得傷害,更何況是人!”

Brown略是詫異,“你就這麼相信她?Saly可以說是她的情敵呀……”

葉子熏斜睨一眼,冷笑道:“那又如何?對頌涵,我毫不猶豫地信任,就算她會傷害人,也會有值得讓人原諒的理由。”

Brown頓時不說話,沉默了許久後,終於臣服道:“這就是你們的友誼吧。”

在醫院後院的草叢上,他們終於找到了坐在草叢石椅上的吳思捷,以及靠著他不知真睡還是假寐的頌涵。吳思捷脫下外套,將她此時蜷縮的身子密實蓋住。

“她睡了?”葉子熏輕聲問道。

吳思捷搖了搖頭,動作不敢太大,“隻是太累了,我們說話,她可以聽得見。”

葉子熏歎了口氣,“涵涵,你總是這樣讓人心疼。”

Brown說:“Saly沒事了。”

吳思捷鬆了口氣,“那就好。”

“但是……”Brown瞪圓了眼,“伯父說不會放過你們,尤其是頌涵!”

吳思捷冷冷答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頌涵!”

葉子熏心裏麵一顫,隨即湧上一股暖流,她沒來由地想哭,為頌涵喜極而泣。她總以為頌涵是個傻瓜,但細細品嚐這個男人的話,他的確擁有足夠寬的肩膀撐起一個天。

“他們說是頌涵把Saly推下樓……”

吳思捷不說話,但是他的眼神射出匕首一樣的光芒。許久之後,他才冷笑道:“這真是我今年聽見的最大笑話。”

頌涵在他懷裏緩緩睜開了眼,她抬頭,看見的是他盡在咫尺的眼眸,泛著動人柔情。

他伸手撩開她的垂下的發,撫著她的臉,溫柔笑著:“不繼續睡嗎?”天塌下來,他也要這番從容不迫。

沈顯笑的陽台外正好對著一顆大樹,樹上裝了攝像頭。

下午,吳思捷坐在醫院的監控房前翻開昨晚的錄像帶,在模糊閃爍的鏡頭裏,蒼白憔悴的沈顯笑,像個白色幽靈飄向陽台,輕輕飄蕩著,毫無眷戀地往外攀爬。是頌涵奔出來抓住她,整個身子被拖出一半。

他不由打了個冷戰,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

他繼續播放錄像帶,但不過十幾秒的時間,顯笑就掙脫頌涵的手跳下去,“啪”的一聲,草坪上濺開了一攤血。

他仰起頭,撐著額,久久不能語。

他將錄像帶取出,帶著那位將頌涵從生死邊緣扯回來的保安,一同去見歇斯底裏的沈家二老。如意料之中,憤怒的二老逐漸冷靜下來,臉刷地死白,尤其是知道這段難以啟齒的“一見鍾情”時,是陷入良久沉默,沈母抓著丈夫的手嚎啕大哭。

吳思捷回到了頌涵身邊。葉子熏正扶著她的身子,陪著沉默。見他來,輕輕喚了聲,“頌涵”。他異常平靜,但眼神黯著,透露著傷感。

頌涵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望著葉子熏道:“小薰,我跟思捷有事要說,你們先走開一會吧。”

葉子熏剛緩和的語言禁不住嚴厲起來,“你們想說什麼?為什麼我不能聽?”

頌涵苦笑了聲,幾乎是含笑帶哽,“小薰,讓我們談談吧。”

葉子熏看著她好半天說不出話,隻是氣了,惱了,心疼到眼淚流了下來。她知道這兩人接下來會說什麼,但隻能小心翼翼將頌涵扶靠在椅背上,然後拽著不明所以的Brown走遠去。

吳思捷在她身邊坐下,顫抖地伸出手捧著她臉,那種後知後覺的恐懼已然襲蓋身心,他帶著悲聲說:“看錄像帶那幾秒,我快被你嚇死了。你是不是瘋了?”

頌涵看著他,顫抖著嘴唇,說不出一句話來。她也怕得要命,甚至驚恐地差點發不出聲音,什麼視死如歸、生不如死,她統統不知道,她隻知道身邊還有這麼多眷戀的人,她就隻想“貪生”了。

同樣地,她也渴求沈顯笑能平安無事。

“思捷,你想說什麼,我扛得住。”她努力微笑。

吳思捷眼前終於模糊了,“頌涵,我決定真得放你走……”

“那你呢?”她的聲音也顫了,帶著幾分聲嘶力竭地哀求,“我走了,你呢?”

吳思捷苦笑著,啞了嗓音,“我會看著顯笑,不再讓她做傻事。我們沒得選擇了,頌涵,不要等我,去尋找更好的幸福。”

背負一個生命,他們終於選擇了妥協。

頌涵緊緊抓住他,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隻是眼眶一熱,很容易就掉下了眼淚。她擦拭著淚,勉強微笑道:“好,我不再等你。我會努力愛上另外一個男人,但是你也要幸福。”

吳思捷了,看著她,點了點頭。但深湛的眼,開始流動著細碎的水光。

心裏的堅強早就潰不成軍了,他終於還是崩潰了心裏防線,在她額前落下沉重的一吻,心裏除了滿滿的心疼,更有著刻苦銘心的心痛。

頌涵從不知道,為了向她告白,他不停練習畫著各種玫瑰花,一張兩張,畫光五盒鉛筆。然後在分手的那天,將全部畫紙扔進大火中,在淚光中燒成灰燼。從此每晚六點五十分吃完晚飯,養成了習慣,去實驗室時特地路過女生宿舍,站在草叢裏看著五樓角落房間的窗戶,然後每晚再從實驗室整理資料,再次路過,呆呆看著有點小光從窗戶裏投射出來。

頌涵也不知道,他天天站崗,在看著她捂著嘴咳嗽,匆匆趕往大禮堂時,是按捺不住地一路跟隨。不管台上節目如何精彩,他始終看著頌涵抱著雙臂縮入座位裏,即使看不到她的表情,也能感受到她在微微地顫抖,她靠在牆角的喘息,臉色慘白,以及單薄的衣衫下的冷汗直流。

他總是找不到理由靠過去,隻有頌涵轉身走回禮堂,在漆黑的燈光中一腳踩空,才有了不顧一切跑去扶住,將她圈在臂彎裏的理由。即使她抗拒著,他也要固執地牽著她。距離前台的那端距離不長,但感覺走了好久好長,就像最初遇見無助的她時,那種心疼地熟悉感。

頌涵更不知道,當她在大禮堂暈倒時,是他背著她跑了幾公裏的路去醫院,又在水庫的另一邊靜靜陪著她一晚。那時的期末考試複習,他多次曠課是向師兄師姐拿以前考卷,整理分析,泡在圖書館泡在各個論壇泡在各式編碼器中尋找完美答案,為她分擔。如果不是那個可憎的研究生,他窮其一生都不會知道頌涵為了跟他在一起是那麼的努力,是他自己粗心弄丟了頌涵。

可是幸好頌涵知道,對他而言,能夠愛她,已成了生命中不可缺少的幸福。但結局還是讓她這樣的哀傷,他寧願當初就剛擦身而過,才不至於現在連呼吸都會痛。

葉子熏回來牽著累了乏了的頌涵離開醫院,又生恐她走得如此踉蹌,一路緊緊拉著她。而頌涵也緊緊揪著葉子熏的袖子,像個幽靈般的影子跟著。

許久之後,頌涵突然平靜地說,“小薰,我好餓。”

葉子熏想起她們在醫院呆了快一天,便找了間飯館坐下。從冷盤到熱菜,頌涵一份不落地狼吞虎咽吃著。飯桌上一片狼藉。

出了醫院,她就沒再哭過,出奇的平靜。

葉子熏陪她一起狼吞虎咽。她若哭,葉子熏會跟著哭,她若笑,葉子熏也會笑。

現在是很冷的冬天,頌涵問,小薰,我可不可以點酒?

“好,我給你叫瓶酒。”葉子熏答道,叫著老板,“上酒!”但她還要了那種烈度最低的啤酒。

頌涵一口下去,還是差點吐出來,咳嗽幾聲,繼續安靜地喝酒。幾杯下去,人就開始暈了,發起飄。

葉子熏見她喝得差不多,就拽著她回家去。

頌涵也就靜靜地跟著葉子熏回到家。然後走入浴室,坐在浴缸內,還披著吳思捷的外套,就直接扭開蓬蓬頭,讓冰冷的水從頭淋下,冷得哆嗦。

葉子熏一動不動地看著她,“頌涵,你不會做傻事的對不對?”才不過一晚,頌涵就憔悴而落魄,臉色煞白,像被吸盡精魂的娃娃,軟弱無力。

葉子熏心疼至極,也暗自擔心。

頌涵輕輕搖頭,“不會,我隻是想要冷靜下而已,不會做傻事。”

“好。”葉子熏便把浴簾拉上,走出了浴室。

頌涵這才奮力剝下所有的衣衫,搖搖晃晃地在浴缸站起,但腳下一滑,“咚”地一聲摔倒,幸好摔在厚厚的衣衫上。

她撐著膝蓋,摸索著地坐起來,卻在衣物裏摸到個四四方方的小東西。

呼吸頓時微弱下來,她顫抖地伸手,從吳思捷的外套內側口袋掏出了一個火柴盒。

打開一看,盒內寫著繩頭小字,她禁不住細看,哭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