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憐兒終於看到目標了,欣喜地繼續往前跑。
安平公主趕忙提著裙擺,快步走出亭子,迎了上來。
憐兒扶住已連連喘息的她,安平公主心中有點不安:“憐兒,又發生了什麼事了?”畢竟最近宮裏正值多事之秋。廢皇後、廢太子,連權傾朝野的鎮南王也在一夕之間成了階下囚,看憐兒如此急切的模樣,讓安平公主怎能不心中忐忑。
憐兒一邊拍著胸口平複自己的心跳,一邊急急地拉住安平公主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安平,那……兩隻金鯉……下小金鯉了,你快去看呀!”
“什麼?”安平鬆了口氣之餘有些氣惱,“原來是這回事,你看你,嚇了我一跳!”
憐兒的表情無辜極了:“小金鯉怎會嚇到你?安平,你沒事吧?”聽她的口氣是覺得安平公主才大驚小怪的。
亭中的昌樂看著憐兒的目光中隱隱含著一股子恨意,說的話更是毫不容情:“安平,你與一個白癡論理,又何異於對牛彈琴!”
安平公主柳眉微皺:“皇姐,一切恩怨與憐兒無關,你別遷怒於人!”
憐兒也晃了晃小腦袋,對著昌樂扮了個鬼臉:“我才不跟你說話,雲哥哥讓我不理你,說你最刻薄了!”
昌樂聞言心中一陣酸楚。為了甩脫這種感覺,她盡力把頭高昂,擺出一副公主的儀態,冷笑了數聲,才說:“本宮刻薄?你那雲哥哥害得我皇兄與母後生不如死,尊嚴盡失,他算什麼?鎮南王如此提攜他,他卻背叛在先,落井下石在後,害我皇伯含恨充軍,這又算什麼?他的行為如此陰狠毒辣,又憑什麼指責本宮?”
憐兒震驚於她的指控,臉色蒼白地退後幾步,才無力地說:“我才不信你的話!”
昌樂步步緊逼:“你信與不信又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隻是暫時受他羽翼庇護的可憐蟲!總有一天,他會膩了你,到那時,你的下場會更悲慘!”
安平公主連忙上前抱住泫然欲泣的憐兒,忍不住回頭斥責姐姐:“你怎能如此殘忍?憐兒她心地純善,與人無爭,你不能因為對雲霄愛恨交加,而去傷害無辜的憐兒!”語氣緩了緩,她又說:“皇姐,你也該醒醒了,誰都能看出雲霄對憐兒的疼寵,你又何必……”
昌樂再也顧不得風儀,她嘶喊著,眼神有些迷亂:“你胡說,對雲霄我沒有愛,隻有恨,我恨他!”她瘋狂地揮舞著衣袖,轉身跑向了花園的深處。
安平叫了一聲:“姐!”隨即歎了口,轉向一臉茫然的憐兒,“你別怪她,最近,那麼多的不幸壓著她,她也夠苦了!”憐兒懂事地點點頭:“安平,我不怪她!”猶豫一下,她說,“安平,她說的是真的嗎?”
安平笑了:“官場之中,隻有成敗,哪有真假。話說回來,若是太子繼位,恐怕不會善待我與三哥呢。這些事咱們犯不著操心。”
安平的笑容驅散了憐兒心頭的疑慮,她原本就存不下愁的,此時,她又調皮地笑了:“安平,九哥的事你也不操心嗎?”
安平的俏臉一下子紅了,她跺跺腳:“死憐兒,什麼時候學得這麼壞!”
“不是的!”憐兒故意拉長聲音,慢慢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喜笑顏開的翡翠彌勒佛。那不是龍七送她的嗎?但她此時像獻寶一樣,把小佛爺遞到安平手中,“送你的!”
安平公主愛不釋手地把弄著彌勒佛:“幹嗎送我東西?”
憐兒笑得像賊一樣:“不是我,是七……不、不、是九哥托我送的!”偷偷地伸了一下舌頭,差點露餡。
安平公主明顯地愣了一下,等反應過來,她眉梢眼角都是藏不住的喜悅:“是龍統領!”
憐兒連連點頭,生怕她不信。
“怎麼會?”安平公主把翡翠彌勒佛後在胸前,夢幻般的笑。
憐兒瞄了她一眼,心裏偷笑,表麵卻一臉誠實。看來她是徹底讓龍七帶壞了:“九哥說,今晚三更時分約你在魁星樓相見,不見不散哦!”
安平公主又是歡喜又是羞澀:“我幹嗎要去見他?”當然這隻是小兒女的一種矜持,她迷戀龍九已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憐兒忍笑忍得辛苦極了:“反正話已傳到,去不去由你!”說完,就往園外跑,因為再若不跑,她就要笑出聲來的。園外一個人迎向她:“怎麼樣?”是龍七。
憐兒這時候已經大笑特笑了:“真有意思!原來騙人這麼好玩!”
“噓!”龍七忙捂住她的嘴,“小心讓人聽到!”
用力推開他的手,憐兒小臉笑得紅通通的:“我本來想帶安平公主看金鯉時再告訴她,後來實在忍不住,就先拿出來了,誰料她這麼容易就信了!”
龍七立刻變得神情嚴肅,一副哲人的模樣:“愛情是盲目的呀!”
憐兒“噗”的一聲又大笑起來。
夜涼如水,但在星月的映襯下,卻多了幾分淒迷之美。
魁星樓中,一個人站在窗前,負手而立,他麵容瘦削,但棱角分明,雙目炯炯有神,隻是眉眼之間帶著種冷漠疏離之氣。這時,他仰望星空,神色充滿了不耐,他正是天龍會十大鷹使之一龍九。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但那聲音時快時慢,似乎來人在邊走邊左右顧盼。嘿,有點偷偷摸摸的味道。
龍九正在心中詫異,來人已穿過林陰,進了魁星樓。隻見她玉簪螺髻,一襲黃裙垂曳到地,玉麵朱唇,眉目分明,隻是白皙的麵容上多了幾分潮紅之色。
她一看龍九早已來到,臉上的紅暈更深了,羞羞怯怯地行了一禮:“安平來遲了!”
龍九一見是她,麵上的詫異之色更濃,但仍不忘該有的禮節:“臣龍九見過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想上前扶起他,又想起什麼忙縮回手,她紅著臉說:“龍統領免禮!”
同時,魁星樓不遠處的花叢中,兩個人正鬼鬼祟祟地左探右望。
憐兒把龍七推擠到一邊,眼睛湊到花隙間,那能看到魁星樓的屋內情形,嘴裏急巴巴地問:“來了麼?”
龍七不滿地“喂”了一聲,當然不敢大聲叫:“得講個大小尊卑吧,主意是我出的,應該我先看才對!”
憐兒睬都不睬他,仍密切注意屋中人的舉動,不忘扔給龍七一句話:“大的應該讓著小的!”
龍七自嘲似的說:“這就是自作孽呀!”
憐兒白他一眼:“雲哥哥真會來嗎?”
“當然,我昨天親耳聽到三殿下邀少爺今晚三更到魁星樓賞月,到那時,就有好戲看了!”這個龍七是惟恐天下不亂。
憐兒放心了,繼續進行她的監視動作。突然她眼波一轉,嘴巴張大了:“來了!”
趕忙拉住龍七,兩人一起貓下腰,那動作和賊實在是沒什麼區別。
樓內兩人沉默了一陣,龍九實在忍不住好奇,試探地問:“公主,這麼晚了,你來魁星樓做什麼?”
安平公主本是羞答答的,低頭不言,這時聽到龍九的問話,臉色一下子由紅轉白:“你?龍統領,你說什麼?”
一看安平又是委屈又是受傷的神情,龍九心中突地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公主……”
又一陣腳步聲傳來,龍九趕忙向屋外走去,這本是一種避嫌的舉動。誰想他剛要踏出門檻,已和來人麵對麵碰上了。
雲天夢有些驚異:“龍九,你來魁星樓做什麼?”
同行的趙承寰豪爽地笑道:“正巧,與我一同賞月,走!”拉住龍九一同往裏屋走去,但他目光剛一觸及屋內的安平,臉色頓時變了。
安平公主也沒有想到會有這種情形出現,她無措地扭著衣擺,連禮數都忘了:“皇兄,你……”
同來的當然不止雲天夢、趙承寰,還有一些手端果品茶點的太監和侍女。眾人此時都麵麵相覷,低下頭去。此情此景,還能有什麼好事發生?
雲天夢心念電轉,首先笑道:“龍九,樓內若是收拾好了,你先退下吧!”他是在為龍九找個脫身之辭。誰都明白,收拾屋子的事怎麼也輪不到禁軍統領呀。
龍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已收拾完畢,龍九告退!”
趙承寰始終眉峰緊皺,一言不發。
安平公主跪下去:“皇兄,您別怪龍統領,是安平自願來的!”
趙承寰怒斥一聲:“你還敢說!身為公主,竟敢半夜三更與人私會,成何體統!”
雲天夢拍拍他的肩:“算了,他們二人既然情投意合,不如成全他們,也是一樁美事!”
其實他心裏始終不相信龍九會私下談情,但無論如何,安平賢淑善良,配與龍九也算是一對佳偶了。
趙承寰一甩袖:“罷了!待我稟明父皇,讓你和龍九擇日成親。”他也是將錯就錯,畢竟龍九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收為妹婿,總是好事。
安平公主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轉機,欣喜之餘又有幾分羞澀:“謝皇兄!”
那邊,龍七的臉通紅,雙頰鼓的樣子就像青蛙,晶亮的眼中更充滿了笑意,再不讓他笑出聲,他恐怕會憋出內傷。他實在太得意了,本來想看笑話的他沒想到事情的結果比他想得更完美。那不懂情趣的冷麵九弟,竟然快結婚了。哈!哈!哈!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大快人心的呢?
憐兒擔心地拍拍他鼓脹的雙頰,悄聲說:“七哥,你沒事吧?”
龍七使勁搖頭,他可不敢張嘴,怕一張嘴就會狂笑出聲。龍九,他那精明如狐的九弟,終於被他算計到了。
憐兒卻衷心地為安平高興,想到自己竟也能為安平的婚事出了分力,心裏更是得意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