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夢並沒有去看趙承寰,他目注著畫屏好一會兒,才緩緩地開口了,但目光仍然留戀在畫上:“三殿下,這屏風好嗎?”
趙承寰穩定了下心緒,才點點頭:“好!”
“好在哪兒?”
趙承寰想了想:“讓人神為之眩,魂為之奪!”
雲天夢笑了,這才轉頭對著趙承寰:“你不覺得這畫麵缺了些什麼?”
趙承寰不明所以,而雲天夢已經揮動著手中毛筆,迅速地在畫屏上勾畫起來,趙承寰目光一凝,眨眼間,一隻碩大無比的雄鷹已經躍然屏上。
“再美的江山,若無生氣,也難動人。你看,多了這隻雄鷹讓這畫屏突然有了主宰,自然是青山愈加巍峨,江水愈加秀麗了。”雲天夢自然是話中有話。
凝視著畫中雄鷹,趙承寰心有所思,遲疑著,但他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你說的不錯,隻可惜此時江山太過廣闊,雄鷹翅弱,卻無一統之力。”
雲天夢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手中大筆一揚:“筆在我手,我自然可以讓鷹有雄霸之姿。”話一落,他神色一肅,“隻要三殿下有展翅之心!”
趙承寰內心震動:“什麼意思?你……”
雲天夢劍眉一挑,右手微動,隻見他手中筆連連震顫,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立刻映現於千裏江山之外:“臨尊天下!”
“你……”趙承寰再也無法強裝鎮定,“你到底是……”
適時,一直旁觀的龍文天上前遞給趙承寰一封信,趙承寰驚疑地打開來:
字諭三殿下:
爾來兩年矣,不覺別之匆匆。老衲深知殿下大略雄才,常懷問鼎之誌,心懷蒼生,時思社稷之安。惟勢單力孤,壯心難酬。今持信之人,乃不世之才,胸藏萬千甲兵,若欲定國安邦,惟是人也。老衲隻恐其人恃才倨傲,難下於人,言行之間,必是鋒芒畢露,萬望殿下容之,忍之,諒之。切記:若用其人,必得完全信任,否則徒惹大禍。以殿下胸懷,當能以江海之容,廣納百川。
元元頓首。
一口氣把信讀完,趙承寰立即喜上眉梢:“原來是外祖……元元大師的授意,當真是想不到。承寰何其幸運,竟能得兄台之助!敢問尊駕姓名?”
“雲霄。”雲天夢仍然用化名。
“你就是雲霄,隆天苑之主。承寰早聽說過你的大名,而且錢國舅的案子不是你幫王丞相解決的嗎?”
“噢!錢運已撤消訴狀了嗎?”雲天夢的語氣是輕描淡寫的。
趙承寰似乎想笑:“你沒看到當時的情景,錢國舅那情急的模樣,真是生怕父王降罪王丞相父子。父王對他前後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除了驚異之外,便是莫名其妙了。不過,這也好,父王本就在為這件事左右為難,現今正可順水推舟,容貴妃那裏也可以有個交待了。雲兄,我真是好奇,你到底是如何辦到的。”
似笑非笑地,雲天夢說:“每個人都有他的弱點,功名成就的人尤其是,他們的弱點往往就是致命之處,你明白嗎?”見趙承寰點了下頭,他繼續說:“錢運有野心,沒遠見,行事之間破綻百出,若無權勢在後,他早已死無葬身之地。對這種人,不必客氣,做踏腳石最合適不過!”他說得殘酷,趙承寰卻聽得有些心寒。
猶豫了一下,趙承寰問:“雲兄與元元大師之間是什麼關係?”
“元元與我有恩,但絕稱不上朋友!”
“怪不得,以大師的性情,決不會……”
“決不會交我這種朋友,可是?”雲天夢語氣中不無揶揄。
趙承寰笑道:“不錯,大師性情平和,不喜殺戮。但雲兄語意之間卻是殺機四伏。不過,在政野之間,若欲成事,光有仁義之風絕不可行。這一點,承寰知,大師也知!”
輕撇一下唇角,雲天夢說:“所以他才千方百計讓我助你成事,這元元才當真是老奸巨滑!”
想不到雲天夢會對元元大師有如此評價,趙承寰不由得有些口吃:“老奸巨滑?元元大師!這……哈!哈!哈!”話到一半,他卻忍不住大笑起來,接著說,“雲兄……你,你可真有趣!”
他這一笑,無形中將兩人的接觸拉近了些。雲天夢無奈笑道:“當前儲君之爭越演越烈,形勢是一觸即發,我與你的關係隻宜在暗處。”
趙承寰沉吟道:“我和你如何互通消息?”
雲天夢反問:“你對禦前侍衛龍九其人知道多少?”
趙承寰一怔,答道:“龍九在六年前中了武狀元,可謂少年得誌,意氣風發。父王對他極其信任,將禦前軍交其統領。”
雲天夢點點頭,又將目光放回到畫屏上,望著圖中的遼闊江山,他微微眯起了眼:“龍九是我的心腹,他會是你最大的助力。”
趙承寰雖然有些吃驚於雲天夢的勢力,但表麵並未有所流露,他也注視著那幅畫,山風吹得畫屏呼呼作響,而那鷹似是要乘風而動,扶雲而上:“也該動了!”他喃喃自語。
是呀,雄鷹就要起飛了!
這一對男女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固然男的英姿煥發,風度翩翩,但真正鎖住路人目光的卻是他身旁的姑娘,不,應該說是女人。
那女人滿麵桃花,楊柳若姿,行止之間,盡是妖媚,尤其是那眼波流盼,似是能勾人魂魄。凡是她走過之處,便有眼神發直的男人。所以當他們走進客棧時,原本喧嘩的大廳立即安靜了。
走入一間上好的客房,那名公子立即遣退小二,溫柔地對女子說:“你先歇著,我有事先出去一下!”
“不要嘛,三哥!”那女人立即投入他的懷中,嬌滴滴地說:“我要和你在一起!”
扶穩她的身子,“三哥”嚴肅地說:“絕不可以,小玉,我帶你來這兒已是逾矩了,別為難我,好嗎?”
嘟著嘴,叫小玉的女人雖萬般不願,但也無可奈何:“你要快些回來,哦?”
點點頭,在小玉的粉頰上親了一下,那公子轉身離去了。
他去的地方是隆天苑。守衛們一見他,立即恭身行禮:“三爺,您來了!”
點點頭,他徑自走進隆天苑,原來他正是天龍會十大鷹使中的龍三。看到迎麵而來的龍七,龍三原本冷漠的臉上浮起了一絲由衷的笑意:“七弟!近來可好?”
龍七“呀”了一聲,大叫道:“三哥,你怎麼才來?少爺和文哥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走,和我一起去見少爺!”龍三攬住龍七,兩人繞過回廊,來到天龍殿左側的大廳,那裏正是雲天夢處理一般事務的書房。
經過稟報,兩人被召入內。雲天夢神態懶散地靠在舒適的太師椅上,手裏拿著一本折子,正在隨意看著。
龍文天向龍三、龍七點了點頭,向雲天夢道:“少爺,三弟已奉命來京!”
將折子丟到書桌上,雲天夢直起身。龍三連忙單膝跪地:“龍三來遲,望少爺恕罪!”
眉一揚,雲天夢微微擺手:“罷了,河南事務怎樣了?”
“回稟少爺,河南各門派都很安靜,天龍屬下各安其位,已將全局控製!”龍三答道。
滿意地點點頭,雲天夢這才看向龍三:“召你入京是為了……”雲天夢突然停下話頭,神色一變,“龍三你把頭抬起,站好了!”
龍三微微一愣,但隨即挺身站好。
龍七奇怪地問:“少爺,您這是……”
雲天夢揮手止住他的話,深深地看了一眼龍三,麵容沉肅:“龍三,你最近接觸了什麼人?”
龍三莫名所以:“少爺,您的意思是……”
臉色一沉,雲天夢叱道:“回答我的話!”
龍三身形一顫,跪了下去:“少爺……我做錯什麼了?”
雲天夢劍眉一挑,“呼”地站起身來,走到龍三麵前:“做錯了什麼?半月前我召你入京,你卻拖延至今,那一段時間,你在做什麼?”
龍三忙答道:“少爺息怒!我是為處理一樁私事而耽誤了兩天,我以為沒什麼的。”
“沒什麼?”雲天夢怒道:“沒什麼,你的元陽怎會流失殆盡?”
龍三大吃一驚:“怎麼會?”
龍文天也忙說:“三弟向來不近女色的,怎會……”
龍七更是應和:“對呀,三哥他最規矩了,可不像四哥……”
“閉嘴!”雲天夢厲聲說,又轉向龍三,“你敢說你最近身旁沒有女人?”
龍三有些羞愧地低下頭,又趕忙抬起:“可是,少爺,龍三是有分寸的!”
龍文天也吃了一驚:“三弟,這是真的?難道你真的中了采補之術?”
龍三忙搖頭:“我試過她的脈象,她連武功都不會,又怎會這等魔道功法。況且,采補術也瞞不過我呀!”
雲天夢深深呼了口氣:“你是怎麼認識‘她’的?”
龍三答道:“便是在來京途中的山中,當時我見她孤身一人徘徊於山野,便問她原因,才知她母親被山中強盜所殺,她想伺機報仇。我見她一個弱女子很可憐,便替她殺了那些強盜,後來……後來……”
龍七嘴快,見他說不下去替他說了:“後來一定是你見她無家可歸,形單影隻的便帶她一起走了,對嗎?”
龍三點點頭。
龍文天若有所思:“三弟向來不好管閑事,這次竟為了一個女人而延誤返京日期,恐怕這女子不簡單!”
龍三苦笑了一下:“她叫胡玉兒,長得很美,我非常喜歡她。”
龍七搖搖頭,咂咂舌:“三哥,你真是不像自己了,竟敢說這種話,是不是你已和她……”後麵的話他不往下說,卻曖昧地眨眨眼睛。
雲天夢冷哼一聲,龍三羞愧地低下頭:“龍三不敢欺瞞少爺,是的!”
龍七連忙替他求情:“少爺,三哥也是無心之失,看在他是第一次犯事的麵上,您就原諒他吧!”
雲天夢沉下臉:“你們在說什麼?他在外麵有幾個女人關我什麼事,哼!”轉向龍三,“你過來!”
龍三站起身,來到雲天夢跟前,雲天夢食中兩指相並,點在他的額心上。龍三臉色一白,口角竟有血絲沁出。
看著汗流滿麵的龍三,雲天夢又驚又怒,又有些心痛:“該死,你根本是……那個女人在哪兒?”
龍三虛弱以極:“她在淮安客棧!”說著便軟下身子,龍文天和龍七連忙上前扶住他。
雲天夢大聲說:“龍七,去淮安客棧叫胡玉兒前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