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暑假
第138天 周一
期末考試如期而至。所有學生都拿著文具等待在各自的考場門口。我始終看不到尚昊。
進考場關機之前，手機上跳出了一條短信，兩個字：“加油。”
來自尚昊。
進了考場才發現他坐在我旁邊。
他衝我打著V字形手勢，滿臉陽光而自信的笑容。看到這個笑容的那一刻我也不自覺地笑了起來。為什麼總是越來越帥呢？炎熱的夏天都會因此涼爽下來。怕我還不夠涼爽，他在我桌角放了一瓶雪碧。
不用說一切出奇地順利。
我們兩個都超常發揮。
坐在考場上的感覺從來沒有這麼好過，似乎一切難題都迎刃而解。
“同學！”走出考場的時候，忽然有人拉住了我的胳膊。
“你，你……”頭上戴著一頂草帽，赫然出現在我麵前的，竟然是那天在幹爹門口遇到的那個女人，美婷的媽媽。
“同學，跟我來一下好嗎？”女人幾乎在懇求我。
“什麼事？”
“你也不想讓美婷看到吧？我們去學校外麵談好嗎？”
“可是……我們，為什麼要談？”想到上次美婷生氣痛苦的樣子，我對眼前的女人充滿了警戒心。
“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的，我們談一談好嗎？真的是對我很重要的事，跟我走吧！”女人拉著我的手，不由分說往樓梯口走去。
“等等！”尚昊擋在了我們麵前。“阿姨，請問您是……？”
“快走！”看到尚昊的阻擋，女人更是加快了腳步。
“水心，這位阿姨你認識嗎？”
“不會有事的，你別擔心。”
“我是問你認識這位阿姨嗎？”
“我……”
“不認識嗎？”看到我為難的表情，尚昊立刻追了過來，抓住我另一隻胳膊。“如果不認識的話，幹嘛跟著她走？腦細胞是不是在考試的時候都累死了啊！”
“難道你還怕我被拐賣嗎？我都這麼大個人了……”
“中年婦女還有被拐賣的呢，你算什麼呀！”
糟了！美婷和楓俊要過來了！他們正在十幾米外的人群中艱難地往這邊走來。
“我，我認識她，這樣行了吧？”
“那她是誰？是你什麼人？”
“是阿姨。”
“你不是孤家寡人嗎？什麼時候冒出來個阿姨？”
“反正就是突然出現了，讓人措手不及的阿姨，我以後再跟你解釋行嗎？”如果美婷發現我和她媽媽在一起，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樣的後果。
“那我跟你一起去！”尚昊還是拽著我不肯鬆手，不遠處的美婷拉著楓俊的手，正一臉燦爛地伸著頭朝我們這邊看。她歪著頭向楓俊指著我身邊的女人，似乎很好奇的樣子。女人的臉上堆積起越來越多的驚慌，一把推開尚昊。
“不用你跟她一起，你走開！”
“啊——！”尚昊和拐杖一起摔到了地上，女人卻不顧一切地趁機把我拽下了樓梯。
“尚昊！尚昊！”
“林水心，別跟她走！”
“你放開我！你為什麼要推倒尚昊？你沒看到他拄著拐杖嗎？你放開我！”
“他要是不糾纏我們，誰會推他？”女人竟然比我還有理。
“可是你到底要幹什麼！”
“我們談一談！”
“有這樣談的嗎？你這是綁架！”
“你這麼跟我說話嗎？現在你住著的可是我的家！”
“我要回去把尚昊扶起來。”
“會有人扶他起來的！”
……
…………
十分鍾後，我懷著十分怨恨的心情，被這個強悍的女人成功拖拽進了一家小飯館的包間裏。手機在口袋裏不停地震動，除了尚昊還能有誰？我拿出來剛要接聽。
“趕緊把手機關上！”女人幾乎在命令我。
“為什麼要關機？”
“別廢話趕緊關上。”
“不關，有什麼話你快點說吧！”
“那麼，隻好這樣了！”女人強行搶走我的手機，三下五除二卸下了電池並裝進她自己的口袋！
靠！這竟然是美婷的媽媽！以前幹爹吃了她多少苦頭，我都無法想象！如果她不是美婷的媽媽，我會撲上去跟她廝打一場！
“你知道我是誰吧？”女人終於進入了正題。
“知道。”
“怎麼知道的？”
“反正就是知道。”
“在我家看到了我的照片？”
“美婷家，沒有任何你的照片，甚至找不出有關你的蛛絲馬跡。”
“那他們是怎麼說我的？”
“美婷說你已經……”
“已經怎麼了？”
“已經不在人世了。”
“那你是怎麼知道我的？總不會是猜出來的吧？”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不用這麼刨根問底，直接說重點好嗎？”不知道尚昊怎麼樣了，我心亂如麻。
“我本來不想弄成這個樣子的，我希望我們能好好談談，像朋友那樣，心平氣和的。”女人喝了一口啤酒，又掏出一根煙，這會兒她好像平靜下來了。
“我本來也很想尊重你的，可是現在心口蹭蹭地往外冒火，都是因為你！”
“你為什麼住在我家？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想知道這一切，你怎麼不直接回去找他們呢？”
“我肯定會去找他們，但是因為出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所以我先來找你。”
“美婷的爸爸是我幹爹。一年多以前，因為看我在這個人世間沒有任何親人，又和美婷很合拍，所以就認我為幹女兒。最近因為發生一些事情，我就住在了這裏，還有什麼問題嗎？”
“他們父女倆，一定很恨我吧？”
“幾乎誰都沒有提起過你，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但是幹爹從來都不會記恨誰。”
“那美婷呢？她一定恨我，對不對？”
“這我不知道。但是你最好別再抽煙也不要總喝酒，……這些行為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聽了我的話，女人愣一下，然後掐滅了手中的香煙。
“我也是萬般無奈才會離開他們的……”
“離開？”
“一直都掙不到錢，我們的生活總是那麼拮據，不停地搬家，不停地搬家，在一個地方最長也隻能住半年，安定感沒有，房租沒有，什麼都沒有，連希望都沒有，結婚之前我對他懷有的希望到後來都化為泡影……每次爭吵過後我都像一隻撐破極限的氣球，爆炸過多少次，崩潰過多少次，什麼都改變不了，他就是不爭氣，所以我才離開他們的！”女人又一次激動起來。
“就是因為這樣？”
“就是因為這樣？嗬！你沒有親身經曆所以你覺得荒唐，不止是我和他，還有女兒，一家三口除了搬也搬不完的破行李之外一無所有，總是在四處找房子，美婷也跟著不停地轉學，有時候連吃飯的錢都沒有，在那種情況下我一直不肯死心地懷著希望堅持了11年！你覺得這很容易嗎？如果是你，你還能有什麼希望？”
“你是說幹爹不爭氣？”
“對！無論我怎麼著急不安，怎麼暴跳如雷，他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我很奇怪他是怎麼做到的？或者他以為房租到期的時候房東不敢趕我們出去嗎？還是他以為他就是房東？他憑什麼總認為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呢！”
“所以你就拋棄了他們？你說幹爹不爭氣，那你又做過什麼？”
女人的情緒更加不穩，哆嗦著手從包裏拿出第二根香煙塞進嘴裏，然後慌亂地找打火機。
“明知道那麼艱苦還一走了之，讓老實巴交無能為力的幹爹一個人麵對所有一切，還要承受老婆出走的打擊？美婷說你是無法坐享其成才逃走，可見你才是那個最不爭氣的人！
我想這次該死的談話無法繼續下去了，麵對的是一個如此讓人火冒三丈的女人，這樣的女人竟然還是長輩！
“我知道我有錯，但是我還是愛著他們……”
“在那麼殘忍的拋棄之後，你還說你愛他們？連我這個外人都覺得忍無可忍，難怪美婷提起你時會那麼激動！那麼善良的幹爹，怎麼會娶你這種女人做老婆呢？如果是我，我一定會覺得倒黴透頂！”
我知道我說的話也很殘忍，女人在我麵前掩麵痛哭起來。這個把老公女兒都無情拋棄的女人，這個美婷偷偷思念著的女人，讓我怎麼辦才好呢？我拿掉她手中點燃著的香煙扔到煙灰缸裏。
“知道為什麼讓你不要抽煙嗎？是因為美婷，她還愛著你，擔心你的身體健康，所以討厭你抽煙喝酒。如果你真的愛他們，先取得他們的原諒，然後回來好好生活吧，過些日子我就會回到自己的家裏去，不會妨礙你回去。”
……
…………
第139天
現在是晚上七點多鍾。準確地說從今天下午走出考場，我們的高二生涯就已經結束了。這是暑假的第一個傍晚，因為要開始漫長的假期，所以從今天起我不用在乎是星期幾了。
“林水心~~”發出這麼陰陽怪氣聲音的是剛剛約會回來的林美婷。不用看她的臉色，隻需聽這聲音就知道她剛剛的約會一定很幸福。
幹爹瞪了她一眼。
“回來這麼晚，你去哪兒了？”
“爸！這才七點鍾！”
“水心從考場出來就跟我回來了，你呢？每天放學都不見人影，幹什麼去了？”幹爹繃著臉，以前從不見他這樣嚴厲地審問美婷。
“林水心你看吧！都是因為你早戀的動靜太大，讓爸爸連我都不相信了！”美婷噘著嘴，無法回答幹爹幹脆把矛頭指向我。
“吃飯吧！等你半天了。唉……”幹爹歎了口氣，轉身收拾餐桌上的東西。林美婷那死丫頭帶著陰謀得逞的笑偷偷向我伸了伸舌頭，蹦蹦跳跳地跑去廚房。
晚飯後
“幹嗎無緣無故往我身上扯呀？因為我讓幹爹唉聲歎氣地還不夠嗎？”窩在美婷的小房間裏，我低聲埋怨著美婷。
“哎呀！我也是沒辦法嘛！總不能讓爸爸連我也軟禁了吧！”
“什麼軟禁不軟禁的！”
“現在你這種情況，就像被爸爸軟禁了一樣，知道嗎，我剛才見到尚昊了！”
“小聲點……”
“他看起來悶悶不樂的樣子，就是他問我你是不是被爸爸軟禁了，要不然我也想不到這個詞。”
“那你怎麼說？”
“我說差不多吧！反正你現在總被爸爸看著。”
“……”其實幹爹沒有限製我的自由，他隻是一心認定我住在尚昊家的那段日子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情，所以才會如此生氣。雖然他擔心我會再去找尚昊，可是軟禁這個詞太嚴重了，嚇了我一跳。
“其實也沒什麼事，尚昊問完就鑽進車裏離開了，我有另一件事要問你。”美婷換成一副認真的神色。
“什麼事？”
“昨天，把你帶走的那個女人，是誰？戴著草帽的那個？尚昊說擔心影響你接下來的考試，所以我們昨天都沒問。”
“為什麼要問她呢？”我心虛地一發不可收拾。
“你別跟我拐彎抹角的，快告訴我！”
“你是不是都猜地差不多了？”
“怎麼猜？她戴著那麼誇張的草帽，我什麼都沒看清楚。”美婷有些生氣。
“她還會再出現的……”
“算啦，當我沒問，你應該告訴她別再出現才對，沒人歡迎她。”美婷抖了抖珊瑚絨薄毯蓋在身上，扭過頭製造出比她媽媽那頂草帽更為誇張的呼嚕聲。她睡著從來不打呼嚕，誰還不知道？
我掏出手機拍了一張自己的鬼臉發給尚昊。
“白癡，命真苦！”這是尚昊給我的回複。
我又發了一張呲牙咧嘴的照片給他。
“我想你。”他的回複。
我又發了一張更醜的過去。
手機在手中嗡嗡地震動，林美婷嗖地轉過身來瞪著我。
“趕緊接呀，白癡！”
“可是……”
“你小聲點，爸爸不會聽到的，已經鎖好了。”美婷指了指房間門鎖。
“喂……”
“林水心。”
通過尚昊說話的語氣，我能想象他在電話那頭趾高氣昂的樣子。我不禁懷疑剛剛那句“我想你。”到底是不是他發過來的呀？
“什麼事？”
“你被軟禁了？”
“沒有！哪有的事！”
“那你出來！”
“去哪兒？”
“出來就行。”
“現在，現在嗎？”
“對，趕緊出來。”
“我已經睡了……”
“你真的被軟禁了？”
“沒有！”
“那就出來！”
“說了我已經睡了，改天吧！”
“穿上衣服出來不就完了，這有什麼難的！”
“……”我被這家夥氣地無話可說了。
“那我進去了！”
“不要！”
“一直壓著嗓子說話，突然這麼大聲我的耳朵受不了知道嗎？趕緊給我出來，不出來我就殺進去了！”
“難不成你跑到我幹爹樓下來了？”
我擔心地頭發都要豎起來，美婷也嚇得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是在樓下，而是拎著禮物已經站在門口了，我要看看我老婆是不是真的被軟禁了。”尚昊還是悠然自得地說著話，絲毫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你，你，你千萬不要敲門，先聽我說！”現在的我完全亂了陣腳，和美婷一起慌作一團。幹爹就在客廳裏麵看電視，這個時候尚昊出現，天哪哪！
“快說！”
“你能不能先退回到樓道裏，不要那麼大聲站在門口說話？”我小心翼翼地和尚昊商量著。
“為什麼？”
“因為那樣我會更愛你！”
“好。楓俊，我們去樓梯間。”
幾秒鍾後。
“我已經退回到樓梯間裏了，現在是不是愛死我了？”尚昊在電話那頭不懷好意地笑著。
“你聽我說尚昊，我幹爹才不會軟禁我，隻是前段時間我住在你家裏的事情被他知道後，他擔心我會出事，已經快被我氣出病來了，嗚嗚……”說道最後，我甚至誇張地哭起來。其實隻是裝裝樣子啦，要不然怎麼能拿下尚昊呢？
“這麼嚴重啊？你等等，我去向你幹爹解釋哈！”
“不要啊！他現在那麼不相信你，你還大晚上的找上門來，那不是越描越黑了嗎？嗚嗚嗚……”
“那怎麼辦？你幹爹也真是的，把我當成小人也就算了，連自己的幹女兒也不相信嗎？那就幹脆把你掃地出門，這樣不是更好嗎？”
好你個頭啊！
“因為我住進你家的時候也沒有跟他說啊，是我自己先偷偷摸摸的，難怪他不相信我……”
“那還不是不想讓他擔心啊，真是！那我們以後怎麼辦？總不能因此整個暑假都不見麵吧？”
“我不知道……”
“真是太不公平了！你幹爹是不是故意這麼折磨你的？林美婷和楓俊不是好好的嗎？”
“美婷的手機也被沒收了呀！”
“我不管，反正如果整個暑假都不能見麵，連打電話都要這麼偷偷摸摸的話，我還會再殺來的！你自己看著辦吧！”尚昊把牙齒咬地嘎嘣嘎嘣響，我卻被這個難纏的家夥折磨地疲憊不堪。
“回去吧，回去吧！”
“我不是在開玩笑！我等你的消息。”
“知道了，你不是在開玩笑，所以趕緊回去吧啊！楓俊真的在你身邊？”
“怎麼，林美婷有話要說嗎？”
“美婷，和楓俊說嗎？”我轉身問美婷。
她擺著手衝我搖搖頭，真是，還怕我聽到他們的悄悄話嗎？
“美婷沒話說，你們走吧！”
“掛了！”
“哦，小心點……”
掛斷電話我大鬆了一口氣，美婷拍著胸脯四仰八叉地躺回床上。
“太好了，太好了！這個尚昊可真是個折磨人的高手！”美婷冷嘲熱諷地對我豎起了大拇指。
“是啊是啊！誰都沒有你們楓俊好！”
“那當然了！我還沒見過有哪個男生能比楓俊還優秀的！可是……”美婷轉眼換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你說，他到了大學以後，會不會喜歡上別的女生啊？一定還會有很多女生追他……”
“不會的。”憑我對楓俊的了解，這點我是絕對肯定的。
“真的？”
“對，真的，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地睡個好覺吧！哈哈哈！”
美婷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我，安靜地躺到床的一邊。
第140天
呼哧……呼哧……
我拿著抹布幾乎擦遍了幹爹家裏的每一個角落，這會兒腰酸背痛地靠在幹爹臥室的門框上。想我林水心在自己家裏的時候，一個月也不一定能勤快這麼一次吧？那個時候幹爹還會時不時地跑去幫我整理屋子……
林美婷那個沒良心的死丫頭這會兒正美美地縮在沙發上看電視呢！邊看還邊衝我翻著白眼。
“算了吧林水心，爸爸又不在家，那麼賣力給誰看呀！我們趁機逃出去吧？”
“要出去你出去！”
“真是個死腦筋，我們趁爸爸不在的時候出去，再在他回來之前趕回來不就得了？不會被發現的！”
“我不出去！”
“怕死鬼！沒出息！”
唉……即使幹爹不在家我也不敢輕易溜出去，他已經對我失望透頂了，要是再被他發現我沒事往外跑，一定又會多想，說不定因為太失望真的會把我掃地出門吧？不管林美婷怎麼說，我還是繼續打掃吧！
哇！好多灰塵和蜘蛛網，在幹爹的床和牆腳縫隙裏，我發現了一個衛生死角。
“林美婷，過來幫我抬下床！”
“不去！”
這死丫頭！
“不是昨天才和楓俊約會過嗎？幹嗎又急著出去？”
我撅著屁股推呀推，可是大大的雙人床絲毫不為所動。
“你沒聽說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
“靠！”
“我要告訴尚昊你又說髒話了！”
“三八婆！快來幫我推床！”
“不去不去，我要出去見楓俊！”
“從知道楓俊要參加高考到現在你就一直神經緊繃累不累啊？難道楓俊說過上了大學就要和你分手嗎？啊？說過嗎？神經病！推床！呼呼……”
“……”
“他，他真的說過？”我被林美婷的沉默嚇了一大跳，暫時放棄了推床的動作，一溜煙跑到她麵前。她正耷拉個臉關掉了電視。
“沒說過。”
“嘁……那你緊張什麼呀？放鬆一點，給他一點自由呼吸的空間，OK？如果尚昊一整個暑假都纏著我不放，每天拉著我見麵約會的話，我會瘋的，真的！”
“那是你不夠愛他。”美婷麵無表情地得出了結論。“如果是楓俊為了我弄斷腿，我死也要賴到他們家一直照顧他的，就算他轟我趕我，天打雷劈，我都不走！”
我今天才算是見識了！
知道什麼叫無話可說嗎？
我拎著抹布默默地退回到幹爹臥室裏，繼續推床。
咦？這是什麼？
牆角下出現了一個牛皮信封，裏麵有一些東西散落出來。因為好奇，我撿起來拿在手中看……
信封上寫著七年前的一個日子。
那些散落的東西全都是是些陳舊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物中總少不了美婷的媽媽，或是和幹爹照的，或是和美婷照的，或是一家三口一起照的……
“咚咚咚！”外麵傳來一陣劇烈的敲門聲，美婷站起來去開門，因為擔心是幹爹回來了，我慌張地把信封扔回到原來的位置，拍了拍手上的灰塵，我來到床的另一邊，拿出吃奶的力氣，推呀推，把床也推回到原來的位置……
“你們怎麼還不搬走？準備賴到什麼時候？已經違約好幾天了，別人等著搬進來呢！”
剛才把房門當鼓來敲的那個人，一個麵目不善、腦滿肥腸的彪形大漢，手裏拿著個文件夾，翻著那雙被臉上的肥肉擠得快要找不著的眼睛，把我和美婷視若無物，凶巴巴地闖進了客廳，啪啪啪地把每個房間門都打開看了一遍，像是進了自己家門一樣。
“你，你是？”我和美婷都有些緊張，偷偷地握緊了彼此的手。
“我是中介公司的！這房子到期了，今天趕緊交房！”
“交房是什麼意思？”
“就是你們搬出去，別人要搬進來，知道嗎？你們租不起了，別人租得起。”
“往哪兒搬？”我和美婷幾乎都傻眼了。
“我管你們往哪兒搬？趕緊搬，現在就搬，今天之內把房子給我騰出來！”
“等我爸爸回來再說吧……”美婷小心翼翼地說，真希望這個男人在半秒鍾之內消失！
“你爸爸回不回來跟我沒關係，知道嗎？我隻管收房，他說你們要高考，都拖了我好幾天了，趕緊搬趕緊搬！”胖男人無情地衝我們揮著手。
“誰說我們要搬了？我們還要繼續住在這裏呢，幹爹從沒說過我們要搬家！”我才剛把屋子打掃地幹幹淨淨，住都不住就搬，冤不冤哪！
“他說沒說跟我沒關係，合同在這兒寫著呢，要不你看看？”胖男人把手中的文件夾拿到我眼前，啪啪地拍著那幾頁紙。
“我們要等幹爹回來，等他告訴我們這件事。”
“你幹爹家的事跟你沒關係啊！別在這兒瞎摻合！”胖男人驅趕我就像是驅趕一隻蒼蠅。
該死，什麼沒關係沒關係沒關係呀！這隻豬除了沒關係就沒別的詞了嗎？
“怎麼辦呢水心？給爸爸打個電話讓他回來吧？”
“他正上班呢……”
“那怎麼辦？實在不行，讓楓俊來吧？嗯？”
“他來做什麼？”
“我不知道……”
“商量好了沒有？趕緊商量完了就開始搬！下午五點之前不搬完，我就得把你們這些東西都扔出去！”胖男人對著美婷頤指氣使的模樣，讓我恨不得把鞋底子拍到他臉上。
我們衣食住行的東西，又不是垃圾，說扔就扔啊？
“你憑什麼扔我們的東西？”
“跟你沒關係！”胖男人凶狠地瞪了我一眼後，舉著食指指到美婷的額頭前，“聽到了沒有？搬！不搬就開始給我扔！”
怒火中燒？火冒三丈？這些詞語已經不足以形容我現在的心情了！像火山爆發一樣的火焰直衝我的頭頂，真他媽的！哪個地方跑出來的野豬啊！
“不搬不搬就是不搬！你快給我滾出去！”幾乎是用盡全力在咆哮，我指著門決定跟眼前的肥豬勢不兩立。
“你讓誰滾？你讓誰滾？你再給我說一遍？你讓誰滾？”胖男人凶神惡煞地麵目向我壓來，我感覺到大腦一片空白……
“喂！110嗎？我們這裏出事了，你們快來呀！要出人命了……”隨著美婷報警的聲音，胖男人忽然又把目光轉向美婷。
“我跟你說，你們還真別給我來這一套！我見多了！快給我搬！不搬就往外扔！”他說著還一手舉起了我們的熱水瓶要往門外仍。
“喂，楓俊！楓俊！你快來呀，我們家出事了！什麼？你在忙？林水心快被人打死了！你忙吧！”美婷氣急敗壞地摔掉了電話，眼淚一片一片地在臉上蔓延。
靠靠靠！現在這是什麼狀況啊！媽的！
就在我和美婷快要在絕望中崩潰掉的時候，小區裏響起了一陣警笛聲……還是警察動作快，雖然小區距離派出所隻有兩百米，可是謝天謝地，警察太偉大了！胖男人臉上的肌肉顫抖了幾下，放下熱水瓶，把文件夾夾在咯吱窩裏，出門前還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
“我下午還來！不搬的話就交違約金，一天兩倍的租金，哼！”
警察來的時候，胖男人已經找不到蹤影了，三個民警在房間裏麵考察了幾遍之後，又簡單詢問了一些情況，大致的意思是說這事兒我們還是得自己協商解決，然後就走了。我和美婷就像經曆了一場暴風雨一樣，筋疲力盡地躺在沙發上。
跟那隻豬，協商什麼呀？
“水心你看吧，房租每年都在漲，爸爸的工資卻沒漲，他肯定是付不起房租了。不知道明天我們會住在哪裏？”
“要不搬到我家去吧，反正那裏也空著，還比這裏多一個房間。”
“爸爸不會搬的。”
“為什麼？這樣房租就可以省下來用在別的地方啊！”
“總之他不會搬。搬過去的話你不是又要和莫雲飛做鄰居嗎？尚昊也不會同意的。”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擔心這個？”
“反正這個辦法肯定不行，就算尚昊不反對，我們兩個搬過去，爸爸也不會搬走的！肯定有比這裏便宜的房子，要走他早就搬走了。”美婷顯得無助又懊惱。
“什麼意思？”
“這都不明白嗎？他還在等那個女人！那個，把我們像垃圾一樣遺棄的女人！”
“……”
原來是這樣。
既然是這樣……
我們的思緒被兩個人的破門而入弄得亂了套。
楓俊和尚遠衝進客廳四處搜尋了一番，氣喘籲籲地站在我們麵前。
“怎麼回事？出什麼事了？”楓俊直盯盯地看著我的眼睛，似乎要從那裏尋找答案。
“沒事。”
“有人打你嗎？打你的人在哪兒？”
“走了。”
“喂！哥，沒事了，虛驚一場！要和林水心說話嗎？”尚遠說著把電話遞給我。
“喂……”
“林水心，我馬上就到，你呆著別動。”
“已經沒事了，你別來了！”
“我已經在路上了！該死的，要不是這條爛腿，我早就衝過去啦！”
“你來到底有什麼用？如果是真的打架，你拎著拐杖跑來還不夠拖累我們的！被我幹爹撞到的話，事情會更嚴重的！”
“為什麼在我麵前總是大呼小叫的林水心到了你幹爹麵前那麼懦弱？我們又沒做什麼，你到底在心虛什麼？沒準就是你讓你幹爹以為我是個下三濫呢！你住在我家的日子我都住在醫院，這樣跟你幹爹說清楚不就行了？”尚昊咆哮完畢，啪地掛掉了電話，我的思維一片混亂。
尚遠小心翼翼地從我手中拿走了手機，歪著腦袋仔細琢磨著我臉上的表情，“嫂嫂，你剛剛說了什麼？”
我這才發現美婷和楓俊都目瞪口呆地看著我，一副咽不下唾沫的神情。
“林水心，你說尚昊跑來是拖累你？你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如果不是我打那兩個電話，你已經被那頭肥豬分了屍了！”美婷首先恢複了神智，手裏還拿著楓俊遞過來讓她擦眼淚的紙巾。
“所以呢？現在是什麼狀況，你是不是一看到楓俊就完全糊塗了？今天下午五點以後，我們所有的賴以生存的東西可能都會被扔到馬路上，幹爹回來要受到多大的打擊你想不到嗎，這個時候還要讓他見到不聽話的幹女兒把男朋友帶到家裏來嗎？”
“你是不是吵架吵上癮了？能解決問題嗎？”美婷忽然把浸滿眼淚的紙巾扔到我臉上。
“這有什麼難解決的？房租到期再續租不就完了？你們真是小題大做！尚昊這下是受刺激了……”明白了事情來龍去脈的尚遠把問題看地很簡單。
“可是，我們沒有那麼多錢，房租漲價很多。”美婷小聲咕噥著。
“我有啊，我可以借給你們！”尚遠誠懇地拍著口袋。
“那如果爸爸問起這些錢的來曆，我們怎麼說？”
“可以說是撿的呀！”
“哈！”美婷差點暈過去。
尚遠可真是天真呐！撿的？你撿一個我看看？
“這個問題交給我來解決，我們直接去找房東把上漲的房租差價補齊，然後就讓房東告訴你幹爹房租沒有漲價，這樣不就行了？原來的房租應該支付得起吧？”忽然進門來的尚昊嚇了我們一大跳。
“哥，你走路怎麼沒聲音啊？”
“對啊，你的拐杖呢？”尚昊兩手空空，好好地站在門邊，但誰知道他會不會在某一個瞬間忽然就倒下去？即使不會倒下，小腿太用力也會引起疼痛，這樣就會影響到腿骨的複原……
“丟掉了！”
“丟，丟掉了？”
“對，丟掉了，我現在不用拐也可以走路，這樣就不會連累到你了！”
“白癡啊！”我的氣不打一處來。
“看吧，我就說我哥一定會受刺激的！說那些話之前就應該想想後果，我們娜娜就從來不會說話刺激我。”尚遠想到譚娜娜就一臉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