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天 周六
盡管大家都很熱情友好，可是住在尚昊家裏還是讓我覺得局促不安。
不知道尚昊在醫院睡得好不好，反正我總會在漆黑安靜的夜裏無聊地數天上的星星。
淩晨一兩點的時候我忽然聽到短促的開門聲，然後就是一連串腳步聲，家裏進賊了吧？天哪！來不及做過多的考慮，我像個單細胞動物一樣，穿著睡衣單槍匹馬就衝了出去……結果撞上的卻是最讓我鬱悶的人。
我感到自己像個白癡。無敵大白癡。
大概是聽到樓上有人衝下來，樓下的人打開了客廳裏的燈。我看到尚昊的爸爸吃驚不已地瞪著我。這還是我住進這個家以來第一次見到他。他還是穿著黑色的西裝，手裏拎著車鑰匙，巨大的將軍肚將他的襯衫頂得老高。他的臉微紅，滿身酒氣。搖搖晃晃地衝我招了招手，讓我去他麵前。
“你，就是勾引我兒子的那個？你怎麼會在我家裏？出去！”尚昊的爸爸二話不說對我下了逐客令，我終於知道尚昊的某些性格是遺傳自誰了。
我後悔下樓來了，很後悔很後悔。可是現在我該怎麼辦？
“快出去！走走走走走！”尚昊爸爸顯然一秒鍾都不願意看到我，他的臉皺地像個苦瓜。
“我們談談？”我試圖緩解緊張氣氛。
“沒什麼可談的，出去！”
“您有理由討厭我，但是現在大半夜您讓我去哪兒？”
“隨便！趕緊走趕緊走！”尚昊爸爸的態度仿佛我是什麼可怕的病菌。為了不把其他人吵醒，我隻好轉身上樓梯。
“等等！你去哪兒？大門在那邊！”
“我知道，我上去換件衣服就走。”
仿佛擔心我會一去不複返似的，尚昊的爸爸一直守在樓下。看到我換完衣服，拎著書包，他又一次招呼我去他麵前。
“我有話說。”這會兒他似乎比剛才清醒了些。竟然把我讓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沒什麼必要拐彎抹角的，我就開門見山了，你馬上離開我兒子。”是夠開門見山的。雖然早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但是真正聽到這句話，心裏麵還是頗不是滋味。
“為什麼？”
“他必須先完成學業，現在不是談戀愛的時候，你別再糾纏他了。”
“我沒有糾纏他。”
“不管事實什麼樣，現在我兒子躺在醫院裏麵，都是因為你！我不希望這種事情再次發生了，你必須離開他！”
“大叔……”
“別叫我大叔！你說，大叔這個稱呼是不是你教給尚昊的，是不是？”尚昊爸爸一激動拍起了桌子。
“您要是繼續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把阿姨他們吵醒了，您可就不能把我從這裏轟出去了。”
尚昊爸爸聽到我這麼說，看了看樓上，氣勢軟了下來，煩躁地衝我揮了揮手。
“你走吧，別忘了離開我兒子！”
“我不答應。”
“什麼？”
“我可以離開這裏，但是不會離開尚昊。”
“你！”
“我就是不答應，無論怎麼樣，我都不會答應離開尚昊的！”
“好你個黃毛丫頭！你，去把你爹媽叫來，去！我跟他們講！他們都幹什麼去了，啊？女兒談戀愛都談到男同學家裏來了！像什麼話！”尚昊爸爸氣結地看著我，可能是因為喝酒的緣故，指著我的手在空中不停地顫抖。“天一亮就去叫你爸媽來，我跟你講不通……”
“您可能要失望了，我們家……就我一個人。”
“早該想到了，早該想到了！缺乏管教的丫頭！尚昊怎麼會看上你！嘔嘔……”看起來是要嘔吐，尚昊爸爸捂著嘴巴匆忙進入了一樓的臥室。
所有人都住在二樓。隻有這個男人的房間是在一樓。他總是在午夜回來，天一亮就離開，就像這裏隻是旅館，甚至很少在家吃一頓飯……這些都是我以後才知道的。
當一切重歸寧靜之後，我拎著書包走出了別墅。淩晨的空氣涼涼的，撲麵而來感覺很舒服。細細的風吹過樹梢，發出嘩啦啦的一陣聲響。時間過的真快，我和尚昊第一次接觸的時候，地麵上隻有枯草，樹木光禿禿的，可現在它們長地鬱鬱蔥蔥，充滿希望。
從醫院門口折回來來到山腳下，又從山腳下折回到醫院門口。我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裏。
天剛亮的時候我站到了尚昊的病房門口，他的被子翻到一邊，一直胳膊露在外麵，睡得很沉很香，好看的臉部線條和均勻的呼吸，美好地像個天使。枕邊還放著翻開的英語課本，上麵用兩種顏色的圓珠筆圈圈點點，我真怕他這樣下去會變成個書呆子……
如此平靜的尚昊讓我忽然感到很踏實，很快就坐在椅子上睡著了。睡醒的時候我竟然壓著尚昊的胳膊，他用另一隻手舉著課本用奇怪的姿勢默讀著課文，嘴裏頭叼著一支筆。看到我醒來，他隻是抽了一個小空對我微笑一下，然後繼續讀書。
“你什麼時候醒的？”我問他。
“剛醒。”
“幹嗎不把我推開？這樣看書多累啊！”
“你知道我是什麼感覺嗎？”尚昊從課本中抬起頭來，若有所思地望著我。
“什麼感覺？”
“麻。一開始的時候麻地要死，我夢到有人要鋸掉我的胳膊，就這樣從睡夢中嚇醒了，現在已經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所以說要推開我嘛！你真是個笨蛋！”
“反正沒有感覺了，還有必要推開嗎？”
“一開始感到胳膊發麻的時候就推開我，不就不會沒有感覺了？”
“你這是得了便宜在賣乖嗎？！”尚昊放下了手中的書，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給你揉揉。……”
隨著我一下一下地揉捏他的胳膊，尚昊的臉上逐漸出現了得意的表情。
“你什麼時候來這裏的？”
“剛來。”
“林水心？”
“嗯？”
“你不要總是把我當白癡好不好？”
“我沒有把你當白癡啊，如果你覺得自己是個白癡，那不關我的事。”
“……”
半天沒有回音。
我繼續捏著尚昊的胳膊。一下又一下。不敢抬頭。
我發誓我不是故意要那麼說的，我也是在這句話脫口而出後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的……
“林水心，我為了你胳膊都快被壓斷，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嗎？”
“嗬嗬，嗬……這句話不是在說你，你不要誤會。”我討好地笑。
“不是說我的，那是說你自己的嘍？”
“沒有針對任何人，隻是，隻是一句哲理而已，哲理，嗬嗬，一不小心就會說出哲理……”繼續討好地笑，連手上的動作都帶著討好。
看著尚昊那似笑非笑的樣子，天知道我有多心虛。
“一不小心就會說出哲理，一個女孔子要誕生了！”尚昊翻著白眼，連諷帶刺。“女孔子周六還背著書包到處亂竄，你是不是也準備四處遊學了？”
“以後，我每天晚上都在這裏陪你好不好？”
“發生了什麼事？”聽到我的話，尚昊一下子提高了警惕，他換了個姿勢，看我的眼神嚴肅認真，老天爺為什麼要讓他如此敏銳呢？！
“能有什麼事？我就是想在這裏陪你，你一個人多無聊啊！”
“遇到那個人了？”
“哪個人？”
“那天那位大叔，你是不是遇到他了？他說了什麼？”
“那是你爸！什麼大叔！”
“這麼說還真是遇到他了！說話的語調都變一個樣了！”尚昊的表情由嚴肅轉變為不滿。
“遇到了又怎麼了？又不是什麼凶神惡煞！”
“所以你不敢去我家住了？就這麼半夜三更一個人拎著書包，灰溜溜地從我家跑出來了？”尚昊的樣子像要跟誰決鬥，他的激動情緒讓那條吊在空中的腿都跟著一晃一晃的。
“誰灰溜溜的了？我就是太想你了才跑來這裏的，而且不是在半夜，我天亮了才來的……”
“那個大叔壓根就沒幹過什麼讓人愉快的事！”
“他是你爸爸，他愛你，對你有期望……”
“我們還不是對他抱有期望，那又怎麼樣呢？還不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在生活，有幾個人會按照別人的期望來活？”
“你該刷牙了尚昊，一大清早應該先刷完牙再對別人長篇大論的！就算不刷牙，至少也該先吃塊口香糖啊！”我把痰盂拿到了他床邊。我並沒有聞到什麼口臭，我隻是想讓他住嘴，因為他激動的樣子讓我心中充滿了不安。事實證明這一招有多湊效，他立刻閉上嘴巴，紅著臉扭到了一邊。
我到洗手間拿來了盥洗杯和擠好牙膏的牙刷給他，他還是紅著臉。我猜他以後再也不敢不刷牙就對我嚷嚷了……
這件事情的後果還有一個，就是尚昊超過半個小時都沒有理我的意思。盡管我很乖巧地跑去買了他喜歡吃的早餐，一口一口喂到他嘴裏，他也隻是垂著眼皮吃得不情不願。
小心眼的家夥！
嘟……嘟……嘟……
救場的電話終於來了，先是尚遠咋咋呼呼地打給尚昊說嫂子失蹤了，結果被尚昊不屑一顧地掛掉了。
然後是幹爹的電話。
“水心啊……”
“哎，幹爹！”幹爹溫和充滿慈愛的聲音，總是能讓我瞬間充滿力量和生機。
“今天有什麼事情沒？”
“沒有！沒什麼事！”我甚至激動地衝著電話搖了搖頭。
“嗬嗬……那就來我這兒吧，今天中午吃餃子！”幹爹聽起來樂嗬嗬的，想到他眉開眼笑煮餃子的樣子，連我也跟著笑了起來，於是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他。
“好！我這就過去！”
我開始樂顛顛地拿起書包往身上背。
“你要去哪兒？”一直黑著臉的尚昊這會兒終於肯張口跟我說話了，他用課本擋著嘴巴，眼睛了還帶著對我的怨氣。
“吃餃子！”
“餃子很好吃嗎？”
“對啊，我幹爹做的，特別好吃！”
“喜歡吃餃子，還是喜歡吃你幹爹做的餃子？”
“我沒吃過別人做的餃子，不過我就是很喜歡聽到幹爹說，水心啊，過來吃餃子吧！像在過節一樣！別人做的餃子……應該也好吃吧？拜拜！”說著我衝尚昊揮了揮手表示再見，然後拉了拉書包帶，飛快地衝出了病房。
其實我隻是在病房外弄出了一長串的腳步聲。我怎麼能那麼匆匆地跟正在生氣的尚昊說聲拜拜就離開呢？我隻是忽然很好奇地想要知道，當我這麼無情地丟下他之後，他會是什麼反應。如果他哇哇大叫，我一定進去安慰他。還以為他一定會在我離開後撇著嘴巴說：“男朋友吊著腿孤孤單單地躺在病床上，你卻可以沒心沒肺地跑去吃餃子！”結果他卻好似自言自語地說：“一碗餃子就可以失去理智的笨蛋！”
一陣靜默之後，病房裏又隻剩下翻書聲。
我鬆了口氣向幹爹家邁進。
……
…………
第67天 周日
我還是很厚臉皮地睡醒在尚昊家舒服的大床上。書包和手機靜靜地躺在床頭櫃上。
尚昊的爸爸徹夜未歸。
並不是我見縫插針鑽空子，我真的沒打算回來的，誰會願意被人像被趕鴨子一樣轟來轟去？隻是昨天在幹爹家吃完餃子之後，就發現楓俊開著車像雕像一樣等在幹爹家門口。
他說：“林水心，尚昊說了，你不跟我回去，我就也不用回去了。”
為了防止劉楓俊露宿街頭，林美婷一邊詛咒著尚昊，一邊像驅趕病毒一樣把我從她們家攆了出來。我的書包隨後被丟了出來，課本之類的散落了一地……
幹爹不明白事情的原委，所以揪著林美婷的耳朵回去好一頓教訓，算是給我出了氣，還給我裝了滿滿一飯盒的蒸餃讓我帶走。最後，劉楓俊像綁架犯一樣把我按進車裏，然後踩下油門……
所以我今天又睡醒在這張舒服的大床上。一切亂七八糟的都先不去想，洗漱之後我準備去廚房把蒸餃熱一下拿到醫院和尚昊一起吃。
楓俊剛接完一通電話，坐在沙發上發呆。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我站在廚房門口。
“沒事，美婷打來的。”楓俊淡淡地說。
“叫你出去約會嗎？哈哈，趕緊去吧！”
“可是我還有好多功課……”
“哎呀！你的功課已經那麼好了，周日出去玩一天不會落下的，快去吧，美婷等著你呢！”
“我現在在複習高三的課程，今年我打算參加高考，所以時間比較緊張。”
“……如果考上大學你會怎麼樣？”我發現了比熱蒸餃嚴重許多的問題。
“如果考上理想的大學，當然要去讀了。”
“那……美婷呢？”她的學習成績隻能算是中等，照這種情形下去，不要說提前參加高考，就是等到高三再參加高考，考上和楓俊一樣的大學也絕對是困難重重。
“我還是覺得，對我來說現在談戀愛還太早……”
“可是你們已經開始了！你現在說這種話！”
“我沒有想過要結束，也沒有想過要傷害美婷，我隻是想，如果能等到大學畢業再……”
“哈！哈哈哈哈！你以為林美婷沒人追嗎？等到你大學畢業？！你沒發燒吧？”我的臉都被楓俊給氣綠了，他竟然能有這樣雷人的想法。
“大家現在都應該以學習為主……”看到我的不能理解，楓俊似乎還覺得挺委屈。
“是啊，學習為主，可是你太理智了劉楓俊！你太理智了，如果繼續這樣下去，你會錯過愛情的……”
“在我人生這個階段，愛情不是最重要的，學習……”
“學習才是最重要的對不對？那麼大學畢業以後呢？那個時候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吧？你那麼上進，可能又會提前畢業去創業呢！到那個時候事業又變成最重要了吧？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成功。從我懂事開始到現在，我最渴望的就是快點成功，我要靠自己的力量讓媽媽過上好日子，不必再依靠尚昊的家庭，不用再給任何人添麻煩……”
“……”
“我真的隻是想成功而已……”
“那你為什麼要同意留級？這麼急切地渴望成功，全年級第一的學習成績，卻要跟著尚昊一起留級，你，既然是這樣……你應該……”
“沒見過麵的爸爸死掉之後，一無所有的媽媽帶著我在這個家裏衣食無憂，享受和家人一樣的待遇，這隻是叔叔要求我幫的一個忙，隻有這一次，雖然沒有告訴尚昊和其他人，但叔叔私下和我說不會再有下次了。”
“那現在美婷該怎麼辦？她以後該怎麼辦？”
“我還是會以學習為主。”說這話時，楓俊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
“和美婷以後會怎麼樣，我也不知道。”
“以前我還一直為你說話，可是今天你讓我大開眼界！”我氣地渾身直哆嗦，想衝過去抓著他的頭發把他搖醒，天底下的人如果都像他這麼理智，人類早就絕種了！
“可是，我還是很不明白，既然你真的這樣想，當初為什麼要極力幫助我和尚昊在一起？”
“我隻是想看到他快樂。”
“好，謝謝你，我代表我們兩個人向你鞠躬了！”這句話是從我牙縫裏擠出來的，懷著滿腔的怒火，我蹭蹭地走到楓俊麵前，一下子把腰彎到九十度，幾乎把腦袋甩出去。
楓俊自己也氣地可以，他的胸脯起伏不定，以他那種理性思維，大概想破腦袋也不明白為什麼我不能理解他，為什麼我會如此生氣吧？
“林水心，我把你當朋友的！”他用異常寒心的眼神看著我。
“正因為是朋友，我才被你氣死了！如果是不認識的人，我會給你一巴掌！”
“哈！嫂子！被我抓到了！你竟然向這小子行禮，我要告訴尚昊！”毫不知情的尚遠忽然從二樓欄杆處探出腦袋，像抓到了誰的把柄一樣興奮。
這個無憂無慮的家夥！
真是讓人嫉妒地發瘋！
“是啊，被你抓到了，趕緊去告訴尚昊，讓他揍楓俊一頓！”
“尚昊現在隻有一條腿能用，還是我來代勞吧！”說著，尚遠摩拳擦掌地從樓梯上下來，來到沙發跟前，對著楓俊不停地挑釁。
“劉楓俊，站起來單挑！你是不是欺負我嫂子了？”
“……”
“嘿！劉楓俊！快點站起來！沒聽到我說要單挑嗎？”尚遠一蹦一跳地朝著楓俊勾指頭。
“你的拖鞋穿反了！”楓俊伸了個懶腰，收起厚厚的複習資料走出了客廳。
“他、他竟然無視我？”尚遠癡呆地看了看確實穿反了的拖鞋，一臉受傷的表情。“等著瞧吧！等我練得跟娜娜一樣強，他就不敢無視我了！嘿嘿哈嘿！哈嘿！噢！我的腳趾頭好痛！”
……
…………
醫院裏
尚昊毫無形象地吃著蒸餃。
“尚昊，你不要總是躺著看書，多活動活動腿關節和腳趾。”
“現在還不能動呢，得過些日子。”
“你知道……楓俊要參加今年高考嗎？”
“他要參加高考嗎？太好了！”尚昊果然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好什麼呀！
“他肯定能考上的……”美婷怎麼辦？
“那當然了，他有這個實力！”尚昊豎著大拇指，把剩下的一多半蒸餃遞給我。真是個沒腦子的家夥！腦殼裏頭是空的嗎？
“可是……”
“先別可是，把這些都吃了！”他又開始對我下命令。
“怎麼了，你吃飽了？”
“你不是很喜歡吃嗎？我吃這些足夠了！”尚昊拿紙巾擦了擦嘴。
“多吃點啊，我拿來就是給你吃的！”
“我討厭吃餃子！”
“那剛才吃的兩眼放光、狼吞虎咽的那個人是誰？”
“不認識。”
“再吃幾個吧，來？”我夾起一個蒸餃遞到他嘴邊。他不領情地把頭別了過去。
“別讓我廢話，都說不吃了！”
“嘁……”我把蒸餃塞進自己嘴巴裏，吧唧吧唧嚼地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