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似乎在不斷地潰散著,韓海非瞥看著眼前那張驚惶失措的麵頰,“叫救護車吧。”他輕輕道。血,在流著,而他知道,一旦有了傷口,那麼血的湧出似乎就沒有止境。
如果他當時還有一絲理智,那麼他就該懂得退避,懂得避開那把刀鋒……可是,那時候,他的腦海中卻是一片的空白,思想甚至還來不及思考,身體便已經先一步地做出了反應。
“為什麼,為什麼血會止不住呢?”江安安哭著,喊著,手腳慌亂地在褲袋中翻找著手機。
“因為……再生障礙性貧血,你知道嗎?一旦得了這種病,那麼就不可以受傷,受了傷,流了血……就會止不住。”在白秦偶然間救了他的那次後,他就知道自己得了這種病。易碎的玻璃會是完美的嗎?在有了這樣的病和如此罕有的血型後。
“再……生障礙性貧血?”江安安詫異著。不可以受傷嗎?如果流血,就會止不住嗎?他湧出來的血已經越來越多,她的雙手都沾滿了他的血,連帶著地上都有著他的血。
所以白姐才會對她說,不可以讓海非受傷嗎?
“你的童話……結束了嗎?”他的聲音,突兀地響著。
“童……話……”她一愣,現在的他,究竟還想說什麼呢?
“我好像,對你唱過《童話》這首歌吧。”他喃喃著,意識越來越模糊,模糊得他幾乎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隻是嘴巴自主地在動著,“我不是你的王子,但是一定會張開雙手來保護你的……所以……我不會對你說謊,我是真的……喜……喜歡……”
“海非,你別……別說了。”她哭著,用著滿是血的手在手機上按著120的號碼。
血……止不住了,止不住啊!
難道說,他真的會這樣一直把所有的血都流盡嗎?難道說他真的就這樣離開她嗎?
她不要,她不要這樣啊!不在乎了,不在乎兩個人是以怎樣的理由開始交往,不在乎他對她的喜歡是深還是淺,更不在乎以後會如何,她隻要他能夠活下來啊!
“不要閉上眼睛啊,我不許你睡,你聽到了沒有!”嘶吼的聲音,響徹著寂靜的街道。
而等待的,是遠方的笛聲。
靜……靜得一片發慌。
腦子好昏,沉沉的似乎在雲絮中掙紮著。
好吵鬧的聲音,似乎是醫生的聲音:“血壓不停地在下降,需要緊急輸血。”
“醫生,這個病人的血型是罕見的RH陰性A型血。”那是護士的聲音。
“怎麼是這種血型,那醫院的血庫裏有備份的嗎?”
“沒……沒有啊!”
“我是!我的血是RH陰性A型血!”那是誰的大叫呢?又是誰的大吼呢?對了,是她自己的聲音啊,是她抓著護士在拚命地喊著。
從來,沒有那麼開心過,開心著自己的血是RH陰性A型血,因為是一樣的血,所以可以救他的命,因為她……絕對絕對不要失去他!
本來的她,是那麼不希望自己的血與他的一樣,可是現在,她又是如此地感謝老天,讓他們兩人可以彼此聯係。
原來,自己也有能力可以保護著想要保護的人……那種感覺,其實是幸福的,幸福得讓人想要落淚。
眼眶好熱,似乎有什麼在流動著。
然後一隻手,一隻溫柔的手,輕輕地劃過了她的眼角。
“唔……”嘴裏輕輕地支吾出聲,江安安費力地打開著眼皮。
“安安,你醒了?”
那溫柔的聲音,是誰呢?印入眼簾的,是一張有些熟悉的臉龐,“白姐?!”江安安有些吃驚地看著眼前的人。
“你輸完血,已經昏睡了一天一夜了。”白秦溫柔道,“這次真是難為你了,一下子輸了那麼多的血給小非。另外,你父母也趕來醫院看過你了,不過剛才你母親因為實在累得不行,所以你父親先陪你母親回去休息一下,我就照顧你了。”
江安安搖了搖頭,對於她來說,輸血一點都不為難,“那麼海非呢?他怎麼樣了?”她掙紮著坐起身子,緊張地問道。
平安嗎?!還是……
“哎,你還是先躺下,你現在還很虛弱啊!”白秦趕緊道。
“白姐,你告訴我,海非平安嗎?他有沒有事?!”她隻是堅持著先前的問題。
“沒事,沒事!”白秦有些無奈地看著江安安,拿了一個枕頭,讓她靠著,“海非沒事,沒有生命危險,隻是現在和你一樣,躺在病床上。”
聽了白秦的話,江安安整個人鬆了一口氣,軟下了身子。沒事,他沒事!太……好了!一塊沉重的大石,終於落了地。
抿了抿唇,她望著白秦,“海非得的是……再生障礙性貧血嗎?”
“對!”白秦點點頭,“本來打算今年的暑假就讓他去美國做骨髓手術的,如果成功的話,那麼他就可以與正常人無異了。”隻是他們沒想到,在去美國前,還惹出了這樣的一場事。
美國?!兩個字,頓時在江安安的腦中炸開了花,他……要去美國嗎?
要離開她嗎?
“安安,怎麼了?”她臉色的驟變,使白秦關切地問道。
“白……白姐……”安安的聲音有些顫顫,“我……我想見海非。”
那白色的牆壁,還有那深色的大理石地板,像是一段永遠都走不完的路似的。
手指……按在了門把上,江安安緩緩推開了特別病房的門。
那有些炫目的陽光,透過玻璃灑進了病房。暖暖地照著那坐起在床頭的人。
那想念的人,黑色的發有些零亂地散著,墨黑的眸子,有些蒼白的麵頰卻不再像那天晚上那麼的白似紙。
“海……”唇一動,她喃喃著。
然後,她看到了他緩緩地轉過頭來,盯著她,嘴角緩緩地掀起:“死蘑菇頭,那麼半天才來,你烏龜爬啊!”
吭!
剛才的氣氛瞬間消失無蹤,江安安幾乎是衝著跑到病床前,“你就不會說點好聽的話嗎?”雖然明知道這是他平時說話的口氣,可是……拜托,她剛才還正是傷感的時候呢!
“那你想聽點什麼?”他反問道。
“……”她瞪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鼓著腮幫子。
整個病房中,霎時安靜了下來。良久,清清淡淡,小聲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我愛你,所以我會努力地成為你的王子。”
他……他說了什麼?江安安不敢置信地轉頭看著韓海非,“你剛才說……”
“說什麼!”他不自在地別開頭,輕咳一聲。
“你說了!”她很肯定地道,“你再說一遍啊,剛才那麼小聲,我沒聽清楚。”
“不說。”他沒商量地拒絕道。
“說啊。”她努力地眨著有些水汪汪的眼睛。
“不!”他拒看她雙眼。
“姓韓的,你說不說啊!”如果不是考慮到他還躺在床上,她鐵定把他拖起來。
“你白癡啊!這麼肉麻的話我怎麼可能會說第二遍!”他臉紅脖子粗地吼道,真是沒見過這麼蠢的女人!
“……”她低下了頭,沉默了下來。
“喂,蘑菇頭,你不是……”
話未說完,肩膀已經被她大力地擒住了,“韓海非,你要去美國了對不對,我知道你要去做骨髓手術!”她的頭依舊低著,長長的劉海幾乎遮住了她的雙眸。
“你……知道了?”
“對,知道了,所以……所以……”她猛地抬起頭,眼眶裏滾出了眼淚,“所以你一定不可以忘記我,一定要回來找我!如果……如果你不回來找我的話,我一定……一定會做個稻草人,不停地釘……釘……”
他看著她哭泣的臉,伸出手,輕拭著她的眼淚,“我一定會回來的,所以……你不需要這樣哭。”她的眼淚,會讓他覺得心痛。
“哇!”她一聲喊叫,哭得更大聲了,整個人撲進了他的懷裏,“韓海非,我一定會等你回來的,即使沒有辦法在手術室外等,我也會每天每天地等著你,你……不可以不守信用的!”
哭喊的聲音,是最真誠的發泄。
等他,是因為愛他。
既然他說了,要成為她的王子,那麼他就一定要去實現!
而陽光,正是燦爛!
尾聲一
寂靜的走廊,江安安捧著一疊新的課本朝著教室走去。新學期,要發新課本。所以老師通常會派一些學生去教務處把書本取來,而她,則不幸地淪為取課本的其中一人。
唉……這一疊課本有點重啊!江安安暗自在心底咕噥著,才考慮著是不是該蹲下來喘口氣,卻陡然被身後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
“安安。”
既熟悉,又帶著一點陌生的聲音,“司徒……真!”她轉過身,從大疊的書後探出腦袋,看著站在麵前的人。
“在搬新課本嗎?”那帶著淺笑的嘴角輕輕地問著。
“是啊。”她點了點頭,然後下一刻,感覺到了手心一輕。“你——”原本在她手上的大疊書本,不知何時移到了他的手中。
“走吧。”司徒真爽朗地笑著,率先朝著樓梯口走去。
“哦……好!”她這才反應過來,趕緊跟著他走。
“聽說韓海非去了美國?”狀似無意地,他問道。
“嗯。”沒想到這事司徒真也知道,“不過快回來了。”她說道。隻要再過兩個月,就可以見到他了。
“是嗎?”他聳聳肩,“對了,你幸福嗎?”他停下了腳步,視線盯在了她的臉上。
“很幸福。”她笑著,回答了他。
“那麼……希望你可以一直幸福下去。”這是他對她最真誠的祝福。
她看著他,心中驀地有種輕鬆。
司徒真,這個曾經偶爾會出現在她腦海中的男生,而今,她是真的理清了自己心中的感情。
如果司徒真是顆可以仰望的星星,那麼韓海非就是那環繞在身邊的風。
星星之所以是星星,是因為隻能仰望,而風,卻是可以驅散所有的不安和疑惑。
“謝謝。”她的笑,如花般燦爛。
有些東西,放下了,而有些東西,開始誕生了。
世界,本就是不斷地在循環著啊……
尾聲二
五個月後。
“死蘑菇頭,這就是你喜歡我的表現嗎?”手指沒好氣地戳著某女的腦袋,韓海非怒道。
嗚嗚嗚,她為什麼那麼衰啊!江安安雙手捂著腦袋,賠笑道:“我……我真的是好喜歡你啊。”她極其狗腿地說。
“喜歡?有你這樣喜歡的嗎?”他甩出了證據:一張他的打印照片,上麵千瘡百孔的有N個破洞,若是他沒估計錯的話,她整個是拿著他的照片來當靶子練飛鏢。
“這……這……”那是因為當初她氣他隨便接受別人的吻,所以才會以此發泄啊,隻不過今天他閑來無事地參觀她的房間,而她又忘記把這東西“毀屍滅跡”,所以才會淪落到如此淒慘的地步。
“這個P!”他打斷了她的話,十指狂彈,“要是你下次再這樣的話,信不信我掐死你啊!”某男再次發表著威脅論。
信——才怪!江安安翻了翻白眼。好懷念以前的安穩日子啊,不過……誰讓她倒黴遇到了他呢,所以——注定了她的戀愛會有那麼一點點的“不完美”。
哎,王子啊王子……他算是她的王子嗎?
這個答案……隻有在自己的心中找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