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六章(1 / 3)

隨著考試的結束,耿信滌大學生活的第一個假期到了。

她又開始忙忙碌碌地打工,到處找兼職,以期在這段可全部利用的時間裏賺到足夠多的錢來供應自己那高額的學費。

常朗發現他們在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他是那樣無法自拔地愛慕著她,仿佛生命中再也沒有其他能令他關心和動情的事情,她的表現卻依然淡然和冷靜。

從來不知道愛上一個人會是這麼辛苦。

尤其是被愛的女孩沒有墜入情網的迷茫與掙紮、小鳥依人的嫵媚,讓他沒有那種自己是個能被安心依靠的男子漢的感覺。

她是如此堅強,寧可辛苦工作至半夜才回到那間簡陋的小屋,寧可獨自忍受著辛勤的勞累,也絕不接受他哪怕是一分錢的幫助和憐憫。

堅強、獨立又高傲。他也正是愛上這樣的她,愛上這樣性格的她。他可以等,等她一輩子,等她什麼時候終於有時間了,終於有心情了,終於可以完全地向他敞開心扉,向他吐露那讓他期待甚久的三個字,向他坦承她對他也是有感覺的。

在那之前,他可以放棄所有的願望,放下所有的理想來幫助她完成她母親臨終的心願。因為即使她不說,他也可以深深地感覺到,她的生活重心依然是學業,依然是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午夜的小巷裏,街燈暗暗地投在地上,讓小屋的陰影時隱時現。偶爾幾聲野貓的嘶叫,讓這個無聲又有些陰沉的夜,平添了寂寞和寂靜。

匆匆地,耿信滌帶著一身的疲憊和倦意趕往寄宿的小屋。她的腳步細碎,無法掩飾連續多日勞動的辛苦。然而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輕柔,煥發著一種難以描述的光彩。她的心裏,也正盈滿無比的溫馨感覺。

一想到常朗燦爛的笑容、開朗的眼神、熱情的關愛,她立即感覺輕鬆了許多,就連沉甸甸的雙腿仿佛也突然有了力氣,腳步不由得輕快起來。

她也感到了自己的變化,感到了從“電腦女人”變成一個普通女孩的幸福。而這種得來不易的幸福正是常朗給予的,是他教會了她如何生活。唉,她長舒一口氣,深吸著暗夜裏特有的清新空氣。

抬頭看看像是用亮寶石鑲嵌的黑天鵝絨般的星空,幾縷細細的雨絲飄飄地落在地上。

春夜時雨,這若是發生在一般的仰望星空的少女身上,恐怕足以使她們驚喜得叫起來吧。可是現在,她有些好笑地想,若不快些回去,雖然這雨不大,也足以讓她渾身濕透了。

遠遠地,她看見有個黑影縮成一團,蜷在她的門口。

“常朗?”她驚訝地說,“你怎麼會在這裏?”

常朗慢慢地站起來,他冷得牙齒直打顫:“杏兒……”

她慌亂地推他進屋,剛要忙忙碌碌地找毛巾,倒熱水,他已經抓住她的手:“我來。”

他熟練地找到毛巾,按住她不安分的身子,開始擦她短短的黑發:“今天一天天氣都不好,你應該帶把傘的!如果淋濕了會著涼……”

“好了,”她攔住他的手,拿下毛巾,“我根本沒有淋濕,可是你的頭發在滴水。”

她站起來,踮著腳尖,手指沿著他俊美的線條慢慢移動,輕輕地擦拭起他那頭略長的發。她還是頭一次這樣近距離地觀察他的容貌。

一定是因為外麵在下雨吧,她的聲音也是破天荒的溫柔:“怎麼這麼晚了還來?”

他委屈地看了她兩秒鍾,突然俯下頭,溫暖的唇像雨點般落在她的眉毛、睫毛、眼睛、鼻子、下巴,最後輾轉在丹唇上流連。

帶著不能吐訴的一絲痛苦,他好不容易才結束了這個吻,緊緊地把她摟在胸前。他的聲音低啞又深沉:“我想你了……”

她仰起臉,下意識裏感受到從他懷抱裏傳過來的強烈的思念,她的忽視讓他不安嗎?“可是我要打工啊。”

他的眼神迅速一黯,低聲地帶著點請求地說:“那可以我接送你!”他再也不能忍受見不到她的痛苦。

他的神情讓她充滿了犯罪感,好像是她狠心要拋棄他似的。

“當然好,隻要你不嫌麻煩。”她掩飾地從他懷裏掙出來,看看窗外的雨,發現雨勢很大,“雨好像不會停了,你——”她哼著說,“要不要留下來?我這裏是上下鋪兩張床的。”

常朗的眼情迅速恢複了生氣,雖然她說得拗口,但這是耿信滌第一次主動地邀請啊!

早上,耿信滌很早就被屋外的鳥叫聲吵醒了。

春天到了,太陽出來得早了,給小屋帶來淡綠色的光暈,照得窗台上擺著的含羞草格外的健康和有生氣——奇怪的是,這株草自從被她接管了以後,居然緩慢、但是真切地開始茁壯起來!生長得一天比一天好——屋子裏有著一派生機盎然的喜悅。

為什麼喜悅呢?嗬嗬,她笑著把臉埋在柔軟的枕頭上,聽著下鋪均勻的呼吸聲。這就是原因了。

常朗從那雨夜之後就常常光顧這裏,每天堅持接送她到工作的地點,辛辛苦苦地等在外麵;然後,通常晚上回到這兒都會太晚了,所以他就經常留宿在這間小房間裏了。牙刷、毛巾、書本,他的東西越來越多地出現在她的家裏了。

輕巧地穿上衣服,她順著梯子翩然而下。在小洗水池邊洗漱好後,來到常朗的床邊,看著他像孩子般的睡相。

他的手露在被子外麵,她仔細地看著,發現它有一些粗糙了。

他曾經爬上爬下地給這間房子涮漆、鋪油,讓他們的小屋不僅堅固起來,並且充滿了暖意和溫馨。於是這雙手就變粗了,不太像拿鼠標和敲擊鍵盤的手了。

“常朗,”她搖著他的枕頭,“起床了。”

他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嘴裏不知念叨著什麼,又睡了。

“常朗,”她稍稍抬高了聲音,“今天開學,快點起來了。”

他扯著被子,蓋在腦袋上,含含糊糊地說:“你吻我一下我就起。”

她好氣又好笑,這些天她算是見識到他賴床的本事了。

“好啦,”她敷衍地說,“快點起來?”

他鯉魚打挺地蹦了起來,幾下穿好衣服,三步兩步走到池邊,飛快地開始洗臉、涮牙。

她跟在他身後,不住地幫他收拾殘局。

“牙刷頭要朝上,這樣不會有殘留水漬。”她伸手把他的牙刷倒過來,又眼看他把洗臉的毛巾亂七八糟往架子上一拋,她趕緊伸手過去,“要擰幹水,放好……”

常朗抹了一下額頭上沒擦淨的水珠,一把把她擁進懷裏,按住她忙忙碌碌的小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聲音很是調皮:“別管那些了!現在,我該要我的獎賞了。”

他的頭俯了下來,熱烈地捉住了她的唇。

她先是嚇了一下,接著就沉迷在他製造出的激情裏了,不知不覺,也熱烈地回應起他的需索。

朦朧中意識到,這個假期是她生命中最快樂、最甜蜜、最難以忘記的時間了。

校園裏的一切一如以往。

林薇和鍾濤的感情,更是和他們一樣發展良好。在大學裏,似乎沒有一個年輕人逃得過青春的召喚,那血管裏流淌著的狂歡因子,一旦碰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就會蠢蠢欲動。

耿信滌漫步在後山的林地上。

春天給這片樹林,畫上了鬱鬱蔥蔥的一筆,它就像是一個小小的世外桃源,寧靜、安詳、又溫馨。

穿過彎彎曲曲的小路,她不喜歡已經被人踏出淺淺痕跡的小路,卻專揀林葉濃密的地方走。一直到那棵枯樹前才停下來。摸摸上麵幹裂的樹皮,她能感覺到生命的滄桑。

席地坐在樹影下,她攤開書,開始讀書了。可是思維卻仍止不住地轉動。

常朗用這棵直立不倒的枯木,開啟了她的心門,讓他們最終相愛相許。這棵樹,對他們的愛情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常朗為什麼愛她呢?她不知道。她清楚自己對他了解得太少了。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這個一身燦爛光彩的男孩子,硬是在她的心中占了好大一塊位置,讓她都想不到遇見他之前是為了什麼而活!

她有多久沒有想到那個遙遠的目標了?

隱約中,她好像聽見說話的聲音。不,她搖搖頭,不會的,這裏除了常朗和她,都沒有人來過。

常朗說話的時候,唇邊總是帶著淡淡的、大方的笑容;而談到動情時,又常常會爽朗地大笑,豪情衝天。

“為什麼總是在笑?有那麼多好笑的事情嗎?”她問過他。

他笑嘻嘻地說:“‘喜盈’、‘開朗’、‘快樂’和‘愉悅’是爸爸媽媽送給我們終生的禮物。他們說,希望我能夠常常開朗。因為,這是人生最重要的事!”

她也感染了他的笑容,快活而輕快地笑了。

“是啊。”她回味著,他有個很溫暖的家庭,和很愛護孩子的父母,“還好你爸爸不姓章!”她笑著轉身逃了。

“什麼意思?”他撓著頭,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她在繞著圈子罵他“蟑螂”。她居然也會開玩笑了!常朗笑著追了上去。

嘻嘻哈哈地,他們扯在一起,鬧成一團。

說話的聲音大了,還夾雜著抽泣的哭聲。這好像不是幻聽了,是真的有人在說話。她本來是不在意的,對這種類似的偷窺也不感興趣,可是當那些聲音提到了他的名字——

“……可是沒想到常朗真的會喜歡上她。”不太清楚的女聲。耿信滌立即警覺起來。

“上回陸緹說看見他們在機房接吻,我還不相信呢!可是寒假的時候他們居然同居了,整天一起進進出出的,好多人都看見了。”另一個聲音很八卦,像是對這消息很感興奮。

“誰知道沈學長喜歡這種女孩,我一直以為他喜歡的是林薇。”不知誰說著說著竟然哭了,“我真不甘心哪!”

“好了好了,”周圍的人紛紛勸解,“或許常朗和‘電腦女人’之間有緣分,沒辦法啊。”

“可是我很奇怪啊,像沈學長那樣的人,竟然忍受那種地方——聽說他們同居的地方破得很——他真的是愛暈了頭嗎?”其中的一人說道。

“是啊!沈學長可是伊泰集團董事長的兒子啊,該不會是他和家裏鬧翻了,才一氣之下出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