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布景露台崩塌那件事是意外。」
彌生同學眨眨眼,而我也注視著麵無表情的桐香。
剛才桐香說過,這件案子隻發生一起意外。
「那是—意外?」
「我問過負責修理的美術社社員,他說隻是單純木材老化折損而已。那組布景已經使用十年以上了吧?」
這樣啊,原來是意外啊。
彌生同學大大吐出一口氣,我真擔心她會不會直接癱在沙發上。也難怪她有這種反應,畢竟如果當時的崩塌是蓄意害人,最後很有可能鬧出人命。
「這樣……啊。那麼,隻是我們單純管理不善?」
「話劇社的男社員都退社了,你們現在也沒有專業的布景負責人吧?」
麵對桐香的指責,彌生同學麵色蒼白地點點頭。
「我們試探性地拜托戲劇社的人好幾次……可是都被拒絕了。其實他們也沒義務幫我們,畢竟是我們害他們退社的。」
「啊……」
現場那名「被話劇社趕出去的男人」所說的話,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我不是說了嗎?』
——『活該。』
我不是說了,少了我們隻會增加你們自己的麻煩嗎?活該。
我輕歎一口氣。每個人都有憎恨別人的權利。
「你的委托就此達成。同意嗎?」麵對桐香的問題,彌生同學點頭同意,站起身來。
然而,她卻佇立在沙發和桌子中間一動也不動。我摸索著飄浮於兩名少女間的無形言語。案子根本還沒有結束;雖然我腦袋昏昏沉沉,對情況一點頭緒也沒有,可是我明白事情還沒有解決。桐香方才說「意外隻有一件」,那麼白天沙樹學姐為什麼會在選美會場受傷?是某人故意把她推下去的嗎?遺失的空氣槍呢?說到底,沙樹學姐這陣子的奇妙舉動究竟是怎麼回事?
彌生同學朝我們點頭致意,正要走向大門,卻又驟然駐足。這陣沉默,仿佛有好幾小時那麼漫長。
窗外傳來奧克拉荷馬舞(Oklahoma
Mixer)那令人煩躁的活潑風琴聲。
「……月島學姐打電話回來了嗎?」彌生同學低語道。我暗吃一驚。
「她沒有聯絡話劇社的人嗎?」
「是的。」
怎麼可能?她應該先聯絡話劇社才對啊。
「我姐陪學姐去醫院,她剛才打電話來了。幸好沙樹學姐的傷勢——」
「是右臂吧?我猜是脫臼,或是骨頭裂開。」
我屏住氣息凝視彌生同學哀傷的臉龐,接著回頭望向桐香。不知不覺中,偵探也從沙發上起身。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桐香問。
這兩人到底在談什麼?我暗忖。彌生同學垂下眼。
「……剛剛才發現的。我在收拾舞台、整理手槍時,突然想起:既然少了一把槍,為什麼月島學姐不找其他槍替代呢?」
桐香微微移開視線,喃喃道:
「因為沒辦法用。」
「是的。可是,我真不敢相信。演出時,我完全沒察覺不對勁;學姐看起來一點異樣也沒有。」
彌生同學顫聲說道。
「我看了錄下來的影片,她的右臂確實完全沒動,卻演得相當自然,所以沒有人發現。」
「你們在說什麼?」
我的視線在兩人之間遊移不定。桐香麵無表情答道:
「月島學姐骨折了,所以右臂完全不能動。她沒辦法使用雙槍。」
我咽下唾液,耳後響起無力的聲響。隻有我被遠遠隔離於真相之外。
「……可是,她不是剛剛受傷的嗎?那時已經演完了耶。」
桐香輕歎一口氣。
「日影,你聽好。她並不是剛剛受傷的;月島學姐為了誤導你們,找你姐合演了一出戲。」
我啞口無言。
那不是意外,老姐是抱著沙樹學姐故意從台上摔下來的——桐香是這個意思嗎?
「為什麼?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為了隱瞞受傷的事實,為了不讓大家知道她真正的受傷時間。」
我循著桐香犀利的視線望去,隻見彌生同學緊抱著自己佇立在原地。我不忍心看下去,隻好望向桐香。
我心中的所有拚圖,終於拚在一起了。
當時那件事就發生在我麵前。彌生同學伴隨著布景露台崩塌,從數公尺高摔下來——
然後沙樹學姐接住她,往地上一摔。
真令我不寒而栗。她的右臂在那時裂開了?但是,她卻若無其事地起身,率先將彌生同學帶至保健室。真令人不敢相信。不,現在想想,那份平靜反倒很不自然;承載著一個人的體重由背部著地,一般來說應該會痛吧?照此看來,沙樹學姐在意外發生後便下定決心,要靠著演技瞞過所有人。
如此驚人的演技,我隻能歎息以對。
「月島學姐去醫院是為了治療手臂。你的姐姐陪她去看醫生——不,她八成是去和她討論今天這場戲的。如果不事先掌握傷勢,就無法擬出能瞞過所有人的計劃。」
婦產科隻是媒體隨便亂猜——不,應該說他們比起報新聞更愛報醜聞,於是才捏造這番謊言。事實上,她們很可能隻是經過婦產科而已。
不過,沙樹學姐無法對大眾說出實情。
「她自己藏起一把槍,改變武打動作。公演結束後,再把媒體引到選美大賽會場,演出那場鬧劇。」
「為什麼非得引媒體到選美會場不可?」
我還沒有原諒把園遊會主要活動之一搞砸的沙樹學姐。桐香的臉蒙上一層陰霾。
「這點得問沙樹學姐才能知道。」
「……我想也是。」
「不過,我猜她也隻能去那裏。」
「什麼?」我煩躁地問道。
「因為那裏是聚集學生目光跟攝影機鏡頭的地方。想在眾目睽睽之下假裝被媒體害得受傷並藉機擺脫他們,選美大賽會場正是最佳地點……月島學姐應該也完全沒料到上醫院會被寫成八卦醜聞,在短短的時間之內,她隻能出此下策。」
我歎口氣,拳頭用力擠壓大腿,把心中的疙瘩壓碎。
她隻能出此下策。其實隻要在報導刊出時公開真相,也不至於發生後續一連串風波,但是她不能這麼做。因為——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
彌生同學無力地低語。
「為什麼?為何要如此隱瞞自己的傷勢?她就這麼不想要中止公演嗎?」桐香搖搖頭。
「其中的理由,你應該心裏有數。萬一其他人知道學姐為了保護你而受傷,勢必會怪罪於你,而你也會非常自責。更重要的是——」
彌生同學肩膀顫顫巍巍,桐香的話語,刺進她的胸口。
「你將無法在羅密歐麵前扮演茱麗葉。」
假如她知道真相,她在舞台上的麵具將被剝除,變回擔心學姐安危的平凡少女。
「那還用說嗎!」
彌生同學語氣滿懷哀傷。
「我、我、我什麼都不知道,隻會傻傻地抱著學姐,拉著她的手跳舞……」
她泣不成聲,雙手掩麵蹲下身去。
正是因為不想聽她說出這樣的話、不想看她露出這種表情,月島學姐才會一再說謊吧。不過,一切的努力都成了泡影。
我明白彌生同學的內心正在天人交戰,一方麵後悔知道真相,一方麵又害怕自己盲目無知地活下去。這種煎熬,我也曾體會過,這是一種難以治愈的痛。
但是,事情還不能結束。委托確實完成了,但那是桐香的一千五百圓偵探費的部分。
我必須執行自己剩餘的五百圓工作。不管她想不想要。
我將手插進口袋,感受智慧型手機的冷硬觸感。
隻要能幫助她站起來,做什麼都好,就算不是勇氣、希望之類的閃亮寶物也無所謂。
「明天好像還要繼續公演喔。」
話音剛落,彌生同學倏地抬起哭腫的臉、睜大濕潤的雙眼。
「……咦?」
「我姐打電話告訴我的。她說沙樹學姐明天還想演。」
「她、她在胡說什麼呀?」彌生同學差點泣不成聲。「不是骨折了嗎?怎麼可能演——」
「既然今天能演,明天也能演。」
「請、請你別說蠢話了!絕不能讓她勉強自己!」
「演吧,大家都很期待呢。」
「辦不到,我辦不到。」
彌生同學頻頻搖頭。
「我該拿什麼臉出來演戲?都是因為我,學姐才會、才會——」
「請你若無其事地演下去。」
她的眼睛瞪得更大,淚水婆娑。
「為了不讓沙樹學姐的努力白費,請你假裝被騙,演一場吧。很簡單啊,反正大家都已經知道她受傷,你可以盡量擔心她了。跟沙樹學姐演來騙你的戲比起來,這隻是小事一樁啦。」
「我辦不到的。」
彌生同學忍不住背對我。
「反正學生會的人隻在意園遊會的評價,所以才能說得這麼輕鬆。要演,請你找其他演員演吧,希美、真梨香、小瞳、杏子,她們全都能演茱麗葉,而且每個人都很想演,少了我根本沒差——」
「沙樹學姐想跟你一起演喔。不然,她幹麼為你付出這麼多呢?」
「她、她、她根本對每個人都一樣好!」
她顫聲說著,背影也不住顫抖。
「真不知道……為什麼她要選我跟她演對手戲。」
「你不知道嗎?」
彌生同學越過肩頭.向我投以濕潤的目光。
她大概不知道吧,其實我也不知道。不,我想連沙樹學姐自己也不清楚,畢竟這種事並非道理說得清,端看雙方之間能不能心靈相通。
「的確,對沙樹學姐來說,每個女孩子都是公主,而且她也見人就喊公主。可是,你沒注意到嗎?隻有一個人,她直呼她的名字。」
彌生同學的背部不再顫抖,嘴唇微啟,似乎想說些什麼。她的右手撫著胸口,仿佛正在摸索記憶。
「那個人就是你。對沙樹學姐而言,你不隻是一個公主.而是更特別、更珍貴的——」
此時,我失去言語。
我本來想隨便編一個甜得要死的昵稱,為話題做個總結,可是我忽然想起:其實我根本不必這麼做,因為沙樹學姐早已說出那個無比貼切、無比帥氣的稱號。
——『我的茱麗葉。』
我這個無聊的學生會書記,絕不可能想出能勝過它的草莓呢喃。
彌生同學向我和桐香一鞠躬,接著低頭往後一退(大概是不想讓我們看見表情吧),走出學生會辦公室。我回到沙發籲了口氣,桐香白了我一眼。
「……幹麼啦。」
「你又鬼扯了?」
我聳聳肩。雖然我對自己的推測頗有信心,但不能否定確實有鬼扯的成分,因為沙樹學姐直呼名字的對象不隻彌生同學一人。據我所知,還有另一個人。
有什麼關係呢?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盡管我差點放棄思考,但我仍然思考半晌,老實回答。
「其實,說不定學姐另有理由。」
桐香坐在我身旁,著手整理會客桌的賣料。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聽進去,但總之我繼續往下說。
「或許,學姐隻是純粹以選角的眼光看中彌生同學。因為,那個人平常畏畏縮縮,可是在台上卻很耀眼耶。我看過彩排,如果每年水準都這麼高,那也難怪門票一票難求。真的是……唉,可惜我沒看到最後,好想看喔。」
今天一整天為了話劇社的事四處奔波,別說沒時間逛攤位,連慶典的氣氛都感受不到。沒辦法,這是幹部的分內工作,但我還是有點惆悵。
此時,桐香停下手邊工作,朝我微微一瞥。
「……是嗎?既然你這麼想看……」
很難得地,她竟然說得如此不幹不脆。
「我……好像也有點想看。」
「好啊,如果明天演得成,你不妨去看看吧。假如會計工作做不完,我可以代替你做。」
我抱著輕鬆的心情說出口,結果引來大災難。桐香突然氣炸了。她漲紅著臉站起來,桌上幾疊文件被她震得散落在地。
「『不妨去看看』?」
我一邊害怕桐香的殺氣,一邊拾起文件。
「你、你幹麼生氣啊。」
「約定!你、你忘了嗎?」
「……約定?」
此言一出,桐香倏地把我推開,走向會計室。
「日影你這豬頭!今明兩天,你就一個人孤單地待在學生會辦公室吧!」
她握著門把回頭撂下狠話,接著甩門走進會計室。正如她所言,我馬上就變成學生會辦公室的孤單老人了。
那丫頭幹麼生氣?約定?說到底,犯不著她說,今年是我的第一個禦白穗祭,所以也不知道上哪兒去才好,搞不好會一直待在——
「……啊——」
想起來了。對喔,我跟她約好了。前一陣子,記得是為園遊會執行委員長選舉擬定對策的時候.我聽桐香說自己從未在園遊會時走出學生會辦公室,一時起了惻隱之心,才會雞婆跟她定下約定。
我們一起逛今年的園遊會吧——
我戰戰兢兢走向會計室,本來想敲門,但還是作罷。總之先對著門的另一側道歉吧。
「呃,桐香,抱歉,我忘了=」
她沒有回話。我似乎聽見椅子的嘎吱聲。
「一起去看話劇社公演吧。我會寫好兩張觀賞意願調查表的。」
還是沒有反應。我垂下肩膀。難怪她會生氣,明明是我提議的,卻又自己忘了。
正想返回書記席時,會計室的門猛然開啟。桐香忿忿地大步走過來,將一疊文件塞給我。
「一半的會計傳票給你檢查!如果今天沒做完,明天我們兩個都別想逛了!」
我忍著不揚起嘴角,朝桐香點點頭,然後衝到書記席打開筆電。傳票山高達三公分,盡管令人絕望,我的手和心情卻很輕盈。
然而,工作進行到即將見底時,園執的會計負責人卻陸續送件增加分量,轉眼間膨脹成著手工作前的一倍。窗外的土風舞音樂轉變為水舞,我不禁詛咒全世界的井水都溢出來,把大家淹死。
*
晚上八點,會長跟美園學姐回到學生會辦公室。此時桐香正逼我重新檢查傳票,我隻好含淚再來一次。
「我們回來了!」
不知怎的,美園學姐還穿著選美時那套輕飄飄的衣裳。會長跟朱鷺子學姐也從她背後現身,而她們倆早就換回製服。
「我們四處打通關節,老師們很好打發,但警方實在有點難對付呀。電視台跟地方報社好像願意站在我們這一邊。」
「辛苦學姐了……你怎麼還穿著那套?」
我本以為她會說「穿著可愛的衣服道歉比較有效」,不料美園學姐卻紅著臉答道:
「因為,因為!日向學姐可是稱讚了這套衣服呢!而且還站在我旁邊!啊,真想不到日向學姐會參賽!畢竟日向學姐很關心弟弟,所以我知道她會來園遊會,但沒想到……我在比賽時覺得渾身飄飄欲仙,連自己說了什麼都記不清……」
「竹內同學滔滔不絕地大談牧村姐弟有多麼了不起,觀眾們聽得都傻眼了。」
朱鷺子學姐無奈地說道。她這樣居然還能拿到第三名。
「嗯,她確實……很不簡單。」朱鷺子學姐望向遠方。「難怪竹內同學跟月島同學如此為她著迷。」
「……她是什麼樣的人?」
連桐香似乎都對老姐產生興趣,從傳票上抬眼問道。美園學姐間不容發地興奮大嚷:「她是天使!是女神丨」但桐香置若罔聞,用眼神催促朱鷺子學姐回答。
「什麼樣的人……嗯……有點難解釋,不過——」
朱鷺子學姐朝我一瞥。
「她真的很像牧村的姐姐。光看她一眼就會有這種感覺,若是聽她說話,就會更加深這種印象。」
「喔?」
桐香上下打量我。真的那麼像嗎?外表是有那麼一點像啦,但是氣質、想法跟舉止都恰巧相反吧。
「難怪朱鷺子跟美園會輸。」桐香喃喃道。
「是啊。我簡直一點勝算也沒有。無論其他人做了什麼,觀眾的視線都會自然而然聚集在她身上。」
朱鷺子學姐幹脆地認輸。呃,可是……
「呃,雖然老姐是模特兒,可是我實在不認為她這個半途闖入的人能打敗朱鷺子學姐跟美園學姐。」
她們倆都是校內超有名的人,或許有什麼破綻吧?
「日影學弟,你、你的意思是!」
美園學姐朝我逼近。
「你的意思是我比日向學姐有魅力嗎?是這樣吧,你的意思是這樣吧丨」
「等、學姐我好痛苦、胸部、不要擠、過來!」
「啊,我好開心可是心情又好複雜,光是與全世界最美的女性相比就已是不知天高地厚,可是日影學弟這樣稱讚我,我真是感動得胸口快承受不住了!」
「已經承受不住啦!」我的臉快承受不住了!
「美園,住手!放開他!」
「竹內同學,別鬧了!」
桐香和朱鷺子學姐合力架開美園學姐。我缺氧得差點見閻王……
此時,難得一直緘默不語的會長,神色肅穆地說道:
「這回的選美大賽結果,我左思右想,還是覺得不公平。為了務求活動公平,勢必得修正規則。」
「……嗯,嗯。要修改什麼規則呢?」
「把泳裝租給一般參賽者。」
「你隻是想看泳裝而已吧!」
瞧她一臉認真,我還以為要說出什麼有建設性的話呢,這個人真是的!
「我也想看日向學姐穿泳裝!」
美園學姐也眼睛充血地讚同道。一提起老姐,學姐的欲望簡直比會長還旺盛。
「啊!其實隻要讓日影學弟扮成女生穿泳裝就好了呀。」
「拜托你快把那件事忘了吧!」
之後,會長對我和桐香亮出泳裝秀的影片,弄得朱鷺子學姐手足無措。此時,阿薰打開大門進入。
「各位辛苦了!為什麼大家都在學生會辦公室呢?土風舞時間結束囉……啊,是姐姐的選美影片!我也想看,不如大夥兒一邊看一邊開檢討會吧,我帶來許多小吃攤剩餘的食物喔。」
接著,其他執行委員們也大舉湧入學生會辦公室,大夥兒吃著過堂學長親手做的相撲火鍋(聽說完全賣不出去),一邊看影片。會長明明不是參賽者,卻穿著泳裝上台幫朱鷺子學姐演講造勢。一問之下,原來許多人把票投給會長(結果成了廢票),票源分散,難怪老姐會獲勝。
*
翌日,桐香以「檢查話劇社的庫存使用狀況」為由,得到《羅密歐與茱麗葉》早場公演的第一排貴賓席兩張門票。這就叫做假公濟私。
即使早已知道沙樹學姐受傷,但是假如不仔細看,其實看不出她幾乎沒動右臂。此外,羅密歐與茱麗葉的對手戲在第二天有些微更動,多了好幾個看起來右臂完好如初的動作。羅密歐在舞會上踏著舞步高舉茱麗葉數次,而在墓園的場景.無論怎麼看,羅密歐都雙手抱起了假死狀態的茱麗葉。我想,八成是彌生同學瞞著觀眾的目光自己撐起身子,沙樹學姐再假裝是用右臂支撐著她吧。
我不禁深深覺得:真的好厲害。
前一天發生那麼多事,沙樹學姐、彌生同學和其他演員卻完美地戴上麵具,將角色扮演得活靈活現,帶給我們觀眾夢想。
然而,我真沒想到桐香會哭。一對愛侶抱在一起共赴黃泉時,身旁的她頓時淚如雨下;我擔心地想端詳她的臉。她卻連打我的手好幾下。畢竟她喜歡繪本,想必也很容易對戲劇投注情感吧。
「……明年再來看吧。」
我在謝幕的如雷掌聲中悄悄說道。桐香八成會答應,但我也不敢打包票;因為,我也早已淚眼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