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樹台學園內有好幾個大型蓄水池。校地有幾個地點略微形成盆地,有時會在晴朗的寒冷清晨起霧——校園導覽手冊上刊登著頗具奇幻風情的照片,如此解說著。
禦白穗祭的第一天早晨,是我入學以來首次看到霧的日子。
鬧鍾把我吵醒,阿薰把我拉進浴室衝澡;我衝著熱水努力把意識塞進腦袋中,正當我用毛巾擦頭發時,不經意透過窗戶瞧見圍繞宿舍的群木間出現第一道曙光。光線被林間的白色霧靄四處反射,一點一滴吞噬夜色。我一時之間忘記自己即將遲到,被這幅景象奪去心神。
「我們快走吧,學長,快遲到了!」
阿薰拉著我衝出寢室。宿舍走廊躺著好幾個在園遊會前夕鬧過頭的家夥,地上滿是寶特瓶與零食包裝袋,差點害我跌倒。
剛洗完澡,外頭的空氣簡直寒冷刺骨,不過我的腦袋也因此清醒不少。從宿舍到學生會辦公室所在的中央校舍途中,人行步道一走到下坡,視野便寬闊不少。
我稍微減緩速度,吐了口氣。霧中的校舍屋頂成為零星的天空孤島,而最醒目的,就是正門前廣場那座高達十八公尺的園遊會形象塔。理工科全力打造的鋼筋巨大四角錐頂端,有著沐浴在陽光中的白樹台學園校徽。
終於要開始了。
心頭既興奮又期待,一股熱血流竄全身,然而堆積在胃部底端的不安,也因此變得更加明顯。
*
廣大校地的西北側樹林中,有一座小小的鳥居。我們抵達時,會長、美園學姐、伊藤學長、楓花學姐跟過堂學長都來了,連桐香也在場。
「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阿薰衝刺著穿越鳥居。
參天巨槲的根部蹲踞著一座古老的神社,鳥居上寫著「白樹神社」四個大字。它是本校校名的由來,亦為本校守護神;園遊會的正式名稱——禦白穗祭,據說本來是這座白樹神社的例行祭典。
執行委員長阿薰站在功德箱前麵擊掌,而我們也照做。
盡管沒有說出口,但大家應該都許下了同樣的願望。
希望這兩天的慶典能順利結束——
*
「大門前已經擠一堆人囉。」
從神社返回學生會辦公室途中,楓花學姐對阿薰說道。
「雖然每年開門前都會大排長龍,但今年人數特別多。我猜可能超過百人了。」
「這麼多?派兩個人守大門夠嗎?」
「目前還可以。」
「媒體也來了嗎?」
「有七、八個很像媒體的人。負責守門的同學說,剛才有人問他們月島沙樹的事情。」
「嗚嗚嗚,我就知道。真傷腦筋啊。」
「讓我去替天行道吧。」
「我過去用相撲招數解決他們。」
「我隻睡了兩個小時欸。」
「不,不行啦——」阿薰阻止副委員長們。
甲央校舍的大會議室聚集了兩百名執行委員。才一大清早,這間會議室便洋溢著慶典的氛圍。
「委員長早安!」
阿薰一踏進去,全員便自動自發地起立。
「收益四千萬!」阿薰率先喊道。
「收益四千萬!」
「收益四千萬丨」
「收益四千萬!」
委員們紛紛附和。這委員會的口號頗具白樹台學園的風格,非常直白,隨著收支目標提高而翻倍。
阿薰環視在場的兩百人,咽下唾液,再度開口。
「……雖然發生許多事情.」他壓低音調。「……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但這一天終於來了。能走到這一步,多虧大家的一路支持——」
「還早得很呢,委員長!」
「想耍感性,等結束後再說吧!」
眾人半開玩笑地喧鬧,令阿薰一時退卻。楓花學姐看不過去,幹咳幾聲瞪視眾人,他們這才安靜下來。阿薰深呼吸兩次,繼續往下說。
「媒體相關人員已經來了,我想應該是為了昨天跟各位說過的話劇社一事。我再叮嚀大家一次,請各位冷靜應對。」
會議室內的氣氛頓時為之凍結,阿薰趕緊解釋:
「所謂的冷靜應對,是指當他們想向各位打探八卦消息時,直接當作沒聽見,向他們介紹園遊會熱門節目就可以了。」
兩百人齊聲大笑。往旁邊一瞥,隻見會長跟美園學姐也欣慰地看著自家孩子成長。
「無論是喜是悲,這兩天就是我們的一切。」
阿薰揚聲說道。
「大家玩個痛快吧!」
現場響起熱烈的掌聲。
過堂學長起身再度確認今天的行程,接著楓花學姐也大聲念出會場警備跟接待處的人員名單;委員們分成十幾個小組,在橘色執行委員會臂章別上各小組的徽章。伊藤學長負責分發IT社特製的改造對講機;據說之所以做成耳機外型,除了方便雙手做事之外,就是「看起來有模有樣超級酷」。委員們個個喜孜孜地配戴裝備。來賓可以一眼看出他們是工作人員,這主意真不錯。
我們總務執行部也在進行園遊會時間表的最後檢查,此時大會議室的門猛然開啟,女學生狂奔而入。是負責守大門的女孩。她徑直朝楓花學姐衝過去。
「不好意思.有兩三個疑似雜誌記者的人闖入校內,我們本來想阻止他們,可是跟丟了!」
阿薰一行人的表情頓時凍結。
「怎麼辦,要召集所有警備人員找老鼠嗎?」
楓花學姐的說法真嚇人。阿薰搖搖頭。
「不,這樣隻會將騷動擴大,而且浪費人力。既然知道他們的目標,目前隻能先擱置不管。」
「呃,門口的其他來賓開始喧鬧了……」
報告的女孩一臉虛弱地說道。
「他們嚷著:『不公平,我們也要進去!』」
阿薰抱頭苦思。會長站在數步之遙的牆邊靜靜聽著,隻見她往前踏出一步,似乎想出手相救。阿薰見狀,趕緊搶先說道:
「觀賞意願調查表已經發下去了,拿給他們寫一寫。」
「對喔!這樣一來,他們就會暫時安靜些了。」守大門的女孩笑逐顏開。
「告訴他們並非先搶先贏,講得越詳細越好。這樣他們或許願意在開場前到別的地方打發時間。」
「好的!」
抱著一疊調查表的兩名委員衝出會議室,阿薰籲了口氣。
「還不到七點就吵成這樣。」過堂學長表情一沉。「話劇社公演開演前,肯定還有得忙。」
楓花學姐的眼神仿佛說著:「別烏鴉嘴!」刺進過堂學長肥嘟嘟的臉頰。
*
我在大表演廳後方的工作人員專用門前,聽見禦白穗祭即將開始的廣播。改編成軍樂風的一小節校歌,透過全校廣播響遍校園;設置於校內各處的音箱所放出來的音樂,由於音速的不同,演變成一首壯大卻不同調的卡農。
『——全校的同學,大家早安!』
阿薰的聲音帶著無數回音,穿過我頭上。
『很高興順利迎接這個早晨。慶典即將展開,本人感到既興奮又期待。』
我在開門前仰望天空,吐出一口白霧。阿薰的悸動所隱含的並非隻有興奮跟期待,但他的聲音卻聽不出一點陰霾。刺眼的陽光,令我眯起眼來。
『請各位衡量自己的狀況,避免受傷,有困難務必互相幫助。』
阿薰歌唱般地不斷說著。
『賣個痛快、演個痛快,讓大家看看我們的驕傲——』
沒錯。我們的慶典,絕不能讓那些無聊人士破壞。
『八千人快樂地為好幾十萬人製造歡樂,賺進好幾千萬吧!接下來!第四十二屆禦白穗祭,現在開始!』
遠方傳來掌聲與歡呼,煙火連續打上五發。風兒從形象塔卷起一片花雨,我打開門,踏進黑暗中。
話劇社的演員們都待在休息室。我敲門入內,一進門便聞到撲鼻的火藥味。每個人都穿好戲服化好妝,卻悶不坑聲地避開彼此的視線,感覺格外詭異。
「早安,日影公主。」
沙樹學姐笑盈盈地起身迎接,卻像是強顏歡笑;彌生同學也坐在最遠的角落,假裝讀劇本。
「大家早安。今天我負責大表演廳的警備工作,請各位多多指教。」
我向眾人致意,一邊環視每一張臉。這也難怪,畢竟從前天傍晚到今天為止,沙樹學姐都躲在自己的宿舍寢室,沒有對社員解釋來龍去脈;開演在即,總不能突然對大家說那些俗世煩惱吧。話說回來,照沙樹學姐的個性看來,她應該會守口如瓶,那麼熱愛沙樹學姐的社員們也隻好閉口不語了。
大家是怎麼想的呢?崇拜的王子(雖然是女的)有男友,而且還謠傳懷孕,卻一個字也沒解釋。大家會覺得情感受到欺騙嗎?會恨她嗎?會生氣嗎?遺是會幻滅,一顆心離她越來越遠?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演戲嗎?
不——這並不是我該擔心的事情。
割草耕種是我的工作,至於會在什麼樣的早晨開出什麼樣的花朵,果實是甜是苦,端賴她們決定。
「呃……好像已經有很多媒體殺進來了。」
話音剛落,眾人頓時全身僵硬。
「不隻是沙樹學姐,其他話劇社成員也可能在外麵被媒體堵到,所以請大家不要輕易外出。」
語畢,女孩們一個個染上不安的神色,我不禁有點自責,心想或許該說得委婉一些。
「反正他們問我們也問不出什麼.因為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艾草綠衣裳的女孩不悅地說道。此言一出,無疑為滿是火藥味的密室鑿了個洞。
「沙樹學姐!」
第一個爆發的是穿著鮮紅色衣裳的女孩。
「請你現在馬上解釋清楚!」
她用力一甩,一疊厚厚的紙砸在桌上,風壓將她的頭發往上一吹。那是前天的報紙,八成是從哪兒弄到手的吧。
「這則報導裏有幾分真假?我、我、我相信沙樹大人,請告訴我這全都是假的!」
曆經數秒鍾緊繃的沉默後,沙樹學姐揚起淺笑。
「我也相信你的愛啊,My
sweet
cranberry
cream
tarte.」
「不要用長得要死的甜點名稱來唬弄我!」啊,她終於把大家心裏想的話說出來了。
「照片上前麵那個人是我,我沒有懷孕。接下來的事我不能說得太清楚,因為這事關別人的隱私。」
「那、那麼……」
「怎麼會……」
「沙樹學姐有男朋友……」
「既然去檢查懷孕……嗚嗚……沙樹學姐不是處女了……」
女孩們唉聲噢氣,一副世界末日來臨的模樣。交個男朋友也沒什麼吧——不過我當然不能說。
「呃,那、那麼!」這次我刻意將聲音裝得開朗,卻顯得不自然。「這裏沒發生什麼事吧?」
然而,彌生同學卻與身旁的女孩麵麵相覷,看起來扭扭捏捏。
「……呃……」
「彌生,那件事不用說出來。」沙樹學姐這麼一說,我反而更在意了。
「發生了什麼事嗎?」
猶豫半天後,彌生同學這才開口。
「有一把槍不見了。」
「……槍?」這突如其來的危險話題令我不寒而栗。
「就是月島學姐用的那兩把純白手槍,有一把不見了。明明是兩把收在一塊兒的。」
「嗯……」
「不可能隻有一把憑空消失。」其他女孩說。「一定是有人偷走了。」
「真拿你們沒辦法,小道具不見是常有的事啊。大家別在意,大不了我用單槍來演動作場麵就好。」
沙樹學姐若無其事說道。彌生同學抬眼看看我又看看沙樹學姐,其他女孩也臉色一沉。
「有什麼……不對勁嗎?」
沙樹學姐再度用眼神示意彌生同學「別說出來」,但畏縮的茱麗葉依舊下定決心說出口。
「那把槍是空氣槍,射得出子彈。」
*
離開建築物後,我打電話向桐香報告現況,順便告訴她一把槍憑空消失的事情。
『……手槍?』
桐香訝異地回問,於是我告訴她那是演戲用的道具。
「遺失的不是模型槍,而是空氣槍,所以大家都怕得要死。」
『也就是說,可能會有人中彈?」
「嗯……她們好像認為,可能有瘋狂粉絲認為沙樹學姐欺騙大家感情,因而對她由愛生恨——」
不過就我看來,頭號瘋狂粉絲不就是話劇社的那些女生嗎?
「應該不必管這件事吧,八成隻是妄想而已。」
『槍……隻有一把不見……?』
喂,桐香,你該不會也認真擔心起這件事吧?
此時,劇場的大門口傳來喧鬧聲。「大家冷靜,請好好排隊!」聲音隱含著一些怒氣。
「抱歉桐香,好像出事了。」
我切斷手機,往前奔去。
大表演廳正麵廣場聚集了相當可觀的人潮,人數大概超過一千人吧?不少人穿著白樹台製服,但大部分都是校外人士。不僅如此,最多的竟然是打扮得光鮮亮麗的成年女性。
「請填寫姓名跟希望觀看的場次!」
「不是先搶先贏,而是靠抽簽決定的!」
「想看的場次多寫幾個沒關係!」
「今天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下午也有公演,早上的公演已經結束劃位了!」
執行委員一邊發放觀賞意願調查表,一邊扯著喉嚨大喊。光是這樣也就罷了,想不到表演廳的前門竟然圍了一群人,開始爭吵。
「請沒有抽到的人不要入場!」
「請不要入場!」
工作人員的聲音已經接近哀號了。
「月島沙樹同學今天也要登台嗎?」
「她已經在裏麵了吧?」
「拜托,我們隻是想問個話而已!」
「隻要十分鍾,十分鍾!」
我的背脊冷汗直流。是媒體記者,而且許多人拿著巨大的照相機,絕對錯不了。人數遠遠超乎我的想像,大概有三十人吧?一般來賓嚇得隻敢在旁邊圍觀,八成是等待入場的客人。難怪廣場的人擠成一團。
「這樣子客人進不來!」
「請不要推擠!」
工作人員悲痛的呐喊,被記者們沒品的話語擊潰。
「我們也是園遊會的客人啊!」
「我隻是說讓我們進大廳而已嘛!」
「又不是要你們給我們進去看戲。」
「推擠的明明是你們!」
「月島同學——你在裏麵吧!」
「你不出來,事情就無法結束喔!」
會鬧成這樣還不都是你們害的!我心頭燃起一把無名火。不隻是我,其他客人似乎也跟我看法相同,謾罵聲此起彼落。
「鬧夠了沒啊丨」
「不是來看戲的就滾!」
「工作人員想想辦法好不好!」
身旁的女執行委員泫然欲泣地看著我。
「請、請問,牧村同學,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想奉陪了,叫警察來啦!」
男執行委員忿忿說道。
「再二十分鍾就開演了。」
「幹脆中止上午的公演算了。」
「他們好像要暴動了。」
歇斯底裏的女性尖叫聲,為這場騷動火上加油。
「沙樹大人,請你出來解釋清楚!」
「這篇報導是假的吧?告訴我們是假的!」
大概是瘋狂粉絲吧?隻見一群二十幾歲的女客人高舉那篇八卦報導,圍在記者外側叫嚷著。我頓時頭昏眼花,差點腿軟;還是報警吧。盡管屆時會越鬧越大,也會在禦白穗祭的曆史留下汙點,但現在管不了那麼多。鬧成這個樣子,早上的公演非中止不可——不,說不定今年的話劇社公演全泡湯了。一想到休息室的尷尬氣氛,或許隻能出此下策吧。
「……看不成了嗎?」
「聽說今年的全新演出很棒說……」
小聲而懇切的呢喃,刮了我的耳朵一下。她們是手裏緊握著抽到的票券,站在遠方靜觀其變的觀眾們;我握緊拳頭,大拇指指甲刺進掌心,刺醒幾秒前想打退堂鼓的自己。
把鬧事的人關進拘留所,逼他們反省,代價居然是中止公演,讓每個觀眾都看不到戲,這樣對嗎?重要的是什麼?
快樂地為大家製造歡樂,狂賺四千萬圓。
我並沒有想到什麼解決辦法,隻是往前踏出一步,想撥開人潮走進鬧事的人群中,不料——一個黑影掠過我的眼角,是那群尖聲吵嚷的女人們手上那份報紙的照片。
心中盤旋不去的疑惑,驟然和所有線索拚湊在一起。
我停下腳步。不會吧?我注視那張照片。影中人太遠、太小,拍得又模糊,而且手持報紙的女子不停揮手,害得我看不清楚——但或許正因如此,我才能發現真相。很多時候,太近反而令人看不清。
不會吧、不會吧.我不停反問自己,幾乎把自己逼瘋;事態緊急,猜對猜錯都無所謂,反正隻要有效就好。
我轉向兩名執行委員。
「我會引開記者,待他們一讓路,請你們馬上帶客人過去排隊。」
「咦、咦?」
「好、好是好,可是該怎麼做?」
「麻煩你們了!」
我轉身返回大表演廳的後門。想不到這裏也有幾個記者,我頓時心頭一沉,但仍然推開他們開鎖。
「啊,同學,你是工作人員嗎?」
「月島同學在裏麵嗎?她在吧?」
我關門打斷他們的聲音,將門鎖上。話劇社的幕後工作人員一看到我,紛紛麵色凝重地圍過來。
「外頭怎麼樣?」
「客人還不能進來嗎?」
「請問……應該不會中止公演吧?」
我努力思考該怎麼安撫她們,忽然靈光一閃。這些女孩也是話劇社社員,聽說她們本來想當演員,但礙於人手不足,才會轉至幕後。既然如此——
「不好意思,我有個請求。」
我向她們道出作戰計畫,起初人人麵露狐疑,但聽著聽著,她們登時眼睛一亮。
「真的耶,這麼一說,還真的挺像的!」
「我願意!」
「我也是!」
「這是為了保護沙樹大人!」
「服裝倉庫在這裏丨」
倉庫裏滿滿掛著各式各樣的戲服,我趕緊從裏頭找出棒球帽跟毛呢外套,著裝後再度衝出後門。話劇社幕後工作組的四名女孩追著我爭先恐後地衝出後門。
「慢著!」
「給我站住!」
「你是沙樹學姐的男朋友吧,報紙上刊的那個!」
「沙樹大人在哪裏?你可把她害慘了!」
一時之間,我真懷疑她們是在演戲還是真的在嗆我,嗆得超逼真。連堵在門口的媒體記者們也嚇了一跳。
「呃,這個,我說啊……」
我裝作麵有難色地往後一退,被女孩們團團包圍。棒球帽的帽簷經過我精心調整,剛好可以遮住我的眼睛,卻亮出完整的側臉輪廓。記者們將視線集中在我身上。
「她真的懷孕了嗎?」
「看看你對我們的沙樹大人做了什麼好事!」
其實你們根本氣炸了吧?我一邊暗忖,一邊慢慢加快腳步,繞過轉角前往正麵廣場。記者尾隨女孩們追過來,好幾個人指著我說:「喂,那個。」、「該不會是……」
廣場仍然一團混亂,執行委員似乎正在大聲抱怨客人;擠在前門的人數好像比剛才暴增一倍。拜托,快看我這邊啊!我邊祈禱邊逃跑。
「咦?那是?」
「月島沙樹的……」
「真的耶,是報紙上那個人。」
「男朋友?」
「他來了?」
交頭接耳的聲音越來越大,往後偷瞄一眼,隻見話劇社的女孩們正混在人群中散布消息;她們並非我當初拜托的那群女孩,而是在一旁靜聽戰略的其他幕後工作人員。真想不到還有這一招!我一邊感謝她們,一邊穩穩地提高速度。追兵撥開人群,朝我逐漸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