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久久凝看墨色夜空背景中忽閃忽閃的星星,仿佛在夜空中又見到了一個人的笑臉,他輕輕閉上眼,那張麵龐卻清晰如舊,他輕搖了搖頭,柔語道:
“不知道。她又傻又笨,遇到什麼煩惱的事,都隻會悶在心裏,在人前她還會強裝快樂,不要讓任何人知道……真是個大笨蛋。你說,我怎麼就會喜歡這麼一個笨蛋呢,遇到她以後,我就隻知道要讓她開心的笑,看著她開心笑的樣子,然後我自己做夢都會是微笑著的。”
她禁不住問:“那,她給你帶來快樂了嗎?我說的是,最直接的那種。”
裴霖溫暖地笑了笑:“夏若靈……她是我這十九年來的一個奇跡,以前我的世界是黑白色,可就因為一個她,而色彩斑斕了。”因為她,他找到了生命的意義和存在的價值。
尹雅蘭坐直腰身,緊緊盯看他,問:“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去追她呢?看著她和別人在一起,你不會痛苦嗎?”
裴霖神情溫靜,驀然印出一個苦笑:“會痛啊,當然會痛。但是,還是希望她快樂的願望更強烈。她和邱煊在一起,她很快樂,不是嗎?我隻要默默守護在她身邊就可以了,她永遠都不需要知道。”
震驚。
原來,世界上還是有這樣的人的。
終究,還是有這樣的人嗬。
尹雅蘭緊緊盯著他,如見一件絕世珍寶,朦朧月光下,她緊盯著他。他燦靜笑著,微仰頭凝望著夜空。
她又驚又喜,他竟真的可以如此偉大地去愛一個人,一直照顧著她,一直愛著她,卻從來不求回報。
尹雅蘭忽然笑中帶淚:
“上帝不能讓你擁有夏若靈,一定會賜給你一個比夏若靈更好的女孩的。她會照顧你的情緒,會因為你的心情高低而喜悲。她會考慮到你的幸福,她會想直接參與你的幸福。一定會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子。”
裴霖沒有再說話,他靜默地對著星星點點的夜空出神。似乎有沒有這樣一個女孩子,他根本不在乎,他所要做的,就是一直一直守護夏若靈。
突然,尹雅蘭拍一下他的手臂:“說完關於她的事,你就開始沉默了啊?就這麼跟我沒話說?”
“……”
……
“咚咚咚……”
一陣重重的敲門聲,緊促。
“煊少,開門!”
“若靈!快開門!”
邱煊沒有意識到外麵的聲音,但是夏若靈聽到了,她用力、用力推開他,大力喘息著:“外麵,外麵好像發生什麼事了。”
她站起身,往門邊跑,邱煊追上她,替她將衣領整理好,她撒嬌地打一下他,打開門,她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
許夢蕾著急說道:“裴霖和尹雅蘭不見了!”
“嘩”的一聲,夏若靈一片腦中空白,沒有了任何思想,心中的所有感覺頓時也都被抽空,她愣了幾秒鍾,便開始走,越走越快,卻不知道該走向哪裏,她看著四周的一片墨黑,這才感覺隱隱有一陣陣心慌,就如生命之絕境般的心慌。
邱煊一把拉住她:“夏若靈,你去哪裏啊?”
恍恍惚惚中,她清醒過來,又急忙跑進屋內,打開包,拿出電筒,無意識地說:“去找他們。”
邱煊匆匆跟上她:“我陪你去!”
許夢蕾急忙說:“哎,等等我們!”
邱煊回頭對他們說:“你們留在這裏!”
蕭子澤說:“他讓我們留在這兒,是想如果裴霖和尹雅蘭回來,可以打電話通知他們。”
許夢蕾“哦”了一聲,就乖乖坐下等了。
蕭子澤在那裏來回走動,不時張望。
邱煊看著慌張無神的她,緊握著她的肩頭,說:“夏若靈,他們可能是去什麼地方了,你不要這麼著急,說不定等一會兒,他們就自己回去了!”
她茫然:“我知道,我沒有很著急,我沒有啊。”
邱煊低頭凝視著失措的她良久良久,她卻沒有抬頭看他一眼,終於他輕輕說:“那你坐下休息一會兒。”
她就地坐下,拿出手機,盯著手機屏幕。
沒有一通未接來電,沒有一條訊息,沒有關於他們的任何消息。
她現在坐在山崖邊,而身後像是沒有退路般的絕望。
再仔細一看,原來沒有訊號。仰臉看著邱煊,“這裏收不到訊號,你回去看看他們回來沒有,好不好?”
“那你在這裏休息一會兒,別亂跑,我馬上回來。”
她點頭。
邱煊離開後,她低聲歎了歎氣,用電筒在四周亮了亮,一片墨色,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她緊抱著膝,一股更強的寒意襲來,身軀不禁瑟瑟顫抖,就連心都被冰凍了。她覺得自己會一直處於這樣的沒有一絲光亮的世界中,這樣如同天地未開辟時的一片混沌的世界中,也不知道要等多久,女媧才能出現,拯救她於絕望。
亮光再向山崖的下方掃射過去,好像剛剛看到了一樣異常物,夏若靈將光線再移回,遠遠看見一件白色襯衫掛在樹枝上。
她伸直脖子望去,那不是今天雅蘭係在腰間的衣服嗎?
……
裴霖順著她低聲呻吟的方向,摸索到她身邊,緊張問道:“你有沒有受傷?”
“隻是有點痛,沒事啦。”尹雅蘭輕捏了捏手臂。
他長籲一口氣:“沒事就好。”
“你,跟著我掉下來的?”尹雅蘭猜測著偷偷開心。
“你掉下來,就像她迷路一樣,一定會很害怕,而且也不知道你是否受傷了,我也無法繞圈到山底,就不能及時幫到你了。”
尹雅蘭哦了一聲,沉默了,原來他隻是因為明白夏若靈的感覺才跟著她跳下來的。但她轉念一想,他第一次考慮她的安危了呢。
“你冷嗎?”裴霖聽見她不斷嗬氣暖手。
“嗯,有點冷。”
他將外套脫下給她披上。
她將他的衣服裹緊,過了一會兒,她問:“你不冷嗎?”
他說沒事,他是男生不怕冷。
可是,尹雅蘭卻沒有用他的外套暖身,她走到他身旁,將外套重新給他穿上,再倚進他懷抱。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身體要後退出去。
她緊緊抱住他,說:“我可是女生,比夏若靈還要脆弱的女生呢,而且現在這個非常時刻,你就不能用懷抱嗬護我的脆弱?”
裴霖靜默了一會兒,還是抱住了她。
她倚在他的懷中,喃喃說道:“又不說話,要不是因為你這樣,我怎麼會失足掉下來呢?”
“我不說話,跟你失足掉下來有什麼關係嗎?你不是因為沒有光線,看不清那裏有山崖,才失足掉下來的嗎?”
尹雅蘭在他的胸口揮動著巴掌,“沒關係?我失足就是因為你不理我,我生氣,我生氣是因為……”她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因為我一激動就往前衝,才失足……”
裴霖哦了一聲,又開始了沉寂。
漆黑的深山穀,他們這樣依偎著,等待著黎明的一絲光線,帶來新的希望。尹雅蘭沉想片刻,在他懷中微抬頭,盡管看不清他的神色,卻依舊倔強地望著他,輕聲喚他:“裴霖。”
……
夏若靈沿著陡峻的山坡,向下爬走去。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下山腰。
忽然,一腳沒有踩穩,她一路滑了下去。
痛!
好痛!手掌竟被鋒利木樁劃破了!
她痛得倒吸冷氣,一股錐心之痛決堤而來,好似心髒都鮮血淋漓了,而手掌上的鮮血不斷汩出,一滴一滴如雨般下掉,她痛得欲哭無淚,緊咬了咬牙,算了吧,還是先找到他們。
……
尹雅蘭緊緊抱著他:“我,可以喜歡你嗎?”
怔了一下,他說:“你……你不要這樣。”
她氣憤道:“我怎麼了?就可以允許你喜歡別人的女朋友,就不允許我喜歡沒有女朋友的你?”
“我說了,你……不要這樣。”
尹雅蘭閃出他懷抱:“我怎麼樣了嘛?!”她一氣憤,雙手環住他的脖頸,撲了過去。
夏若靈強忍著灼燒的痛,一步一步更小心慢慢向下,突然,一道光亮打在兩個人身上,他們是在……親吻。
所有思緒都瞬間凝固,而被定格的隻有她一個人,世界依舊歡快流動,有林間此起彼伏的蟲鳴聲,有微涼的夜風吹拂過臉頰,她看著他推開她,回頭望向亮光,再用手擋了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