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逸緣領著大夫氣喘噓噓地趕到,跑進去,卻看見蘇藍摟著那個小男孩哭得正傷心,而另一邊那女子靜靜地躺著沒有一絲活的氣息。
一切一目了然,不用誰再多解釋什麼,逸緣雙手合十,念起了大悲咒,為她超度亡靈。
大夫是個看來年近五十的老頭子,胡子和兩鬢都已經花白,但保養得極好,耳肥麵闊。他撐著一把極大的黑色油紙傘,站在破廟外麵,看著那廟裏一群叫花露出一副嫌惡的模樣,卻是遲遲不肯進來。
蘇藍眼角無意間掃到門外徘徊的他,拍了拍逸緣,讓她把他打發了。
“大夫,您請回吧。病人已經過身了。”逸緣小聲哽咽著,已是泣不成聲。
“把診金給了。”那老頭理直氣壯地伸出手。
“可是,您到這裏連病人的麵都不肯見!”逸緣有點惱火,方才請他出診的時候,就廢了不少口舌。他一聽說是要到破廟裏給一個叫花子看病,出診金竟然多要出一倍來,她著急找大夫,索性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可是,到了破廟,他卻不願進去探視患者。
“小姑子,你不是說她已經過身了嗎?那就是說,即使見了也是白見,我又醫不活死了的人。那反而沾染一身的晦氣。”老頭子拍拍身上沾到的雨水,仿佛那雨水也是不潔之物。他厭棄地努努嘴,“小姑子,我不跟你廢話,你將診金給我,我老頭子回去還有事。好端端的,到這麼個破地方來,今天早上燒的香都白搭進去了。”
“你再說一遍?!”蘇藍牽著男孩的手快步走出,怒容滿麵,頗顯出些迫人的氣勢,“逸緣,多少診金?”
“二兩!因為聽說是可以堪比太醫的名醫。不過其實他正常的出診金是一兩!”逸緣忿忿道。
“拿五兩給我。”蘇藍道。
逸緣取出一錠銀子,遞過去,蘇藍拿到手中掂了掂,“這是五兩銀子。”
那老頭立刻眯著眼伸手來接。
蘇藍笑著遞給他,銀子碰到他手的一瞬間,蘇藍忽然打個噴嚏,同時手指一撥,那錠銀子便飛出他的手心,徑直砸進一堆被雨水澆透的狗糞中。
蘇藍一看,連忙捂著嘴,裝出一副驚訝的樣子,“哎呀,真是對不住了,銀子掉了。”她衝逸緣使個眼色,“逸緣,還有錢嗎?”
逸緣立即會意,乖巧道:“姐姐,已經沒了。”
“大夫,錢就在那堆東西裏了,您自己去取吧。”蘇藍嫌惡地搖搖手。
那老頭呆了片刻,立即俯身找了兩根木棍去撿拾,蘇藍乘著他彎下腰的功夫,對準他的屁股就是一腳。
“撲哧!”
老頭立馬摔了個嘴啃泥,臉撲在那堆狗糞中。
“啊呀,對不起,對不起,”蘇藍忙伸手要去拉他,“我沒小心。”
那老頭倒也乖覺,已經吃過兩次虧,第三次便格外小心,他迅速撥開蘇藍伸來的手,卻不想那手上使了巧勁兒,一撥開,他自己又一屁股坐在那泥濘的地上。
而蘇藍也假裝受力,後退兩步:“啊呀,大夫,您這是什麼意思,當真是‘好心沒好報’嗎?仔細拿了你的診金,別再讓它丟了。嘖嘖,良心丟了也就算了,用良心換來的銀子也丟了的話,那大夫您可真的什麼都沒有了。”說完,拉著小男孩的手,徑直走回那間破爛的屋子,不再望他一眼。
逸緣衝那老頭做個鬼臉,也跑了進去。
這些場景都被那些小孩子看了去,他們雖然小,卻也明白這老頭子是嫌棄自己髒,才不願踏進這破廟的。這種人平時他們見得實在太多,都快被欺負到麻木了。偶爾看見那個凶惡的尼姑姐姐略施手段,便將惡人欺負回去,不由得感覺自己也出了口惡氣。他們一起衝出廟,隨便抓起地上的泥巴、土塊兒什麼的,就往那老頭子身上招呼。
那老頭忙從那堆狗糞中揀出銀子,揣進懷裏,慌慌張張地逃命而去。看著他倉皇而逃的場麵,飽經疾苦的小孩子們第一次感覺揚眉吐氣,立刻歡呼起來,竟然也不覺那個凶神般的尼姑姐姐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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