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天夢搖搖頭,苦笑了下,眼神帶著幾分淒然:“在下落難中人,又哪有什麼資格去責怪別人?不過令弟心胸坦蕩,正是性情中人。”

葉劍英拍拍他的肩膀,點點頭,葉劍傑卻有些得意洋洋。這家夥,看來是不太知愁的!

三人來到一扇拱門前,門內是一座很大的庭園,園內林木稀疏,秋花點點,一條碎石小徑延伸在樹木叢中。葉劍英肅手請雲天夢先行,自己才偕同葉劍傑進園。

誰知,他前腳剛跨進園內,一個人便從另一條小路拐角走出。由於她匆匆而行,眼睛又隻顧著注意雙手捧著的托盤,根本沒看到前方有人,等她發覺身前有人時已來不及煞住身形,手中的托盤直愣愣地就向葉劍英背部撞去。

茶盤翻了個身,上麵的茶碗向地下落去,眼見就要“粉身碎骨”,她不由得“啊”了一聲;卻見葉劍英快速轉身,足尖一挑,正好挑起那即將落地的茶碗,右手一撈,便接住了它,並且直接遞給那驚魂未定的“闖禍者”,口中責問:“我就知道是你,除了你,沒人會這麼冒失,走路都不帶眼睛。憐兒,我就不信你真有急得不得了的事!”

憐兒回過神來,並且把頭抬起,她嫩白的臉頰透著幾許紅暈,圓圓的大眼清亮得宛如淨水一潭,閃爍著天真與無邪。

雲天夢聽到“憐兒”便已身形一震,當他看清眼前人兒那嘟唇惱怒的小模樣時更是不由得一陣欣喜,原來她就住在萬劍山莊。

此時,憐兒小小的唇抿得緊緊的,眉兒輕皺,一副生氣的模樣。

“憐兒,沒人得罪你吧?”葉劍傑雙臂抱胸,看笑話似的看著憐兒氣鼓鼓的雙頰。

“明明是大少爺差點撞了我的燕窩蓮子羹,卻還要責怪人家,怎麼可以這樣不講理!”憐兒當然不滿。

葉劍傑“咦”了一聲:“我看得可是清清楚楚,是你自己向大哥撞去的。”

憐兒眨眨眼:“是嗎?我怎麼記得是你們擋在我的前麵,而且見我拿著東西也不肯讓路,我就從沒見過這麼壞的人!”她加重了語氣,以示他們犯了多麼嚴重的錯誤。

於是,“壞人”葉劍傑不可思議地叫嚷著:“老天,我們何曾見到你來著?我們在前,你卻在身後的路上,人的後腦袋又不長眼睛,又怎麼能看見你還給你讓路呢?”

憐兒聞言愣了下,好像有點道理!可我也沒錯呀,她支吾了好一會兒才小聲咕噥著:“那也怪你們,如果你們腦後長一雙眼睛不就沒事了嗎?”說完後又開始幻想人的腦後長著眼睛的情形,自己先忍不住樂了。

那笑容,如此的燦爛,像是所有的陽光都投放在她的麵上,恍惚間,似看到了春花乍開的嬌豔,雲天夢有些失神了。

葉劍英哭笑不得地揮揮手:“得了,我可不會傻得跟你講理!這燕窩不是給表妹做的嗎?快送去吧,待會兒要涼了。”

憐兒低下頭,偷偷地一伸舌頭,然後似是而非地應了一聲,剛要轉身向園內跑去,無意中她的目光對上了雲天夢默默凝視的眼,她明顯地驚愕了一下,然後才抿唇一笑,衝他做了個鬼臉,就匆匆地跑開了。

葉劍傑疑惑地看著她的背影:“我又不會追上去打她,她跑那麼急幹嗎?”

雲天夢心神恍惚地隨著葉劍英兄弟走進一間美侖美奐的房間,葉家兄弟走了,雲天夢卻無法平靜。

他緩緩走到窗前的一架古箏前,十指微微撥動琴弦,但聽“錚錚”之聲有若金鐵交鳴。

他自語道:“你既已進入萬劍山莊,便要集中精力去做你該做的事,怎可以遊移不定?”“叮”的一聲,琴弦被他失手扯斷了一根。

過了一會兒,金衝天回到精舍,快步走到雲天夢身前,翻身拜倒:“勞會主久候,屬下該死!”

雲天夢這時已恢複了平常的冷靜:“葉秋楓態度如何?”

金衝天起身,麵帶欽佩地回答:“會主深謀遠慮,算無遺策。葉秋楓非但答應在屬下調查血煞魔一事期間收留會主,並露出收徒之意。看來,事態發展全在會主掌握中。但葉秋楓為人慎重,他的意思是想先考驗你,再作最後的決定。隻要會主得其信任,寒池玉蓮的藏處不難查出。”

雲天夢冷冷一哂:“葉秋楓不是易與之輩,他能收留我,已是得益於東儒你多年的俠義之名,又怎會輕言許諾?隻不知他想如何考驗我?”

金衝天略一猶豫,才試探地說:“他……他想讓你先在萬劍山莊做一陣子下人,借機觀察你的心性品質,當然這隻是暫時的,會主您……”

雲天夢稍微一怔,才撇了下唇角:“下人?哼!虧他想得出!不過,為了寒池玉蓮,我便委屈一下自己!”其實,他心底還有另一個理由:憐兒,究竟是不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兒,他必須查清楚。

正午時候,金衝天被莊裏的關總管請了去,葉劍傑卻來叫雲天夢去還夢亭,兩人說說笑笑地走在來時的路上。誰知當他們走過一條岔路,葉劍傑目光一轉,卻突然腳步一頓,眼神落在前麵一個八角亭的石台前,像是見到了什麼稀奇古怪的事,近似呻吟地說:“天!她又在做什麼?”

雲天夢隨他目光看去,見那石台前坐著一個少女,笑得那樣可愛,不是憐兒是誰?而在石台上——

天!竟然有一隻小小的金猴在不耐煩地走來走去。憐兒左手裏拿著剛才差點打翻的那碗燕窩蓮子羹,右手拿著湯勺,盛著滿滿的一勺鮮美的羹湯向金猴遞去,嘴裏輕輕哄著:“小金乖,把最後這勺湯喝下去,你身體很快就會好的。”

但那金猴似是非常不願合作或者早已飽了,根本對憐兒的輕聲細語不理不睬,隻是頑皮地在石台上跑來跳去。

憐兒無奈地皺皺輕細的眉,正要再說什麼。這時,一個戲謔多於責備的聲音響在她的身旁:“憐兒,我記得你好像說過,這碗燕窩蓮子羹是給我表姐喝的。但我實在不知道,我什麼時候多了個這副模樣的‘表姐’?”葉劍傑說著,還生怕別人不明白似的用手指向那對著他呲牙咧嘴的金猴。

雲天夢暗自好笑,尤其是看到憐兒火燒眉毛似的跳起來,目瞪口呆地看著葉劍傑更是覺得有趣極了。

葉劍傑可不會輕易放過她,繼續逼問:“憐兒,你是不是要告訴我,它其實就是我的表姐,隻不過湯喝得太多了,所以變了模樣?”

憐兒急忙回過神兒,看看金猴,又看看葉劍傑,慌亂之下隻能不明所以地囁喏著:“是……是啊!表小姐……表小姐她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副樣子?”

聽她的胡言亂語,葉劍傑哭笑不得:“拿你怎麼辦才好呢?懶得管你了,表姐呢?”

憐兒如蒙大赦,立即乖巧地回答:“稟二少爺,表小姐在讀書呢,所以我才不敢打攪她。”

“所以,你就來打攪這隻猴子?”葉劍傑說完也忍不住好玩地用手去摸金猴的頭,但小金卻機靈地躲開了,並且向他抗議地“吱吱”叫著,這人真沒禮貌!

憐兒趕忙抱起小金猴,安慰它說:“小金,別理他,他那人一直都這樣。你自己到樹上去玩兒,我帶他去找表小姐。”

小金猴“吱”的一聲叫,並且煞有其事地點點頭。

葉劍傑哼了聲,卻仍忍不住讚了句:“憐兒,你從哪兒弄到這麼稀罕靈異的金猴?”

憐兒放下小金,轉身帶路:“我采藥時遇到了誤食了毒果的小金,就把它帶了回來。你不可以狠心趕它走,它還沒有完全複原,若是回到山裏遇到危險怎麼辦?”

葉劍傑不屑地“哼”了聲:“我才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隻要表姐容得,又與我何幹?”

憐兒放心地“籲”了口氣:“我知道二少爺不會在意,就怕關總管又找到機會說我給他添麻煩,他最愛這樣說我。”雲天夢好笑地看著滿臉無辜的憐兒,葉劍傑卻喃喃自語:“關總管還真說出了大家的心裏話。”

憐兒正要反駁,卻突然像發現了什麼大事,眼睛盯著雲天夢,小手指幾乎點到他的鼻尖上:“你什麼時候又來這裏的?我怎麼都沒有看到?”已經第三次看到他了,這個人是什麼變的?怎麼哪兒都有他?

葉劍傑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雲天夢卻報以苦笑,他還真是第一次嚐到被人忽略的滋味,於是他嘴角一撇:“對不起,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跑這兒來的,嚇著姑娘,真是罪過得很!”

葉劍傑隱忍不住,大笑起來。

憐兒眨眨眼,皺皺小鼻子,然後就寬宏大量地點點頭:“你這人倒是很講道理,你是來找我的嗎?”她的眼睛亮亮的,似在期待什麼。

這時,一個嬌柔而略帶磁性的聲音傳來:“憐兒,又在胡說了,什麼時候你才能懂事些呢?”

雲天夢皺眉,轉頭看見對麵小樓中,正有一個女人站在窗前。她的長發隨風飄散著,雙眸燦然瑩動,櫻唇似語還休。盡管雲天夢閱人無數,此時仍不得不承認眼前人的絕代風華。

葉劍傑高興地喊:“表姐,我給你帶來一個客人。”

那女子從樓裏走出,更讓人覺得她容光耀人,不可逼視。

葉劍傑介紹:“這是我表姐南宮婉兒,他是雲霄!”

雲天夢回禮,她一定就是南宮世家家主南宮飛虹之女。

南宮婉兒別有意味地看著雲天夢:“雲公子,憐兒年幼無知,你莫要見怪。”

雲天夢搖搖頭:“南宮姑娘,人世迷離,路多艱險,自也使得人心多厄。然在此情此境中,憐兒姑娘卻能保持一顆稚子之心,言笑無邪,不沾塵穢,才是真正的難得。”

南宮婉兒有感於心,嬌麵上浮現出一絲欽佩之色:“好一句‘言笑無邪,不沾塵穢’!你初次見她,怎麼就肯定了她的心性?看來憐兒是遇到知音了。”

初見?怎麼會呢?雲天夢微笑,這使他眉宇間的滄桑衝淡了許多,有種異乎尋常的帥氣:“神氣者,成於內而形於外,所以從行止間不難看出一個人的性情喜好!”看了看憐兒,他眼光中竟有著難以言喻的疼惜和親切,“憐兒,是個難得的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