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快進城的時候,雲天夢自動跳下馬來,畢竟一男一女同乘一騎並非是可值得炫耀的事。可憐兒就沒他那麼自覺了,仍然騎在馬上不肯下來,她還沒騎夠呢!無奈何,雲天夢隻得委屈自己做個“牽馬的小廝”,他實在是懶得和馬上的那位廢話了。

隻不過當憐兒看到了冰糖葫蘆時,立刻兩眼發直地跳下馬背,直奔賣冰糖葫蘆的大叔而去。

“大叔!”憐兒親切地叫著,“這冰糖葫蘆好不好吃?”

賣冰糖葫蘆的中年漢子立即笑容滿麵地答:“當然好吃,又脆又甜,保管你吃不夠!”

“有那麼好吃嗎?”憐兒明明已經垂涎欲滴,偏偏又裝成一副並不很在意的樣子,讓隨後跟到的雲天夢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怎麼買個冰糖葫蘆也這麼麻煩?

“不信,小姑娘你可以嚐嚐看!”中年漢子慫恿她。

憐兒趕忙點頭:“那我就嚐一嚐!”揚手就拔下一根冰糖葫蘆,並且迅速地咬了一口,“真好吃!”

中年漢子向她伸出手:“兩文錢。”

“呃!”憐兒咬不下去了,“嚐嚐也要錢?”

“你不是開玩笑吧?”中年漢子打量她,“我可是小本買賣,不要錢,我在這裏難道是送給人吃的?我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雲天夢眼裏滿是笑意,壞心地看著憐兒——看你怎麼辦。

憐兒噘著嘴,極不情願地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包來,打開後,那裏正躺著兩個銅板。憐兒有些舍不得,但沒辦法,一咬牙將它們遞給中年漢子:“給你吧!這可是我所有的財產了!”

中年漢子接過錢,笑了:“謝謝!”

憐兒悶悶地轉過頭,一邊吃冰糖葫蘆,一邊向雲天夢說:“咱們去買醋吧!”

“慢著!”雲天夢若有所思地看著憐兒,“我好像記得你剛才說你所有的財產隻有兩文錢,對嗎?”

憐兒嫌他 嗦,有些不高興了:“是又怎麼樣?”

雲天夢不理會,繼續說:“而你剛才用你的兩文錢去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對吧?”

“對!”憐兒雙眼冒火地瞪住他,“你不是看到了嗎?”

雲天夢一拍手,終於說到正題:“那你用什麼去買一壇醋呢,用你自己去換嗎?抑或是你以為醋是不用花錢的?”說實話,即使憐兒用自己去換醋,人家還未必做這賠本的“買賣”。

憐兒的嘴張大了,因為她現在才想起這個問題,買醋……好像也是要錢的:“那……那可怎麼辦?我錢都花光了。”

雲天夢歎氣:“憐兒,即使你不買冰糖葫蘆,我想兩文錢也買不來一壇醋的。我真的有些懷疑,難道從來沒有人教你這些生活中的常識嗎?”

憐兒急得快哭了:“我又沒買過,我平常隻是種種花,端端茶,有空都在山裏跟小鹿小猴子們玩兒,哪知道這麼多的事呀?”

雲天夢有些明白了,和小鹿小猴子們玩兒?怪不得!他正經八百地說:“你的某些地方還真和小猴子沒什麼區別!”

憐兒生氣得叉起腰:“我比小猴子聰明多了!”

“好吧,我承認!”雲天夢又拿出一張銀票,“這銀票給你,你換了碎銀子去買醋吧!”

憐兒又開始觀察那張花花綠綠的“小紙片”了:“你怎麼又給我這個?它又不是錢。”

雲天夢隻覺得頭昏腦脹:“錯不了,它是錢,隻不過和你的銅板有所區別!它足能買下一個醬油鋪了。”

“咦!”憐兒興奮地說,“那它不是和金子銀子差不多了嗎?”

雲天夢真的很欣慰,讚許地點點頭:“原來你還知道有金子和銀子,真不容易!”

“我本來就很聰明……呀!”

她突然大叫起來,把雲天夢嚇了一大跳,隨她目光看去,原來是一輛車停在前麵。一個年近五十的老漢正要駕車離去呢。

“劉伯伯!”憐兒一邊喊一邊跑過去,“你在這呢!”

老劉一愣:“憐兒,你怎麼淘氣淘到城裏來了,莊裏人知道嗎?”

“我是來買醋的!”憐兒解釋說。

“買什麼醋?”老劉敲敲憐兒的腦袋,“我早買好了,一定是你又亂跑,小心表小姐罰你!走了,快上車,跟我回去!”“哎!”憐兒答應著,突然想起什麼,回過頭來向著雲天夢喊,“雲哥哥,我要走了,等有時間我就去找你玩兒!”她跳上馬車走了。

雲天夢自嘲地笑了笑。找我玩兒?你知道我是什麼人?住在哪兒?找我,你又上哪裏找我呢?百無聊賴地把玩著手中的馬鞭,雲天夢竟感覺一陣失落湧上心頭,憐兒,你到底是誰?

這裏亭閣林立,顯然是富豪之家。風景如畫的莊院旁邊還有一個大湖,碧水粼粼,波光蕩漾,現出一派悠然。湖邊楓林的一個涼亭中,傳來一陣急驟如雨的琴聲。隻見一個錦衣中年人運指如飛,神情專注,完全沉浸在琴聲中。

他的身後還站立著兩個年輕人,看相貌似乎是父子三人。琴聲越來越急,到後來就像是蕩起了大波大瀾,讓人心緒翻騰。年紀較小的年輕人滿臉通紅,似是難以忍受了。就在這時候,彈琴的人十指猛地一撥,隻見琴弦顫動,一股白氣從他的指尖射出,直向半空,準確地擊中了一隻飛鳥。那鳥急扇了幾下翅膀,終於支持不住,掉了下去。

年長的年輕人讚了聲:“爹,好功力!”

誰想,他爹卻沒有回話,隻是注視著遠處的一棵楓樹。果然,隨他目光過去,一道人影走近了,那也是個年輕人。但他一直低著頭,專心地看著自己的手心,一隻受傷的小鳥躺在那兒。他用手輕輕撫摸著它,似在傳遞給它勇氣。

“你是誰?到萬劍山莊做什麼?”原來,這裏就是萬劍山莊,錦衣中年人正是萬劍山莊莊主葉秋楓,年青人裏年長的是他的長子葉劍英,另一個是他的次子葉劍傑。問話的是葉劍傑。就在這時,一個老者匆匆忙忙地走過來,邊走邊問:“霄兒,怎麼了?”

葉秋楓一見他,臉上立刻露出大喜之色:“金老哥,我以為你把我忘了呢!怎麼三年不聞音訊?”原來他正是東儒金衝天,但他還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身份——天龍會東巡。

金衝天迎上前去:“在下奔波紅塵,碌碌俗務,怎比得葉老弟你逍遙於富貴鄉。”

兩人把臂大笑,葉秋楓吩咐自己的兩個兒子向金衝天見了禮,注意力又轉向了手托傷鳥的人:“這個少年人是誰?”

年青人這才抬起頭來。他眉若遠山,目似澄星,但在異常的清瑩中卻有幾抹憂鬱,薄薄的唇緊緊抿著,給他原本清秀出塵的容貌平添了幾分剛毅。他正是天龍會主雲天夢。奇怪的是,此時的他全不見淩厲逼人的氣勢,反而是一副清純溫善的模樣。他前行幾步:“晚輩雲霄見過葉莊主!”

葉秋楓連忙扶他起身,目光凝注:“好一副俊逸靈秀的相貌!對了,你拿著這隻小鳥做什麼?”

雲天夢憐惜地看著手中的小鳥:“我隻是看它受了傷,心中難過而已。”看小鳥受傷了,他就難過了?他好像忘了自己曾經是如何的見死不救來著。

葉劍傑奇怪地問:“你有毛病呀?這隻不過是隻小鳥!”

雲天夢表情嚴肅:“小鳥如何?同樣是一條生命。”

葉秋楓點點頭:“難得你如此善良!不過,江湖險惡,你這種性格很容易被人傷害,你可要小心了。”

聽到這話,一旁的金衝天差點兒沒笑出聲。天!竟有人教天龍會主小心別人?多少江湖人最怕得罪的就是他。雲天夢卻臉色一黯:“無所謂了,反正我已經家破人亡。”

“怎麼回事?”葉秋楓對雲天夢很有好感,所以關心地問。

雲天夢沒答話,卻看向金衝天。於是,金衝天麵色沉重地低歎一聲:“葉兄,金某此來就是為了他!”

葉秋楓神色一動:“金老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金衝天搖搖頭:“雲霄出身江南士紳之家,本來與江湖毫無幹涉。誰想竟被一個魔頭看中,想收他為徒。但他的父母不忍心見嬌生慣養的兒子受練武之苦,便送走了雲霄。誰料老魔找不到雲霄,惱怒之下竟殺害了他的父母,家破人亡的他隻得離鄉背井,孤身一人,落拓天涯。”說得還蠻像回事。

他話一落,葉秋楓已忍不住大怒:“天下竟有這種人、這種事!就為了人家不肯當他的徒弟,就下此殺手,如此的心毒手狠!”吸了口氣,他重重地問:“他是誰?”

金衝天看了眼一臉恨恨之色的雲天夢,才慎重地說:“這個人你我都認識,但是……”他看看其他人,猶豫著卻沒有說下去。

葉秋楓心知必有隱情,就吩咐葉家兄弟離開,金衝天示意雲天夢一同下去。

金衝天長長吐了一口氣,才說出一個名字:“血煞魔獨孤絕。”

葉秋楓似是嚇了一跳:“怎麼可能?三十年前,血煞魔已被七大世家聯手打落萬方之穀,難道他竟然死而複生了?”

金衝天背負雙手,沉聲道:“雲家的死者,屍身枯幹,滴血無存,分明是遭受慘絕人寰的血煞魔功。但此事還待從長計議,否則非江湖大亂不可,就連雲霄最好也暫時隱瞞著。”

葉秋楓內心震驚,不由麵帶憂慮地輕歎一聲,眼神落在廳外的蟠龍柱上:“雲霄的仇人竟是他!看來江湖大劫又起,卻不知抵流之人又在哪兒?”

金衝天默然無語,心裏卻鬆了口氣,總算將故事編完。還好葉秋楓似是深信不疑,不知此時的會主是否又在弄什麼玄機。

葉劍傑邊走邊用胳膊肘撞撞雲天夢,嘿嘿笑著:“嗨!小老弟,金前輩說的大魔頭是誰呀?”他和雲天夢年紀相當,竟喊雲天夢為老弟,也虧他叫得出。

雲天夢不在意地說:“我怎麼知道?”

葉劍傑套不出話來,開始蠻不講理了:“有什麼了不起,想我葉劍傑什麼人物沒見過?還在我麵前神神秘秘的,真是沒見識!”

葉劍英對葉劍傑的話不以為然:“二弟,金前輩慎重其事,必有原因,你這算什麼態度?”說完,麵帶歉意地對雲天夢說:“真對不起,舍弟就這個性子,你且莫見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