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出生以來,我的聲名雖說不上天下皆知,在牧族卻已是赫赫有名。因為我有一個霸主父親,他是草原上的主人,是牧族的汗王——阿克占·巴圖魯。
他曾征戰四方,統一了百年的南北割據。他是草原上的英雄,卻終其一生隻的兩子,而我則是二子。
按照道理來說,通常是大王子名聲要更盛些,然而我卻與唯一的的兄長不同。牧族並不重視什麼嫡庶出身,我乃父汗嫡妃所生之事自可不提。唯一賦予我傳奇色彩的是,我出生那天,牧族草原上開出一朵金色的蓮花,巫師譽此為祥瑞之兆。
正是因了這祥瑞之兆,自我出生以來,父汗便對我寄予厚望。肩上的重擔雖是將我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與此同時,未來汗王的的聲名也早已在牧族傳開。
我從未辜負過父汗的厚望,在牧族百姓眼裏,我也是個能承擔大任的王子。然而我唯一對不住的隻有日日操心的母親,與似水般流年。無論是兒時還是長大後,我從未有幾天是快活的。
父汗常說,我是草原上傲視眾生的雄鷹,有著健壯的翅膀與銳利的爪牙,總有一天會帶領牧族走上更加繁盛的時代。
牧族的臣民也是如此以為的。然而,我卻在巴彥的口中聽到有人說,比起翱翔天際的雄鷹,我更似一匹馳騁草原的孤狼。
這樣的說法,我讓覺得很新奇,以至於想知道說此話之人的根據。
當我在葉赫那拉巴彥的帶領下,見到那個人的時候,我不禁有些怔忪。隻因,我從未想過這樣的話出竟自於一名柔弱纖細得不似牧族人的女子。
後來,我知道她的名字,叫做葉赫那拉珠瑾。是牧族第一美人葉赫那拉明珠的侄女,亦是牧族第一首富葉赫那拉府中唯一的女兒。
於我來說,這些所謂的名頭並不重要,唯一讓我難以忘記的,隻是立於碧草悠悠的土坡上仰望夕陽餘暉的纖細背影。徐徐晚風揚起她如墨的青絲,那單薄的身影似有魔力般,讓他移不開眼。
隨著巴彥的呼喚聲,她轉過身來,那張清麗消瘦的臉掩映在半明半暗之間。而映入我眼中的,隻有她勾唇淺笑的溫婉。
後來,我曾問及她為何認為我是孤狼而非雄鷹,初時她並不肯說出原由。所幸那時的她年紀還小,問得緊了便願意吐露了。
那時的我,並不曉得好奇心也是一種極為可怕的東西,它可以讓人如上雲端般快活,卻也能使人似墜阿鼻地獄般痛苦。正是因了她的那句話,注定我這一生要入魔入障,終難解脫。
“雄鷹之所以翱翔天際,是因為它擁有一顆無拘無束的心。孤狼之所以勇猛,是因為它身後站著族人。二王子以為呢?”
我以為?聽了她這樣的話,我又能如何以為呢?
即便從前我並未想過這些,此刻卻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是對的。我生在牧族,身為汗王的兒子,怕是終其一生也難自由。
被當做未來的汗王培養,我身上肩負著的不僅是王室的興衰,更是牧族萬民的安樂生計。正如她所言,我永遠不可能像雄鷹那般自由翱翔,成為孤狼,守護族人,或許便是我掙不脫的宿命。
我們之間開始的如此純真美好,無關風月,卻也算得超出世間的塵俗。
我是牧族的二王子,婚姻本就難以自主,因而我始終同她保持著距離。我們似友非友,我總是連名帶姓的稱呼她,隻為掩蓋那份不為人知的悸動。
她一天天長大,而我們卻一天天越發疏離。瞧著她孤身縱馬的身影,我時常在想,還要這樣默默的看多久?或者,我還能這樣看多久?
她十三歲那年,從梁國來了兩名男子,扭轉了我一直以來置身事外的觀望。她自來以冷漠著稱,卻對那兩個人出其的溫和。
雖然我知道,她多半是因為他們無害,不會道她是非而親近幾分,可我卻仍是在衝動之下做了一件難以挽回的事情。
一年一度的篝火晚會前日,我命人給她送了請柬。她盛裝而來,滿麵歡喜,我卻因了她遲來的理由難以控製自己情緒,當眾羞辱於她。
話出口的那一刻,我便後悔了,然而,瞧著她離去的身影,我卻無法邁出腳步去追逐。我恨自己當時的猶豫與懦弱,造就了後來無法彌補的裂痕。
自打那日後,我們連似友非友的關係都宣告崩裂,從此成了對麵客套的陌生人。我在閑暇之餘,時常借著各種由頭在葉赫那拉府中走動,因此即便葉赫那拉家並非名門望族,卻被貴族官僚青眼幾分。
她並不曉得我時常前去葉赫那拉府不過是為了見她一麵,外界傳聞,我與巴彥走的極近,巴彥日後多半會成為我的幕僚。如此一來,葉赫那拉家的風頭更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