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非平接過小旭,與小旭單純清澈的眼睛對上,他看這小子不順眼很久了,然後,“啪”一聲巨響。
一旁的醫生反射性地閉起眼不敢看,這樣可愛的孩子也下得了手,這孩子到底是不是李先生親生的?
“嗚哇哇哇哇……”小旭張開嘴大哭起來,兩隻軟軟的手掌在李非平臉上拍著。
李非平越發生氣,直接把小旭按在手臂上,“啪啪啪”,原來打兒子是這麼痛快的一件事情啊!
“哇哇哇哇……”小旭哭得肚腸寸斷。
一旁的許媽看不過去,“李先生——”有這樣打孩子的嗎?
李非平瞪她一眼。
李媽隻好躲在暗處抹淚,小少爺平時多乖啊,又沒淘氣,怎麼說打就打呢?還下手這麼重,嗚嗚嗚嗚……
李非平咧開嘴麵色猙獰,對著床上的綺羅說:“你如果再不起床,你兒子就要被我打死了。”
然後“啪啪啪”又是連響三聲。
李家的女主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李非平看了眼擺在麵前的粗米飯配醃菜,又看了眼擺在另一邊的鬆子鴨頸,仙鶴望金橋,蝦蟹菠蘿,腐皮肉卷,荷花集錦燉……
喉結不自主地上下動了動,原來經過對比人類才會知道食物的美味。
而一邊抱著小旭的綺羅笑得溫婉,“吃飯吧!”
李非平於是埋頭拿起筷子,粗米飯,真的是粗米啊,放進嘴裏都嫌摩擦力太大,他又咬了一口醃蘿卜,“喀哢喀哢——”
李非平清秀的眉宇間露出苦色,這絕對可以構成虐待了。
已經一個星期了,難道她以後都隻喂他吃這些沒營養的東西?視線不自覺地飄到對麵,李非平的喉結再次動了動,她的手藝真的很好,聞著都比人家大飯店的要香上許多,如果可以吃一口……
綺羅抬頭來看他,“怎麼了?吃飽了?”
李非平搖頭,然後又低下頭認命地吃著粗糙的大米,如果不吃的話,他就隻能餓肚子了,天知道他這一個星期瘦了幾斤!
一旁的小旭似乎在挑釁,“姆媽,姆媽——”一邊叫著還一邊流口水。
綺羅心低下頭柔聲問:“小旭想吃什麼?”
小旭十分開心地在綺羅腿上跳著。綺羅笑著用湯匙喂小旭吃了一口湯,“好吃嗎?”
小旭嗚嗚地叫出聲來:“媽媽,媽媽——”
李非平神色幽怨,為什麼就他被排斥?
綺羅掃了眼在一旁咬蘿卜的李非平,然後讓小旭麵朝李非平,“小旭乖,叫爸爸——”
李非平一愣,他的兒子會叫爸爸嗎?那小家夥看起來那麼笨。
小旭伸出手掌拍著,笑得沒心沒肺,“爸爸,爸爸——”
李非平手上的筷子“啪”地掉到桌上,“他會叫爸爸?”
綺羅又把小旭轉個身,在小旭臉上親了一口,似乎是在對小旭說話:“當然了,孩子都過周歲了。”
她一直有教孩子叫“爸爸”,隻是每次都不好意思讓小旭這樣叫李非平罷了,而李非平對這兒子十分不待見,當然也不會故意哄著孩子說:“來,叫爸爸——”
李非平就愣在一旁看著綺羅抱著小旭回到房間,房門輕輕合上發出聲響,李非平才驚醒,嘴角似乎還帶著笑意,對著收拾桌子的許媽說:“許媽,我兒子會叫爸爸了。”
許媽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不去搭理!
哼,打孩子的時候他怎麼沒想到他的兒子會叫他爸爸?
輕輕扭動著臥室的門把,李非平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還是鎖了,她還在氣他。
李非平無奈地走進書房,忍不住恨恨說:“你以為鎖了門我就進不去了嗎?家裏哪間房我沒鑰匙?”然後輕輕歎一口氣,十分委靡地倒在沙發上。
他確實可以不用每天看綺羅的臉色,確實可以不吃那粗米配醃菜,也確實可以不睡書房,可是他居然痛苦並快樂著。
現在綺羅雖然是在生他的氣,但是比之相敬如“賓”要好多了。
至少他每天的粗茶粗飯都是她親手做的,這已經足夠讓他受寵若驚。
李非平在沙發上翻了個身,忽然想起綺羅的畫室裏有一張厚厚軟軟的地毯,綺羅一向喜歡賴在那張地毯上睡覺。
那張地毯實在是舒服,李非平忍不住在上麵打了兩個滾,隻要想到綺羅平時有地毯上睡覺的滿足神態,一顆心就鼓動起來。
坐起身,李非平打量著這間畫室,房子的正中間放著三五個畫架,其中一個畫架上還有有一幅未畫完的景物畫,窗台上有一套白色的桌椅,旁邊放著一張搖椅,搖椅上的薄毯還未收起,李非平拿起來放在鼻尖輕聞,仿佛可以聞到獨屬於綺羅的味道。
她畫室的構造似乎從未變化過,畫架,搖椅,地毯,書架,連方位都不曾變換。
李非平走到書架前,綺羅的書很多,足足有兩大書架,大約有千本,而且收拾得極有條理,還特意地貼上了標簽,像最方便拿的那一欄放上了一係列與繪畫有關的書籍雜誌。李非平一一掃過,才發現綺羅看的書真的很雜,連陶藝瓷器都有涉及,其他的還有食譜有編織大全有各國的語言入門……李非平眼睛一亮,伸出手拿出一本色彩豔麗的書,原來綺羅也會看愛情小說。
像發現了一個很了不得的秘密,李非平的心情十分的愉悅,看到最上層還有一排大書,多是小冊子素描本。李非平隨手抽出一本,是一本世界地圖,十分的嶄新,可見綺羅平時看得少,但是她是不是曾經也想過四處遊走於世界?畫盡世間最美麗的風情?而最終卻隻能呆在他身邊做他的妻?
李非平眸色微淡,將畫冊放好,卻不小心帶下一本素描本,素描本砸過他的頭掉在地上。李非平疼得齜牙咧嘴,然後整個人都愣住了,地上的素描本打開著,微微泛黃的紙頁上被勾勒出一道道線條,最終組成一個男人的輪廓。
李非平彎下腰撿起素描本,一頁頁地翻著,忍不住心潮澎湃。
整整一本都是一個男人,一個李非平最熟悉的男人,他自己。
她畫的多是他睡覺的時候,有時候陰影很重,有時候有很多陽光,他姿勢各異,似乎在做著不同的美夢,連他自己看著都忍不住想要猜想,那個時候他到底夢見了什麼竟然會露出那般恬靜安寧的睡顏。
李非平的視線再次回到書架的頂端,然後將所有的東西都拿下來,除卻一堆畫冊,還有兩本是關於他的,一本是素描,另一本是文件夾,夾著他的許多畫,有的是水彩,有的是抽象,還有一幅他的古代畫像,畫上的男人烏發以玉冠束起,眉目清雅,指尖含春。李非平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他似乎可以看到她在畫這幅畫的時候臉上略帶狡黠的笑意,淡淡的陽光在她身邊跳舞,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生動的光芒。
一幅Q版圖紙掉在地上,李非平撿起,上麵的他身材短小,頭卻大得厲害,看起來十分可愛,這是唯一一幅配了字的。
隻穿著短褲的小人微紅著臉說:“你在笑什麼?”
小人張揚地笑著,“大約是的。”
小人臉上有著別扭的笑容,“你真想知道?”
小人眉眼間帶著溫和的笑意,眼中卻有光芒閃爍,“因為我以為你走了。”
小人氣鼓鼓地說:“我不是告訴過你不許比我早起嗎?”
小人滿臉深情,“我以為你不見了,以為你偷偷逃走了,以為你不要我了。”
小人略帶幽怨,似乎十分委屈,“醒來的時候忽然發現你不在我身邊,就覺得很害怕,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在客廳和人大眼瞪小眼了。”
小人又一本正經地說:“醫生不是說過你要好好養身體嗎?怎麼起這麼早?”
小人握住一雙手,“冷不冷?”
小人表情十分嚴肅,但微側著頭卻讓他平添了幾分可愛,“以後不要起這麼早了,我起床的時候看不到你會覺得像是哪裏少了一塊,早餐許媽會準備的。”
小人似笑非笑地指著自己左邊胸口,“這裏,這裏少了一塊。”
李非平眼中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他當然記得這其中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倒在地毯上的時候,他將手背放在眼睛上,原來他早就愛上了她,很早很早,在他們結婚之前,在他們再次相遇之前,在他們分手之前,在他一次次地傷害她的時候他就已經愛上了她……
“李非平,你他媽真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