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歲的小明毓,揚著燦爛的笑顏,紅撲撲的小臉蛋,完全不見先前病怏怏的模樣。
體質本就弱的甘明毓,稍微動得激烈一點點,身體就吃不消,一不小心就很容易生病,所以,他以前的時間幾乎是在床上或是廖雪宜的懷抱裏度過的。但近半年多來,江乃柔主動研究甘明毓的病史,帶著他在院子裏繞圈圈,增加他的心肺功能,還說等將來他的體力變好了,就可以開始跑步。
這樣的改變,教廖雪宜喜極而泣,不知道是不是做母親的卑微的心願感動了上蒼,女兒真的跟她說了,甘明毓是她江乃柔的弟弟。
他們,是一家人。
甘恬醒過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感動的畫麵:樓下的孩子們嘻嘻哈哈做著運動,樓上的母親溫柔地注視,徜徉其中的,是不散的親情。
甘恬伸出手,一把將廖雪宜摟入了懷中。明明已多次擁抱過,但感覺上卻好像是第一次抱她,有著“不想跟這個人有距離”的簡單心思。
“又感動得哭了?”
“我……又取笑人家,討厭。”
“不笑。有什麼感觸,說吧。”
“我承認你之前說的是正確的。”將臉靠在他的肩膀,廖雪宜說著心裏的想法。
“隨心所欲的愛情,可能真的會傷害到很多人。可是,連你自己都不開心,又怎麼對他們負責任呢?現在想想,當初的妥協,到後來卻換來怨恨和不幸,還差點毀了女兒的一生。如今說得清清楚楚,她好像能理解,我並不是玩弄感情,我隻是單純的對江楓沒有那種愛。”
甘恬覺得這是今年聽到的最好的消息,她終於完完全全地想通了。
嫁了他之後,他知道,雪宜內心感到喜悅,但也一直生活在內疚之中。江楓的意外身亡,江乃柔的精神異常,都讓她經常責難自己,怪自己沒掌握好那個度,才導致了不堪的局麵。
“吃完早餐,我們一家人去踏青野營,好不好?”
甘恬將手臂收了收,當作回答。
嗯,越來越聽話了,廖雪宜噗的一笑,心情更加好。
“老公,那場婚事……”
她探出頭,小心翼翼地問著。
“我們不能缺席。”
“可是……”
“兒孫自有兒孫福。你也別想那麼多了,我們下樓去吃早餐咯。”
“嗯。”
她仰頭一笑,兩人相攜著走出房間。不知今早榮伯會準備什麼樣式的早餐呢,有少少的期待。自從榮伯找回了兒子,整天笑不攏嘴,花款也多了起來,總是等他們這邊吃完了,就把另一份同樣的送去公司,副總的辦公室裏。得知天滿是榮伯的兒子,倒真的嚇了他們一跳。
聽說他們以前是有什麼恩怨的,不過,兩父子哪有隔夜仇,和好了就好了。
隻是,有一點,實在叫他們不解。
榮伯對乃柔的態度實在是好得不得了,幾乎什麼事都要親力親為,無時無刻擔心著乃柔有沒有吃飽有沒有睡好在學校有沒有被人欺負,活脫脫一個慈父癡母的形象,有時候,還會見到他有點討好小心翼翼的樣子。
雖說乃柔是他帶大的,可也未免有點不尋常了吧……
呼——
耳邊吹過一陣狂風,兩人幾乎被吹倒,好險!
一個身影快速閃過,然後消失在樓梯盡處,留下兩人驚魂未定。
“梓,梓寧……”
……
飛機起飛……
飛機降落……
趕到德瑜機場後,江梓寧迅速衝下車。
過度的緊張讓他的心不停地狂跳著,他的呼吸無法順暢,他的雙手在發抖,但他的腳步卻未曾因此而有所停滯。
咚咚咚——
雙腿虛軟的江乃柔則緊跟在後,司機的飆車技術實在太太太可怕了,她絕對沒有膽再找趕時間的他們。
江梓寧跑進出境大廳,出境大廳內各家航空公司的櫃台滿滿的都是等待check in出國的人,在茫茫人海中,他心急地尋找著慕羽緒的身影。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當年他的離開,對她而言是如何的煎熬。
那種再也見不到對方的恐懼,蔓延至全身,令人顫抖不停。
不,不可以!
終於,在往二樓出境室的方向,他看到了她嬌小的身影,那個陳方生在她的身旁,並肩向前走著,但兩人並沒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別走。
別走……
別走!
“羽緒……”他咽下喉嚨裏的梗塞,傾盡全力,放聲大喊——
“羽緒——”
女子震驚地頓住了腳步。
她回頭,發現站在自己身後不遠處,高大陰鬱的男子。
江梓寧走向她,他雙手緊握,貼在大腿的兩側。激動的情緒,讓他的胸口劇烈起伏,他揮去臉頰上不經意真情流露的一滴淚水,幽闇地控訴,“你想不告而別?”
緊繃的氣氛讓旁人皆不敢打擾,而陳方生則讓江乃柔阻撓在旁,無法說話。江乃柔這次是鐵了心要插手這件事了,閑雜人等想破壞?門兒都沒有!
陳方生好整以暇地在旁邊觀賞著,這個女孩真沒禮貌,現在是怎樣,他成了洪水猛獸啦?
“你好像沒有告訴我,你要出國的事。”
“我以為,你隻是在H大讀研。”
江梓寧說著,沙啞的聲音顯示出他悲傷的情緒。
肯說話了?肯跟她說話了?
可是,他知道她最想要的,是那個時候的嗎?
慕羽緒不語,她凝視著他,眸子裏,有著因他的到來而掩不住的喜悅。盡管她努力抑製著內心的震動,但一雙美目中,早已噙滿淚水,隻消一句溫柔的話語,一個體貼的動作,就會把它碰落下來。
“自畫室一別,我們便遺棄了彼此。”
午夜夢回時,她總會想起那天的情景,他冷絕地看著她離開,一句挽留的話都沒有說,而且過了不久,整個人都憑空消失了,草香味清純的戀愛,仿佛從未存在過,但是她的心,卻是痛得如針紮般難以忍受。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好像沒事發生過的突然出現,控訴她的不告而別?
未必太天真了吧?!
不避不退,回望著她,明白到她眼裏對他滿滿的控訴,江梓寧沉重地開了口,把一切都和盤托出。
“甘氏和肖氏的聯姻,是一場賭局。”
頓了頓,他繼續說下去:“因為一次嚴重的失誤,甘氏企業出現了特大危機。眼看就要倒下之時,肖氏企業董事長表示要給予幫忙,但前提是,要我與肖氏千金結婚。他說,強強聯合,相信會很快解決問題,而且,往後也能獲得更大利益。
“那個時候,我左右為難,既想保住繼父的公司,保住家人的安康,又不想和肖小姐有進一步的牽扯,不過肖董的尉遲秘書說了,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我怎麼也要做個決定。
“當時我打探到肖小姐有一個歡喜冤家,而我有你羽緒,所以我決定搏一搏,用暫時的訂婚來換取肖氏的資金增援,讓公司渡過難關,一步步地走上複興之路。
“果然,我們訂婚不到兩個月,肖小姐的那個歡喜冤家追上門,還帶她私奔去了,幾經苦苦找尋,才尋回來了,但那兩人已是生死相許,生米煮成熟飯,肖董無奈,隻得讓我們倆解除了婚約,還了我自由身。
“甘氏企業的總部在美國,為了公司,我必須去美國,所以辦了休學,整家人到了美國,同甘共苦,一點一滴做好,終於在幾天前讓公司恢複如初,才得以鬆一口氣回國來。乍然從肖小姐那裏得知你要出國的事,我這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羽緒,你要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一直以來,我的心裏都隻有你一個,從沒改變過!那場賭局我贏了,所以我回來了,回到你的身邊來了,再也不離開了……”
無比懇切的雙眼,盈滿了無數的思念。
“……”
背後,竟是這樣的真相?!
“江梓寧,你真的很有膽量,敢開始這場賭局!”
他就不怕,萬一他賭輸了呢,肖家小姐就是一心一意要嫁給他呢?到時,他又該如何,娶了她,再回來找她慕羽緒當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