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年少時(2 / 3)

“兩個人的愛情,是幸福的;三個人的世界,注定多難。

竟然會有這樣的事?!

旁邊的廖雪宜,雖然無法想象那樣複雜的社會,但早已聽得淚流滿麵,為小溟的苦,為杜桐的勇,為甘恬的兩脅插刀……

甘恬遞過來一條藍格子的手帕:“擦一下眼淚吧,我們不需要你的同情。像你們有錢人家的女兒,不會了解生活的艱辛,和底層人的心情。”

他們就是無權無勢,才會被人欺負得這麼慘,狼狽得像過街老鼠。要是出生在富貴人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還需要跑東跑西累得像隻狗隻為三餐溫飽,想想,還真是投胎時瞎了眼,選了個這麼差的主。

“我——”廖雪宜語塞,本能的想反駁,卻發覺無從說起。

她自小生活優渥,不愁吃喝,又到維也納留學了兩年,是眾人捧在手心裏的公主。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餓是什麼滋味,苦又是什麼東西。

一片安靜……

止住了淚水,廖雪宜想到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今天的事,很有可能會傳到你公司去。那你,不就被炒魷魚嗎?”

連飯碗都丟了,他還能在這個寸土如金的城市裏生活嗎?

“聽天由命吧。”

甘恬仰麵躺到了草叢堆裏,盡情地享受那份舒軟,“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會後悔。保護重要的人,我會義無反顧。”

濃眉,大眼,閃著毫不退縮的灼灼目光。

他能如此遇事而安,倒也不必擔心。盡管前路漫漫,相信他也能逢凶化吉。

仔細想想,她或許能幫上一點小忙,令他不至於三餐不濟。

廖雪宜也躺了下去,閉上了雙眼,腦海中,一直回想著他剛才的一句話:

保護重要的人……

……

豔陽高照,萬裏無雲。

午後,知了在樹間起勁地叫著,欲為它的巡回演出多掙幾個掌聲。

外麵酷暑,直把人蒸得懨懨的,而G大模擬法庭內,嗖嗖的空調風來回地撫平人們燥熱的情緒。

“安靜!”

“開庭!”

高台上的法官一臉嚴肅,鄭重宣布辯論賽開始,“正方一辯陳詞。”一股威嚴渾然天成,沒有絲毫的矯作。

辯論在有序地進行中。無論是經濟與管理學院還是法學院,都挑出了伶牙俐齒、鎮定如初和極具爆發力的厲害角色,賽情一度處於激烈的僵持之中,難分難解,狠狠抓住對方言語中的細微漏洞,給予致命的抨擊,或從資料中揀出鏗鏘有力、無可挑剔的論據,堵得對方啞口無言。

雙方以十足的準備、敏銳的觀察力和不分伯仲的舌戰,上演了一場無與倫比的辯論。

歎為觀止!

甘恬默默地坐在最後一排,凝神靜聽,不時發出驚歎,實在棒極了,辯論的兩方,還有高台上厲眸高深的法官——上次在醉影湖遇到的那個女孩!

後來,她還慷慨幫忙,給他在學校附近的餐館找了個差事,不僅解決了吃住的問題,還一並讓他可以進學校來繼續學習。

真的該謝謝她了。

上次說她矜貴看不起窮人,看來是自己料錯了,能如此平等待人,倒是難能可貴。

分秒必爭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辯論賽最後由法學院險勝。

人群開始湧動。

帶著意猶未盡的感歎,爭論著出色的選手。

甘恬一個人在靜靜地埋頭整理著筆記,在人流漸稀的偌大法庭裏顯得越發的醒目。

最後,隻剩下一前一後兩個人。

廖雪宜微笑著放下手頭的資料,走了下來,唇齒輕啟:“你可真用功啊!都跑到這裏來偷師了?!”

男子倒是一臉有著雄心壯誌的乖乖書生樣:“小弟愚昧,唯有多多見識,集思廣益,取其精華,去其糟粕,方能以勤補拙,略有成就,才不至於落得個井底之蛙的陋稱。”

他是在抱怨,第一次見麵時她對於知識的狂妄嗎?

小氣鬼。

“是是是——你繼續你的偉大自助計劃吧!”

廖雪宜擺擺手,打了個嗬欠,“我可沒你那麼拚命,累死人了,我要回去洗澡,睡覺!”懶洋洋拿過那遝小山似的資料,學院的文化係列周終於過了,往大門走去,走到半路,突然截了回來,興致高昂,

“嘿,甘恬,今晚是不是帶我去見識一下傳聞中的‘花街’啊?!記得了,九點半,後門見!”

她終於能一償夙願了,哈哈。

說完哼著歌走遠了,徒留下欲推辭卻不得插話的甘恬,幹瞪著眼。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鳴笛聲由遠及近,此消彼長,河道上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船隻,吆喝聲接踵而來,一張張人民幣在不斷地變換著主人。

十裏長街,熱鬧非凡,各色各樣的嬌羞貌美的鮮花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賣力營造著欲仙欲死的香香王國。

紅豔豔的玫瑰,猶如美人唇上的那抹胭脂,粉嫩透明,優雅十足;純白如雪的滿天星,就像散落在綠色畫布上的點點繁星,小巧逗人,迷離輕語;玫紅的大花蕙蘭,含苞怒放,欲語還休;天藍的鬱金香,纖枝玉葉,朵朵含情,層層花瓣裏是一個個水晶般柔美的精魂……

翠枝綠葉,千嬌百媚之中,獨有一家墜滿瓶瓶罐罐而丁冬作響的小店,老板是一個俊逸爽朗的中年男子。一身白衣,左手托著畫板,右手拿著畫筆,正凝神作著素描,晚風拂來,白衣飄飄,仙風道骨。

廖雪宜扯著甘恬的衣角,費勁地越過重重人海,“你這人呀真不夠意思,竟真把我帶來花——街——你明知道我說的是那種香豔噴火的‘花街’嘛?!你看這裏,人又多,又沒個歇腳的地方,真是——”

真是氣死人了!

“早知道你這麼沒口齒,我就不幫杜桐找房子了……”

虧她熱情幫忙,又期待了半天,搞到最後,來了個水打竹籃——一場空!

不值不值——

“哇!老板好厲害啊——”

“是啊,就像真的一樣,太像了——”

“老板,簡直惟妙惟肖,能不能賣給我,你盡管出價——”

一聲聲讚歎接二連三地,轟炸似的傳入耳中,廖雪宜的好奇因子被激活了,拉過仍流連於“藍色妖姬”的甘恬,扒開亢奮的人群,擠進了熙攘的中心。

探出頭去,廖雪宜一眼就認出了畫板上沉默的花束,心裏一高興,不覺吟出了那首名詩:“水邊無數木芙蓉,露染胭脂色未濃。正似美人初醉著,強抬青鏡欲妝慵。”

幾乎在她說完最後一個字的同時,響起了一陣掌聲,“好詩!”

中年男子從座上站了起來,微笑著撕下了一紙芙蓉,遞給了對麵的絳紅色少女,“小姐是知音人,這幅畫就送給你了。”

“真的?!”

拿過畫,廖雪宜簡直愛不釋手,嫵媚清麗的木芙蓉躍然紙上,在一縷絲帶的映襯下更突豐致無窮,“我很喜歡啊,那真是謝謝你啊,老板!”

今晚,還是稍有收獲的。

原先的鬱悶,頓消了一半,廖雪宜嘴角揚起。

一直緘默著的甘恬,強烈感覺到周遭有一股不尋常的波動,似乎有人一直監視著他們,死死地盯著他們,隻消一個口令,下一秒他們便會被層層地包圍——

這,這太不安全了。

按倷不住心底的焦慮與擔憂,二話不說,甘恬一手拿過芙蓉,一手拉著廖雪宜,向幾米外的車道跑去。

要盡快離開這裏!

“喂——我們為什麼要跑啊——我還沒看夠啊——你——你到底怎麼了呀——”被拉著的廖雪宜氣喘籲籲,滿臉通紅。

搞什麼飛機啊?

砰——

一個東西疾風般衝了過來,撞上了甘恬。

下一秒。

“啊?!”

他們果然出手了,陰魂不散!

強忍著椎心的刺痛,甘恬攥著廖雪宜的手跳上了停在路邊的公交車。

“開車!”

一個吼聲震開。

司機一踩油門,公交車駛出了大道。窗外,隱隱約約,一行人追至。

望著那血流不止的手臂,染紅了他的白色上衣,一朵朵觸目驚心的梅花,重重敲碎了她的心房,廖雪宜呼吸不穩,顫抖著扶著他的肩膀,淚花在眼眶裏打著轉:“你——你忍住啊——千萬要忍住——我們很快到醫院的——”

現在,她明了,他們是在躲避那一幫人,可是,如此玩命的事,叫她怎能臨危不亂?

慢一步,可能便是生死之遙。

不知怎的,看到廖雪宜滿臉的無助和驚惶,甘恬感覺到心都碎了,似乎肉體上的折磨,遠遠比不上現在麵前的一幕,晶瑩如玉的淚珠,把他的意誌都震撼了。

“雪宜——你別哭——我沒事——我一點都不痛——別擔心——”

他想,他是不是喜歡上了麵前的女子?

而如果是的話,他又有何資格給予她要的幸福,他什麼都不是,還被人追殺著?

車子在顛簸中行進著。

終於,抵擋不住兩層的重重煎熬,甘恬昏了過去。

……

白簾輕動,一縷曙光偷偷地爬入了寧靜的房間,白色的床單,白色的四壁,摻著濃烈的藥水味道。

似乎,平安就握在每個人的手中。

任是誰,也偷不走。

寧和,祥馨。

在床邊椅子上趴著淺眠的廖雪宜,懶懶動了一下,睜開了微微發酸的雙眸,打了個哈欠,卻定格在了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