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晚上,平安聽著於邵給她放的曲子慢慢地入睡了。於邵說,如果他睡不著,就會聽這個叫許巍人的歌。
聽著他的歌會給人一種風中行走的感覺,非常舒服。那些都是她從來沒有聽過的歌,這個歌手的聲音很平淡,但卻帶有很深沉的回憶的味道,她的思緒也跟著他的聲音一起飄遠了……
雨點滴滴答答地打在她頭頂的樹葉上,她伸出小手,讓從樹葉上掉下來的雨滴落到了她的手心上,涼涼的,有種很溫柔的觸感。她曾聽來幫忙的姐姐說過,雨是上帝的淚水。她不明白馬修女的上帝為什麼掉眼淚,但她很喜歡這個上帝的眼淚。每次下雨的時候,她就一個人躲在花架下麵,隻聽著雨打葉子以及落在地上的聲響,那些嘲笑的聲音她就聽不到了。花架和外麵的雨都在保護著她,讓她覺得特別的安心。她不明白那些人為什麼要嘲笑她,他哥哥被領養走了是一件很好笑的事麼?真奇怪。
正在她低頭想著自己的事時,一個不屬於雨的聲音突然在花架外麵響了起來:“你就是他們說的那個雙胞胎妹妹?”
平安抬起頭看去,看到了一個她從來沒有見過的人,聽完他說的話,她馬上就想到發生什麼事了。“你都聽他們說了什麼?”她有點不開心地說。
“他們跟我說,你是這裏最可憐的人。還說你總是不說話,以後一定會變成瘋子的。”小男孩聲音嘟嘟的誠實地回答道。
“我才不會變成瘋子呢!”她生氣地說。她雖然常常聽到別人對她竊竊私語,但這是她第一次聽到別人說她是瘋子,心裏真的很難受。
“我相信你。你的聲音聽起來很好聽,我很喜歡。瘋子的聲音不是這樣好聽的。”小男孩笑得很陽光地說道。
瞬間,平安覺得外麵的雨聲都漸漸地有點遠離了,但那份安心的感覺並沒有一起遠去。這個男孩有著像陽光一樣的笑容。原來她也不是那麼的討厭陽光的感覺。但小男孩的下一句話,卻讓她根本不了解為什麼明明擁有那樣明朗笑容的人,也會說出那樣陰暗的話來——
“我的媽媽就是一個瘋子,笑起來的時候簡直是嚇死人了。我最討厭的人就是她了。”小男孩說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並不減少一分。聽到他那樣的話,平安突然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冷意從腳底下升了上來,連她的舌頭也一起凍結起來了。
小男孩見她不說話,又繼續說道:“你也很討厭你的爸爸媽媽和哥哥吧。他們都丟下你,自己享福去了。”
“不,我並不討厭他們。有一次,我起得很早,從窗上見到過一對爸爸媽媽,他們把小嬰兒留下時,都哭得很可憐。尤其是那個年輕的媽媽,把小嬰兒一直緊緊地抱在懷裏,是那個爸爸不知道跟她說了什麼,她才很舍不得地放下嬰兒的。所以,我想,我的爸爸媽媽把我和哥哥放在這裏的門口時,也一定是這樣傷心的,也是不想的。而且,我的哥哥能離開這裏不是很好嗎?與其兩個人一起痛苦,還不如讓我一個人留下來比較好。”平安認真的說。這些話她從來沒跟別人說過,因為他們都不喜歡她。但這個小男孩剛才說喜歡她的聲音,而且他有一臉陽光一樣的笑容,不應該再說那樣讓人聽起來不舒服的話。
但小男孩聽了她的話,臉上的笑容馬上就消失了,變得生氣起來:“隻是你自己這樣想而已,那些大人不過是覺得我們礙事把我們丟到這裏而已!”
“不是的……”她還沒說完,小男孩就氣衝衝的轉點走掉了,隻留下她一個人呆坐在這雨中,若有所失地看著他悲傷的背影遠去。他邊跑邊說出的那一句“最討厭你了!”深深地紮到她的心裏……那個時候,她就知道,她又變得孤單一人了……
是那之後的生活裏,這孤兒院裏又多了一個嘲笑她的人——那個有著陽光味道的男孩。後來,他很快就成了那幫男孩的首領。他是討厭她的,她知道。因為隻要麵對她,他臉上陽光一樣的笑容就會消失,變得生氣易怒,常常說些難聽的話,讓她難受……
忘了是後來的哪一天,天快要下雨了。她像往常一樣向著花架走去,帶著在她生日時,馬修女送給她的一個洋娃娃。當她走到園子的時候,那個小男孩一個人在園子的長板凳上坐著。看到她,馬上站了起來,衝著她就像個流氓一樣伸出手說:“把你的洋娃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