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中的魔,月下的鬼(1 / 3)

但丁孤獨的走在大道上,臉上還殘留著兩道淚痕。

雖然他熬過了為期五年的殘酷試煉,心靈的堅固遠超常人,但教廷的陷落,騎士們的離去以及貝阿特莉切的生死不知已經幾乎將他徹底壓垮。

畢竟……他還隻是一個二十一歲的年輕人啊。

他無數次的想要回頭追趕那些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下的騎士們,他無數次的想要扔掉手上的聖力手套,返身跟在德高望重的虎嘯騎士與成熟冷靜的獅心騎士身後並肩殺敵,即使可能會死,但至少他不用像現在這樣日日夜夜的沉浸在悔恨之中,任由痛苦一遍又一遍噬咬撕扯著他的內心。

但聖力手套就好像黏在他手上了一般,讓他根本脫不下來。然後,浩瀚如海般的神聖力量潮水一般湧入他的腦海,鎮壓著他任何不理性的行為。

所以他現在唯一能做的,隻是挪動著自己的雙腳,然後一邊走一邊痛哭流涕。

沒錯,挪動著雙腳,他的馬丟了。

幾天前,他耗盡了身上食物和水。虎嘯騎士和獅心騎士在離開的時候帶走了所有的聖騎士,所以自然而然的,跟隨著騎士的扈從們也跟在各自的主人身後離開了但丁。這些扈從們帶著幾乎整支隊伍的糧草和食物,所以他們一走,但丁身上也就隻剩下了一點可憐的行軍幹糧。

至於但丁自己的扈從,一是因為他成為真正騎士的時間還很短,二是由於戰爭爆發的太過突然,教宗陛下還沒有來得及給他配備一名專屬的扈從。他這次出行的扈從還是由慷慨的虎嘯騎士提供的,為他在路上做著擦拭武器和照料戰馬的職務。

所以在虎嘯騎士離開的時候,他的便宜扈從二話沒說就選擇了他的老主人,順帶拿走了一把但丁讓他保管的短劍和一麵小皮盾。

食物耗盡,即使但丁的實力再強,也扛不住餓的咕嚕作響的肚子。好在他終於走過了教廷與人類世界之間的無人區,來到了有人煙的地方。

這裏雖然仍然號稱是教廷的地界,但由於距離德洛斯帝國不遠,並且教廷也沒有統治土地的願望,所以在這裏生活的居民們一般都是一些來自德洛斯帝國的本土居民。好在聖職者這個職業在阿拉德大陸還是吃的很開,所以快要餓死的但丁在為幾名虔誠的村民免費祈禱之後,終於換來了幾頓熱氣騰騰的飯菜。

不過就在他準備離開這裏繼續上路的時候,他發現他的馬不見了。

德洛斯帝國民風彪悍,全民尚武,再加上他們是曾經培養出卡讚和奧茲瑪的佩魯斯帝國的後裔,受教廷的影響位居阿拉德大陸三大王國之末,僅比斯特魯山脈另一麵的班圖族強上一些。

教廷配發的高頭大馬都是日行千裏的良駒,但丁由於騎久了所以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但在這種窮鄉惡水的地方連養頭騾子都是稀奇的事,哪裏見過這種純種漂亮的千裏馬。所以在但丁專心的為居民們祈禱時,幾個村裏好吃懶做的閑漢就偷偷給拴在後院的馬喂了些摻著迷魂酒的清水,然後趁著但丁吃飯的時候用運稻草的篷車把昏倒的大馬賣給了其他村子裏倒賣牲口的黑心商人。

據說這幫人賣了個他們做夢都沒有想到的價錢,他們雖然後來被怒火攻心的但丁打爛了滿嘴的牙,但有了錢,滿可以再鑲上一口比原來好的鋼牙,就算是一兩顆金牙說不定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邀請但丁吃飯的村民愧疚的想把家裏養的騾子送給但丁,但他想了想,拒絕了這個提議。

那頭騾子是他們一貧如洗的家中唯一值錢的東西,再加上他沒把重要的東西放在馬身上,除了馬具以外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東西——至少是他當時那樣認為的。所以他謝絕了村民的好意,隻帶了一些村民給他的幹糧和水就繼續徒步踏上了他的路途。

所以現在,滿腳水泡的他懷念著那匹英俊高貴的白馬,情不自禁流下了傷心的淚水。

但他不想用聖光為自己治療,身體上的痛苦至少能為他分擔一部分心靈上傷害,可即便如此,鮮血淋漓的腳掌仍然和內心的劇痛混合在了一起,將他的精神推到了懸崖邊上。

當然,他這種奇異的狀態也引來了不少好奇的目光。聖職者本身就很少見,在大道上不停哭鼻子的聖職者更是一個不能用罕見來形容的奇景。

可誰又能想到,這個在大道上哭泣不止、狼狽不堪的無馬年輕騎士就是在不久前剛剛度過命名日,在五年試煉中勇奪第一見習聖職者的少年天才呢?

這裏算是阿拉德大陸上比較荒涼的一片區域,行人並不是很多。但即使人不多,在通向德洛斯帝國與貝爾瑪爾公國交界處的日落大道旁仍然不時的能見到一兩間冒著炊煙的木屋。這裏距離戰場還有一段距離,而且從格蘭之森冒出的黑煙雖然有些瘮人,但教廷陷落的消息還未公開,所以這裏的村民們仍然平靜的居住在這裏,過著規律的生活。

一對虔誠的中年夫婦收留了哭的稀裏嘩啦並且的但丁,女人細心的為但丁擦洗著滿是血泡的腳掌,而作為交換,但丁為他們供奉的神靈塑像注入了一絲聖力,並割開手指,將一滴鮮血滴進了擺在塑像前的清水中。

“你腳底的血泡需要時間愈合,我建議你在這裏休息兩天,然後再上路。”

看著神色堅定的婦人,但丁拗不過她,隻好點了點頭。

黃昏,婦人的丈夫扛著鋤頭從田地歸來,他的兒子從屋裏開心的跑去迎接爸爸,男人扔下鋤頭,把兒子抱起來扛在了肩頭。

天邊的火燒雲將天空染成了橙黃色,已經有一半落在地平線下的太陽頑強突破籠罩著半個天空的黑煙,讓今天最後的陽光繼續落在大地上。而就在這美麗的落日之下,男人肩上扛著兒子,手裏抓著鋤頭走向木屋,婦人倚在門邊看著他們,眉眼彎成了一道好看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