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仲淹手裏拿著一封書信,坐在大廳裏攢眉不語,心裏思前想後,百般猜疑。
韓琦與範仲淹相處日久,一向見他對任何事情都應對從容,今日卻不知為何,捉住了一個夏國奸細,搜出一封書信後,範仲淹便一直是如此心事重重的模樣,臉上還隱隱有怒色,不禁奇道:“信上說什麼?你已經瞧了百八十遍了。”
範仲淹長歎一聲,將書信遞給韓琦。韓琦接過一瞧,頓時也變了顏色,急道:“這信上所述之事若是真的——”說到這裏,他也說不下去了。此信是慕容浩的親筆,上麵寫明了願意投靠西夏,而範仲俺的女兒已與慕容家定了親,慕容浩的兒子此時也正在延州效力。信上所述之事若是真的,不但慕容家逃不了裏通外國的罪名,就連範仲淹也難逃罪責。
“我看此事還得謹慎,希文,你還是將那夏國奸細再好好審審吧!”韓琦將書信往桌上一撂,一臉憂色。他近日雖與範仲淹政見不合,但並非落井下石的小人。
“審什麼?都審過了!那奸細也招了!”範仲淹伸手揉了揉太陽穴,說實話,他還真不願意相信慕容修竟然會是潛伏在宋軍中的內奸,可是人證物證俱在,讓他如何才能不信?
“那奸細招了什麼?”韓琦問道。
“他說這封信是前幾年李元昊派使者招納慕容家時慕容浩親筆所書!現下兩國開戰了,李元昊派他潛進延州城找慕容修,準備裏應外合打下延州城,此信便是辨認身份的憑證!”範仲淹說著說著,火氣便上來了,一掌狠狠地拍在了桌上——這可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哪!虧得自己還想把女兒嫁給他!
“你先別動氣,我看還是找慕容修來當麵對質吧,這事事關重大,也不能隻聽信一麵之辭。”韓琦勸解道。
“對不對質我看沒什麼區別!”範仲淹頹然坐下,啞聲道:“那就讓人去把慕容修叫來吧,我倒要看看他還有什麼話可說!”
韓琦歎息一聲,向著門邊站立的侍衛使了個眼色,那侍衛便立刻跑去尋慕容修了。
“範大人,你找我?”沒過多時,慕容修便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未來的老嶽丈傳喚,怎能不趕緊著來應卯?
“哼!”範仲淹冷哼一聲,別轉了頭不去瞧他。
慕容修一見範仲淹那表情,頓時懵了,有點摸不清頭腦。每回見到範仲淹,他都是一臉和顏悅色的表情,尤其是在知道慕容修曾經在三川口戰役中救出過盧政與安心後,更是對這個未來女婿刮目相看,沒想到現下居然板著麵孔,一臉恨不得抽死他的表情。
“這個——”慕容修再轉頭看看站在一旁的韓琦,見他也是一臉的嚴肅,話便接不下去了。
最後還是韓琦忍不住,將桌上的書信遞給慕容修道:“你自己瞧吧!”
慕容修接過一看,吃了一大驚,心裏納悶不已——明明江傲已經將書信盜了回來,爹爹也將信毀了,此時這信又怎會在此?再一看,麵上不禁帶了點笑容,左看右看,居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笑什麼!賣國之舉很令你得意麼?”範仲淹被他激怒了,一張臉氣漲得通紅。
“範大人,消消氣!”慕容修終於明白範仲淹在氣些什麼了,身上頓時感覺一輕,壓力消散無蹤。他笑著舉起那書信道:“這封信是偽造的!這不是我爹爹的筆跡,下邊用的印也錯了!”
“假的?”韓琦聽他這麼一說,倒是鬆了口氣。
“你有什麼證據說這信是偽造的?反正現下這裏也沒人見過你爹爹的筆跡,自然由得你胡說!”範仲淹一怔,隨即又反駁道。
“證據嘛——”他還真是沒有!慕容修撓了撓腦袋,誰吃飽撐的成天帶著自家爹爹的書信或是詩詞滿大街晃悠呢?這一時半會的,他還真沒地方找去。想到這裏,肚內不禁暗罵範仲淹,真是個糊塗蟲啊,人家拿這書信給他看,他便信了,自己說,他卻不信,這不是專門難為自家人嘛!不過話說回來,慕容修心裏還真有那麼點小虛,因為慕容浩的確是寫過這麼封信,若不是安心將他勸住了,江傲又將信盜了回來,現下慕容修便隻能乖乖認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