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不被期待的孩子,從我懂事後我就知道。他們說我是皇子,是北周唯一的皇子,可是我卻住在最偏僻的宮殿裏,吃著最粗陋的食物。我不知道做皇子是否都要每天做苦活,如果是,我希望我隻是個普通人,我不喜歡皇子這個身份。
在我八歲那天,那個自稱我父皇的人把我接到了東宮,給及我最華麗的宮殿,最美味的食物。我該感激他的,畢竟他讓我脫離了那暗無天日的生活,可是我對他隻有恨。如果不是他無能,我不會淪落到那種地步;如果不是他荒淫,我娘不會死;如果不是他放縱安家,我不需要每天擔憂自己今夜閉上眼睛,明天還能不能看到太陽升起。
他雖然給予了我生命,卻沒有盡到一個為人父最基本的責任,更是間接害死了我母親。所幸他不曾昏聵到極點,他把皇位留給了我,還留下了一道對我有利,但讓我極其討厭的遺旨,那就是娶你為後。
我沒見過你,所有對你的了解都是通過傳聞。聽說你喜歡的人是慕老將軍的兒子,你想嫁給他。可是父皇賜婚,你別無選擇。我以為你會就此認命地嫁入宮中,然後像宮中的女子一般慢慢學會爭寵,學會諂媚,學會視權利為生命,一如安太後。可是你沒有,你逃走了,你居然隻身逃出洛城去找慕雅楓。
我不知道是該佩服你的勇氣,還是該憎惡你的愚蠢。無論如何,你將我至於天下人的嘲笑中。讓我這個本就沒有實權的皇帝,更是臉麵盡失。我厭惡你,當阿熙把你找回來的時候,我甚至想暗中把你殺掉算了。可是我不能,我隻能掩飾自己的厭憎,對著你溫和地笑,歡迎你的歸來。
大婚那天,我的箭擦著你的頭皮而過,你不知道我其實想把箭射的再低一點,直穿你的頭顱。夜晚時分,看著你熟練地解開我的中衣,那一刻壓抑的憤怒終於爆發,我撕裂了你的鳳袍,隻想用最原始的方式報複你。你讓我驚訝了,我沒想到一個隻會談情說愛的小女人會跟我講條件。不得不說你很會審時度勢,你的條件誘惑了我,你看穿了我的野心。詫異之下,我同意了你的提議。
你在安太後麵前表現得很好,你收起了自己的睿智,表現得溫柔無害,那是我常在鏡子裏看自己時看到的影子。我以為你隻是慧黠而已,沒想到你還會給我驚喜。那天在馬球別院,你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衫,細碎的陽光灑在你的身上,給你籠罩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那一刻你明媚閃耀得如同璀璨的明珠。或許是被那光芒蠱惑了,我竟然上前拈起了你鬢發間的花瓣。
你的騎術讓我驚歎,你挑起了我多年不曾有過的好勝心。我拋卻了朝政的紛擾,拋去了安家的陰影,把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你和馬球上,那是從未有過的事。我輸了,但是我的心裏卻從沒有想這一刻如此暢快。我答應了讓你回尚書府,雖然我知道你並不是真的要看望你奶娘。
你不守諾言,答應了我一個半時辰後回來,可是天都黑了你還是不見蹤影。我回到宮中一直等著你,有釋修在你身邊,我不用擔心你會逃走。你說有人暗殺你,這讓我既心驚又憤怒,我的行蹤居然被他們掌握得如此清楚。說不清是遷怒於你,還是不滿你不守承諾。我懲罰了你,掐了你的脖子,在看到你脖子上那一圈刺目的淤青時,我不知為何心裏竟抽痛了一下,拿出了師父給我的藥膏,不自覺地親自給你上藥,你居然還出言不遜。我重重地摔了藥膏,氣你不知好歹。當時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那樣孩子氣的舉動,很多年後我才明白,或許我就是從那一天開始對你格外留意,最初的萌動就是在那一天開始。
我並不喜歡過壽辰,因為這不是個值得慶賀的日子。我的出生讓我娘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而我也墜入了森寒塵世,不得解脫。可是你卻很重視,還問我需不需要特別的慶賀安排。那一瞬我迷惑了,你不是討厭我嗎?為何還要在乎我的壽辰過得怎麼樣呢?
萬壽節上西涼國送來了最讓我滿意的壽禮,兩國結盟,再好不過的禮物。但是當對著陸盼卿的時候,我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眼中是她的嬌顏,腦中卻全是你神采飛揚的眉眼。鬼使神差般,我竟然在天明時偷偷去了你的寢宮。當看到你恬靜的睡顏時,我的心中出奇的寧和。轉身之間,桌上的長壽麵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你做給我的嗎?自從奶娘走後,再沒人給我做過長壽麵,端著已經冷凝成一坨的麵,我的心突然就軟了下去,溫暖的感覺包圍了周身。
本想對你好些,還未來得及實施,你就給了我“驚喜”。清兒是我的青梅竹馬,我們是共同走過那段黑暗的童年歲月的,我一直小心地嗬護著她,害怕安太後和安佩關注到她,害怕她受到危險,可是她還是受到了傷害。其實這事不能完全怪你,畢竟真正動手的是安佩,而我的縱容間接導致了清兒受苦。我隻是怪你袖手旁觀,明知道清兒對我的重要性,你還是放任安佩打她羞辱她。所以我威脅了你,懲罰般地吻上了你。吻你的時候,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多麼欣喜,我惱恨自己對你動了情,哪怕隻是片刻,所以隻好用似笑非笑來掩飾自己的得意。幸好宮人即使送來了櫻桃樹,讓你的注意力轉移到樹苗上。原本隻是想回報你給我做的長壽麵,而特意找來的櫻桃樹,沒想到它後來會承載了你我之間那麼多故事。
平息安家叛亂是我周密部署了多年的事,一想到終於可以跟安家做了個了斷,我既是興奮又隱隱擔憂,這是一場豪賭,贏了我就是北周真正的皇帝,輸了我或許連命也沒了。時辰離事前約定的越來越近,我焦躁地撫弄著扳指,你卻撫上了我的不安,輕輕地對我說“我在你身邊。”我想我就是在那一刻愛上了你,從此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