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寧,你沒事吧?”言暖跳下馬,三步並作兩步走到他身邊,伸手撫上他的臉頰。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摸起來也冰冰涼涼的,不複往日的溫暖。所幸他狀態還不錯,看起來沒有什麼大礙。
風徽寧抬手覆上她的雙手,目光越發柔軟起來。“我看起來像是有事嗎?傻暖暖。”
“沒事就好。”言暖鬆了一口氣,從早上攻城到現在已經過去一整天了,健壯的士兵都覺得疲憊了,他的傷病一直都沒有治好,她就怕他身體吃不消。現在親眼看到他好好地站在她麵前,不安的情緒才慢慢消散。
“你也一天沒休息了,進去早點睡吧。”身後的宮殿是樓蘭皇帝的寢宮,兩個時辰之前這變成了南越的一部分。風徽寧牽著言暖的手把她帶進寢宮,宮裏都準備好了一切用度。
安頓好她,風徽寧轉身要出去,卻被言暖拉住了衣角。“你不休息?”這幾天研究戰事他一直沒有休息好,現在曲蘭城也攻下來了,他也該休息一下了。
“樓蘭皇帝剛被押了下去,還有事情需要我處理。你不要管,好好休息。”他給她拉了拉被角,樓蘭比南越要冷得多,剛剛攻破皇宮,還來不及找炭火,隻能暫時湊合一下。
言暖看著風徽寧出了寢宮,緩緩關上了宮門。身下是柔軟的床墊,身上是溫暖的被子,本該是舒服入眠的,可是她卻怎麼也睡不著,腦子裏亂糟糟的,不相關的事情攪合在一起反複地在腦中閃過。翻了個身,她強迫自己不要亂想,站了一天她也累了,今晚不好好休息,明天怎麼照顧風徽寧呢?不知過了多久,在天色微明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得正酣甜的時候,她被一陣爭吵聲弄醒。疲憊尚未退去,她不想理會外麵的爭吵,翻身準備繼續睡,卻被一個陡然拔高的聲音驚得坐了起來。剛剛那人說什麼?一定是她睡迷糊聽錯了,她霍然下床,猛地拉開宮門。“你們在說什麼?徽寧怎麼了?”
元翔衝著她勉強一笑,“沒事,皇上很好,主子繼續休息吧,時辰還早。”
季銘盛不顧元翔的阻攔,高聲說道,“皇上快不行了,你快去看看他吧。”
元翔怒視著季銘盛,手上的拳頭握得“哢哢”直響,若不是礙於言暖在身邊,恐怕早就揮向季銘盛的臉了。“你胡說什麼,皇上很好,你別嚇著主子。”
季銘盛平常很是尊敬元翔,此時卻完全無視他的憤怒,直焦急地衝言暖喊道,“這種事我哪敢渾說,主子快去看看吧,去晚了就……”
言暖隻覺得突然間空氣稀薄了起來,呼吸都覺得困難。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抓起季銘盛就走。“徽寧在哪,帶我去,快點,快點!”
其實在風徽寧要求取消大婚的時候她就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臨,隻是她一直在逃避,潛意識裏拒絕去想他真的會離開她。直到這一刻,她才真實地感覺到恐懼。從門口到床邊不過幾步的距離,她卻覺得好似隔了萬水千山一般,腳步虛浮得猶如踏在雲間,想快點走到他身旁,腿腳卻怎麼也不聽使喚。屋內的太醫見她這副模樣,上前把她扶了過去。
“徽寧。”言暖坐在他身邊,輕聲地呼喚,再熟悉不過的名字,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字,此刻從唇邊溢出卻讓她鼻尖一酸,險些掉下淚來。她狠狠地咬著下唇,努力把眼角的淚逼了回去,仔細地看著風徽寧。他躺在床上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近乎通明,唇上更是血色全無。他靜靜地躺在她身邊,好似睡著了一般,睡醒了就還是和往常一樣,對著她笑跟她討論政事。
“太醫,徽寧他到底怎麼樣了?說實話!”臨走時她不顧風徽寧的反對,把宮中的太醫帶來了一半,此刻這些人都在屋內,卻沒有一個人能給她帶來希望。看著太醫們一個個搖著頭,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絕望一點一點吞噬著她的心。該怎麼辦,怎麼樣才能留住這個美好的男子?他那麼溫柔,那麼睿智,那麼年輕,上天怎能如此殘忍,在這個的時候走他的生命?
“徽寧,醒醒,看著我,我想跟你說話。”原來昨夜他的安好隻是安撫她的假象,或許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怕她擔心,所以強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即使已經病情垂危,他也不許下屬告訴她,他不想讓她看到他走的那一幕,不想讓她直麵死亡的殘忍。這個傻瓜,他總是為她著想,哪怕再細微的地方他都會為她想到,卻從不考慮他自己。臨走之時他不怕孤單,不怕寂寞,隻怕她會傷心。徽寧,你如此待我,你要我拿什麼來回報你呢?